萧启琮下床穿上衣服:“娮娮,你再睡会吧,我准备好早膳就该离开了。”
永嘉道:“你不用亲自动手,有人做这些。”
公主府里做饭的厨子还是有的。
萧启琮笑道:“我想给你做,只要你一句话,我赴汤蹈火也乐意。”
永嘉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穿好衣服出了屋。
自从那日见过燕庞后,永嘉就把院子里的下人换了一遍,只留下三四个心腹,其他的都只许在院子外当差。
因此萧启琮大大方方出了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小厨房生火煮饭,然后亲自端到永嘉面前。
他边看着永嘉小口吃饭,边道:“娮娮,昨日忘了问你,你想和姜夫人一起去埕县吗?”
这是永嘉从未想过的,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去吗?”
萧启琮道:“想来燕帝不会拒绝,至于埕县,刚开始条件或许会艰苦些,但有我在,不会让你不舒服的。”
永嘉不是不想走,只是无法下定决心把燕庞一个人留在京城。再加上燕庞行事偏激,她若走了,就真没人能时时劝谏了。
萧启琮道:“只是个提议,你若哪日想去了就和我说,不想去也无妨,这京城也挺好的。”
他说着起身道:“我该走了,晚上再来找你。”
萧启琮也没出公主府,他在燕国并无住处,之前那个院子也卖了,现在白日就继续在公主府当他的侍卫“张三”。
他其实有意把名字改改,只是怕引人注意,只好作罢了。
大概是燕庞还不放心,当日中午驸马张照就来求见,不用说也知道是替他探看消息的。
萧启琮穿着盔甲,端端正正站在院门前,想到一会他要和永嘉一起用膳,心里就不太舒服。
永嘉若是愿意离开就好了,刚好可以摆脱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驸马。
然而过了不到一刻钟,张照就又从里面出来了,看来这午膳是没吃上。
萧启琮忍不住笑了笑,换值后走到没人的地方,还忍不住吹了两声口哨。
他中午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匆匆吃过饭就要回去继续值守。
午后,萧擢醒得早,从床上爬下去,偷偷跑到了院门外,一眼认出了站在门口的萧启琮。
除了萧启琮,门口还有其他侍卫,萧擢往台阶上一坐,想说话又不能说,后来还是被麝烟带回去的。
晚上,萧启琮又从院墙翻了进去,刚落地就见萧擢正蹲在草地上等他。
他捏了捏萧擢的小脸:“怎么了,谁惹你了?”
萧擢圈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低声问:“爹爹为何要站在外面?”
萧启琮也在他耳边低声道:“因为爹爹要保护娘亲。”
安王和燕庞犹在暗自较劲,他怕有人把主意打在永嘉身上。
他对萧擢道:“你要替爹爹保守秘密哦。”
萧擢想了想:“那好吧。”
萧启琮捏了捏他的脸,牵着他回了屋。
永嘉原本正在看书,见到他们进来就把书放下了,不紧不慢地道:“我府上有一个侍卫,生得高大威猛,只是名字草率了些,叫张三,你说我要不要给他换个名字?”
萧启琮来到她面前:“我觉得那侍卫挺不错的,公主要不要考虑收他做个面首?”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永嘉问:“你一直扮作侍卫什么?”
萧启琮推说饿了,让萧擢去给他拿吃的,这才道:“安王应该要反,我怕他乱来。”
“安王?”永嘉皱了皱眉,印象中此人一直荒淫无度,也就复国之后领了个差事,才慢慢靠谱起来。
萧启琮道:“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要装不下去了。”
永嘉道:“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姜夫人和我闲聊时也说过,安王这个人不简单……也是,大智若愚嘛。”
萧启琮不想再有隐瞒,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知道你不放心燕帝,刚好也可借此挫一挫他的锐气。经此一事,他会明白君臣之间不只是命令和服从,而是制衡与约束。”
永嘉没想到他已经替自己想了这么多,感慨之余又问:“你就甘心放弃一切,在这里做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萧启琮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
永嘉忙道:“别,那是我喝过的。”
然而萧启琮听过后不止没放下,还仰头一饮而尽:“好喝。”
永嘉脸颊红了红,又吩咐麝烟去泡茶。
萧擢也捧了点心回来,娘亲一个,自己一个,才把剩下的给爹爹。
萧启琮确实是有些饿了,随便捏了两块吃下,又饮了一盏茶,就把萧擢一块按进浴桶里沐浴去了。
萧擢这孩子,很会看人眼色,知道永嘉惯他,每次洗澡都娇气的不行,要小玩具,要吃的,要喝的,还要娘亲给他洗,没玩够还不愿意出来。
但在萧启琮面前他是绝对不敢的,老老实实任揉任搓,洗好了就裹着毯子自己出去。趁萧启琮还在里面洗着,趴到永嘉耳边道:“娘亲,以后你给我洗澡好不好?”
永嘉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换上寝衣:“还是让爹爹给你洗吧,每次我给你洗,没一个时辰都出不来。”
萧擢瘪瘪嘴,又开始和她商量:“娘亲帮我洗澡,我来保护娘亲,不让爹爹咬娘亲。”
永嘉的脸刷地红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恰好萧启琮从浴房里出来,指着萧擢道:“多大的人了,别总赖着你娘亲,以后自己睡去。”
萧擢一听要赶他走,立刻搂住永嘉的脖子:“娘亲,我还小。”
永嘉笑了笑:“别怕,不赶你走。”
萧擢这才志得意满地对他爹做了个鬼脸,然后爬上床抱住他的小枕头:“娘亲快上来。”
·
一刻钟后,萧启琮看着躺在他和永嘉中间的萧擢:“你可不可以去里面?”
“不可以,”萧擢道,“我就要睡着爹爹和娘亲中间。”
萧启琮快烦死他了,翻过身熄了灯,无奈接受了这个安排。
萧擢趴到他身上叫爹爹,他也不理,于是就钻到娘亲怀里,要听睡前故事。
永嘉仅知的那几个故事已经讲烂了,正冥思苦想时,萧启琮突然翻过身:“过来,爹爹哄你睡,别去闹你娘亲。”
可怜萧擢太单纯,兴奋地趴到他爹怀里,谁知刚睡着就被扔到了床尾自生自灭。
永嘉无奈笑笑:“别冻着他。”
“不会,”萧启琮把毯子往萧擢身上一扔,“小崽子精着呢,冷了知道自己盖上。”
萧启琮说完就压到永嘉身上,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嘴唇。
永嘉推了推他:“你……”
剩下的话全被堵了进去。
萧启琮大概是想把三年的份全部亲回来,亲了好久才放开,又把她搂到怀里:“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今日张照来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你明知道我和他没有什么,”永嘉又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样不会难受吗?”
萧启琮坦然道:“不会,忍的久了,都已经习惯了。”
永嘉就不好再说什么。
萧启琮的手摩挲着她的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碰到了她肩膀上那块不平整的地方:“姜夫人说你把那个字去掉了,是不是很疼?”
永嘉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她肩头上曾有个字,不过后来被洗掉了,就语气平淡地道:“也许吧,我记不太清了。”
萧启琮道:“我很后悔在你身上刺这个字,但我当时就是忍不住,我以为你喜欢洛北书,嫉妒心和占有欲快让我疯了。”
永嘉这才皱了皱眉,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萧启琮突然松开她坐起来,将胸前的衣服掀开了,又拿来烛火给她看:“所以后来,我也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个。”
永嘉狐疑地看过去,只见他带着疤痕的胸膛上纹着一个字——“娮”。
萧启琮握住她的手按在那个字上,道:“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手下是是灼热的肌肤,和强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永嘉眼睫轻轻垂下:“说实话,我想往前踏一步,却又总害怕,恢复记忆那日会后悔。”
萧启琮语气轻松地道:“那就等后悔那日一脚把我踹开,使劲折磨我,直到你消气为止。”
他的手指挤进永嘉的指缝:“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逼你,哪怕你恢复记忆后依旧想离开我。”
永嘉问:“琮哥哥,这世间有许多女子,你为何要对我这个不相宜的人这么执着?”
“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娶你,后来嘴里说着恨你,但还是喜欢你。除了你,再没人能让我心动。”
萧启琮抵着她的额头,“你还记得那只兔子吗?其实是我故意弄伤的,就是为了找个理由把你喊出去,但是后来看到你哭我又心疼了,就再也没这样做过了。
还有那时候你总是使唤我背你,我虽然嘴上不愿意,但每次心里都特别高兴。有时还故意带你走崎岖的小路,就是为了等你走不动,让我背你。
还有……”
萧启琮把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一股脑倾吐而出,倾吐得越多,就觉得心里越松快。
后来永嘉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那时候我好傻,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萧启琮把她抱在怀里:“我那时也这么觉得,但我当时想,傻点才好,被我拐回去当媳妇儿,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才好。”
永嘉打了他一下:“哪有你这样想的?”
萧启琮道:“我还想过更过分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56章 尾声
自从那夜谈心之后, 永嘉和萧启琮都放下了许多心事,他们就好像都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头一样,不去想未来, 只过好当下每一日。
重阳节那日, 燕庞带领百官到郊外登高设宴,还专门让人传信,要让永嘉带着萧擢一同去,说要见见小外甥。
永嘉自是没有意见, 一大早就把萧擢叫起来, 换了衣服跟着天子车驾出城。
萧启琮则依旧做侍卫装扮,和其他人一同跟在马车旁边。
萧擢掀开帘子, 指着前面车驾上接受万民跪拜的萧擢:“娘亲, 那个就是舅舅吗?”
永嘉把他拉回来放到腿上:“对,一会下了马车舅舅要见你。”
萧擢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还是头一次担心起来:“娘亲,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的,”永嘉道,“你是娘亲的孩子,他肯定会喜欢的。不信你一会看看,他肯定会送你好多礼物。”
萧擢就开始期待起来,过一会就要问还有多远, 怎么还不到。
小半个时辰后, 马车在郊外别苑停下,燕庞带领百官登山。
山其实并不高, 更有工匠修建了台阶和阑干, 就连萧擢爬上去都不太费力。
山上已经安排了宴席, 还修建了几个用于休憩的房间, 燕庞首先上去的,吩咐半个时辰后开宴,自己则回了房间整理衣饰,又传公主府的小公子觐见。
永嘉想要进去,却被燕庞身边的人拦住了,只能在外面等着。
萧擢进了房间,就见他的舅舅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面对燕庞他有些犯怵,扣着手指头问:“你是我舅舅吗?”
“是,”燕庞对他伸出手,“过来让舅舅看看。”
萧擢走过去,燕庞给他拿了块桌子上的糕点:“饿不饿?”
萧擢眼前一亮,接过糕点大快朵颐。
·
永嘉在外面的亭子里坐着,不紧不慢地斟茶,等过了大约一炷香,燕庞身边的侍者才将萧擢抱出来:“殿下,小公子睡着了。”
永嘉把萧擢接过来,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玉佩,上面刻有一个“庞”字。
侍者解释道:“陛下让小公子拿着玩的,说是不必归还。”
陛下贴身之物自是不同于其他寻常物件,永嘉知道燕庞是真心喜欢这个外甥。
回去时,萧启琮抱着萧擢,在永嘉身旁低声道:“安王正在山下集结兵力,随时可能打上来,你们不要去宴席了。”
永嘉没有想到安王会挑在今日动手,有些担心地问:“阿庞知道吗?”
萧启琮摇了摇头:“我也是刚知道,不过他有没有留一手就不知道了。”
永嘉带着他们回了房间,又让婢女去通传,说她身体不适,在屋内歇息。
萧启琮把萧擢放到床上,又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们。”
“我不怕,”永嘉也握住他的手,“琮哥哥,你能替我去前面看看吗?”
无论如何,燕庞都是她的弟弟。
萧启琮有些为难,但永嘉既然开了口,他也只得照做。
等萧启琮离开后,麝烟从里面把门搭上,又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守在永嘉身旁。
永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慌张。”
倘若叛军真的打到这里,慌张也没用。
她嘱咐麝烟:“若是形势危急,你就先抱着萧擢离开,知道他的人不多,不会一直盯着你们。”
麝烟点点头,这一路风里来雨里去,想不到她们最后也成了生死相托的关系。
丝竹之声从外面飘进来,宴会已经开始了,这里依稀能听到朝臣和家眷的喧闹声。
过了没多久,守在门外的侍卫通传道:“殿下,楚大人和洛大人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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