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茵羞得脸颊通红:“除了那间……”
孟清时笑了笑,不再逗她,“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
行李被放进他房间对面的那间卧室,虽然面积小,但收拾得也很整洁。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早就换上了干净的四件套
。
风格和她家完全不一样,白的白灰的灰,没一点生活气息,是传说中的性冷淡风。
若是以前,姜思茵可能会觉得这风格跟他很搭。至于现在……
望着窗外天空上的星星点点,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
或许是长途跋涉后的疲累,也或许是他的床太软太舒服,卧室里还点着助眠的熏香,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孟清时已经不在家了,富贵喂了早饭,正窝在客厅落地窗前柔软的垫子上睡觉,听见她的声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抱大腿。
姜思茵与它嬉闹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肚子饿。安抚下激动无比的富贵,去厨房一看,烤箱门上贴着张写字的便签——
【早餐在这儿】
字后面还画了个爱心,但画的人明显笔法不熟练,线条并不流畅,中间还有拼接涂改的痕迹。和前面工整清秀的字迹产生鲜明对比,看得她忍俊不禁。
姜思茵笑着打开烤箱,小蛋糕的香味扑鼻而来,旁边还有放在里面一起保温的豆浆。
记得以前两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孟清时总会给她打一杯豆浆,自己却是别的,咖啡或牛奶。
他亲手磨的豆浆是没有任何添加的纯正味道,喝习惯了,反而不喜欢外面售卖的那些甜豆浆。
姜思茵一边坐在餐桌上吃,一边给他发了条微信:【早餐看到了,谢谢。】
没过多久,对方回了个电话过来。
姜思茵开了免提放桌上接听:“喂?”
“早餐好吃吗?”孟清时问。
富贵听到主人的声音,激动地跳上椅子,对着桌面上的手机张嘴吐舌头。
姜思茵安抚地摸摸它头。
“还不错。”说完补充了句:“比以前没有退步。”
孟清时笑了笑:“也没有进步是吗?”
姜思茵扁了扁嘴,没回答,咬了一口小蛋糕。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孟清时道,“那以后你得负责我的进步。”
姜思茵:“我怎么负责?”
对于“负责”两个字,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歪。
但这也不能怪她,有的人总是热衷于索要各种“负责”,一点也不吃亏。
“厨艺是要练习才能进步的,你多给我机会,我才能多练习。”电话那头传来戏谑的嗓音。
姜思茵还没开口,电话里依稀一阵哄闹,她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语气云淡风轻,“是我的学生在问,他们是不是有师母了。”
姜思茵不自觉抿紧唇,脸颊热起来。
孟清时把问题扔给她:“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
姜思茵嘟哝了声:“随便你。”
“这可不兴随便。”男人笑了笑,“跟你有关的事,不能随便。”
仿佛被豆浆的热气蒸到,整个人都有些燥热,姜思茵起身走到阳台上。
这个户型的阳台很大很宽,长度也有好几米,站在阳台上,像一个通透的露天花园。
脑子里晃过“花园”这个词,令她短暂地怔了怔,目光落在落地窗尽头的三层小花架。因为被别的家具挡着,她之前没有发现。
这是她走后新添置的。
花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花盆,和这间性冷淡风的房子稍有些格格不入,而令她无比意外甚至震撼的是,在那些状态参差不齐的多肉中间,有几盆芍药正含苞待放。
郁郁葱葱的叶子,娇艳欲滴的花苞,散发着勃勃生机。
“你……”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开口,“你把它们救活了?”
虽然她的话指代不明,但对方似乎很快懂了,嗓音里含着笑意:“嗯,救活了。”
想起去年冬天它们在风雪里飘摇的画面,她眼眶汹涌一阵泪意,吸了吸鼻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芍药吗?”他问。
姜思茵记得他当初的说辞是,朋友开的花店要关门了,他随便弄回家几盆,随便养养。她那时没有想太多,所有的注意力只是怎么让这几盆娇弱的植物熬过漫长的冬季存活下来。
但此刻的预感告诉她,当初的一切都不是随便。
就像他刚才那句话——
“跟你有关的事,不能随便。”
眼眶热意更甚,她清晰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
那头嘈杂声没有了,他似乎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万籁俱寂,只有男人饱含深意的低沉嗓音,轻柔,却掷地有声地落进她心脏。
作者有话说: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出自《诗经·郑风·溱洧》
第36章 (三更)
姜思茵后来才知道, 这是《诗经》里的话,讲的是古时候男女之间互赠芍药以定情。
此刻她虽然不全懂,但从他缱绻柔和的嗓音中也能猜到些什么。
想起这男人的直白, 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的预感, 连忙顾左右而言他:“你那个,那个多肉怎么养成这样啊?丑死了。”
除了几盆碰运气长得不错的,几盆中规中矩要死不活的, 剩下好多都在垂死挣扎。
“抱歉, 我能力有限。”他毫不羞愧地承认,“剩下的就拜托你帮帮忙。”
姜思茵:?
“我一会儿有台手术,要去准备,先不和你说了。”这种时候他倒是溜得快。
姜思茵没办法, 同情心作祟, 没办法看着这些小生命继续被他折腾,于是帮忙整理了一下他的花架。
彻底救不活的, 她装进垃圾袋里, 松了松土, 留下还能用的。又去小区附近的花店找老板要了些干土,把还能拯救的多肉重新埋起来。喜阴的搬进客厅放在电视柜上, 让它们免遭阳光的荼毒。
孟清时大概以为所有的植物都要晒很多太阳, 生怕浪费一点点阳光。
那些被他泡烂根的, 她又从自己行李中找了几张便签纸,贴在每一个花盆上,写清楚是要少浇水还是多浇水,多久浇一次, 就像医生给病人开药时一样。
写着写着, 姜思茵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算是在不同的地方, 跟他做着同样的事吗?
下午,她约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中介去看房子,坐着小电动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看,到后来人都麻了。
现在的房价比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更贵了,租金也水涨船高,看了看手机里的账户余额,姜思茵只觉得心肝肉疼。
“先这样吧,今天谢谢你啦,我回去好好考虑下。”姜思茵坐在学校附近最便宜也最破旧的小区门口的石墩上,叹了口气。
“那你可得快点儿考虑,现在行情好,最好的几间说租出去就租出去了,房源在公司系统上,也不止我一个人有。”中介小姐姐一脸认真地说。
姜思茵点点头:“嗯嗯。”
“真不用我送你回去啊?”小姐姐坐在小电驴上问。
“不用啦,谢谢。”姜思茵笑了笑,“这儿不远,我可以自己走回去,顺便买点小吃。”
“那你注意安全啊。”小姐姐看了眼头顶黑漆漆的天,“我走了,拜拜。”
“拜拜。”姜思茵冲她挥了挥手。
送走中介,姜思茵叹了口气,累得肩膀垮下来。
又在石墩上坐了一会儿,开始往原来的小区走,经过附近的流动摊位买了份烤冷面。
小时候没吃过烤冷面,家里人对路边摊避之不及,更不会允许她吃,后来跟妈妈回到南方小县城,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再后来上大学,跟霍希窈吃过一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
很多人说路边摊不卫生,可在她看来,路边摊才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就像以前学校后街那家烤冷面,无论多晚都会守在那儿,附近的店面都关门了,那个老爷爷也不会走,能让无论多晚下自习的学生都吃到一口热乎的烤冷面。
老马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不用着急,等安顿好再去上班,反正也是兼职,什么时候想做都行。
姜思茵开玩笑问有生意吗,老马呵了一声,说现在的大学生可会折腾,就喜欢这种看上去阳春白雪的玩意儿,把分店开在大学城附近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到时候你穿一旗袍,就在店门口弹两曲,没准儿我培训班都能办起来。”老马乐呵呵,“做得好我升你当店长。”
姜思茵轻嗤:“可拉倒吧,我可没时间给你当店长。”
她和老马定好了,每周末两天,老马回去享天伦之乐,她看店,工资一天150块,有表演另算,卖出去乐器提成另算。
这对于兼职来说已经是比较优厚的条件了,她知道,老马是在有意帮她。毕竟这样的兼职招工发出去,愿意的学生一抓一大把,怎么都轮不到她了。
遇见老马也算是她的幸运。
在路边吃完烤冷面,姜思茵转身往家里走,这会儿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附近酒吧开门了,有嘈杂的音乐声飘过来。
虽然很多年没去酒吧蹦迪,但她心底还是会忍不住跟着音乐声律动,踩着节奏往前面走着,嘴里哼着曲调,差点撞到一个瘫在马路牙子的流浪汉,吸了口气,赶紧绕开。
然而刚走两步,突然听见一道低喝声:“是你!”
姜思茵惊恐地回过头,确定声音是那个流浪汉发出的,那人脸又黑又脏,五官都看不清楚,只一双眼睛在路灯下发亮。衣服破旧不堪,快要遮掩不住身躯。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以为对方是故意发神经,准备加快脚步溜之大吉,结果那人迅速扑上来拉住她裤腿:“你不许走!”
姜思茵被吓得惊叫一声,甩了甩腿,那人却索性站起来抓住她衣服,用无比愤恨的眼神盯着她。
周围很快有人围观,但也许是流浪汉身上太脏,都不敢上前帮忙,眼瞧着她被纠缠。
“姜思茵,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破产赔光了,现在只能流落街头,你必须付出代价!”黑黢黢的脸上泛着油光,越离越近。
姜思茵又害怕又疑惑,从被他碰到地方开始浑身发毛,不停地往后退:“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如果眼神能吃人,她应该早被这个疯子给生吞活剥了,姜思茵瑟瑟发抖地继续退,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是一副温热躯体,携着熟悉的木质香味将她包裹起来,从背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拦在她面前。
姜思茵站到他身后,看着男人和那个流浪汉对峙,心脏还在惊魂未定地狂跳着,双腿也有些发软。
“你又是谁?你是她同伙是不是?你们这群王八蛋!不得好死!”那流浪汉目眦欲裂,突然手中银光一闪,就要扑上来。
姜思茵看清他手里的刀刃,惊恐地大喊出声:“小心!”
话音未落,她就呆住了。
那人握着刀的手指不知怎么一松,刀掉在了地上,而他开始哇哇痛呼,眼睛里流出生理性眼泪。
孟清时的手捏在他手腕,嗓音冰冷地问:“还来吗?”
流浪汉语无伦次地求饶:“不不不,不来了你,你快放手啊啊啊疼——疼死我了——”
孟清时面无表情地放开手,然后带着姜思茵离开。
她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被他拉着走的,过了很久,都已经进入电梯,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刚才那个人……”
“没事了,就是个疯子。”孟清时说。
姜思茵嗓音还有点颤抖和发涩:“可是他好像认识我。”
“嗯。”孟清时应了一声,“可能是之前那件事的参与者吧。”
“你是说,那些赔钱的人吗?”姜思茵想起那流浪汉的话,“可是我也没收到很多……他怎么会……”
虽然打官司收到的赔偿金她强行分了一部分给唐杏当做感谢,可就算两个人加在一起,也并不足以让现在的她变富裕一些,更不足以让一个人穷到流落街头。
说起来网暴这件事,如果不是请了谢律师那样的行业大牛,也许他们的诉求根本就得不到一丝一毫的重视,所以后来判处的赔偿金其实不多。最重要的是谢瑾成原本就有罪,而对她来说,恢复名誉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其中你可能不太清楚。”孟清时打开家门,走进去,“那次搅浑水的都是自媒体行业,有的根基不太稳,对他们来说赔偿倒是其次,因此受到的舆论冲击可能影响到他们后续的业务发展,甚至已经达成的合作。就像一个创业期公司业务被叫停,资金链断裂,自然运行不下去。运气差的,可能还会背上债务。”
“这么复杂吗……”她简直叹为观止。
“是啊,你知不知道,那次之后你又出了次名。”孟清时背靠着玄关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不乏宠溺,还有一些淡淡的释然,“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头顶上的温暖一直蔓延到心底,姜思茵笑了笑:“是啊,不重要了。”
该付出代价的都已经付出代价,就算有些人真那么不走运,在自己看来付出了远超出理所当然的代价,但就像她当初被辱骂,被驱逐,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曾经受到的伤害也没有任何道歉和赔偿能真正弥补。
有些事注定没有办法被精准量化,不管怎么做都是遗憾。
想起刚刚在街上的事,她突然好奇地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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