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以往,陈兰青一定会乖乖地迎上来跟她道歉,让她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今儿个……黄桂花不敢相信,她都骂到跟前了,她居然还坐得住?!吃错什么药了!
“嫂子,你就行行好,别惹妈生气了,”秦嫦芸一副大孝女的样子,一手搀着黄桂花,一手抚着她的胸口,苦口婆心地劝道,“妈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上岛后因为照顾你,更是大不如从前,你要是把她气病了,我哥回来得多心疼啊。”
秦常民是陈兰青的软肋,这一点,秦嫦芸最清楚,只要提及她哥,不管多委屈,陈兰青都会妥协退让,这一招屡试不爽。
“是啊,常民得多心疼啊。”陈兰青顺着秦嫦芸感叹一句。
秦嫦芸眉眼难掩得意,哂笑道:“嫂子知道就好,还不快哄哄我妈……”
话没说完,就听到陈兰青慢悠悠地又道,“买这么多好吃有营养的东西,他媳妇和肚子里的娃一口没吃到,你哥知道了肯定心疼,你说是吧?小姑子。”
秦嫦芸:“!!!”
黄桂花:“!!!”
她,不对劲儿啊!
“婆婆,虽然听了不高兴,但我还得纠正你,”陈兰青放下手里的搪瓷缸,温柔地笑笑,“猪蹄,不是你的,是常民买给我和孩子吃的。”
“常民是我儿子!”黄桂花挺起腰板,说话有了底气,“我生他养他这么大,吃他两根猪蹄怎么了?”
“常民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爸爸,”陈兰青摸摸自己的肚子,眉眼含笑地提醒黄桂花,“如果不是我怀孕,常民不会接你和小姑子上岛。”
“你什么意思?还想撵我走不成?”黄桂花大声,再次强调,“常民是我儿子,他的家就是我的家,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陈兰青面上不做声,镇定自若,手心却直冒冷汗,毕竟给黄桂花母女压迫了这么久,要她突然站起来,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往衣服上擦了擦,冷汗仍是止不住,就这时,阮娇娇握住了她说了声加油,陈兰青心里一下有了底,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做得了主,你说了不算,常民说了才算,不信我们走着瞧。”
“好一个走着瞧!”黄桂花脸色发白,指着陈兰青的手抖个不停,“陈兰青,你翅膀长硬了是吧?敢威胁老太婆我!我就不信这个邪,常民会为了一个女人把他亲娘和亲妹妹撵走!”
“嫂子,你这是干嘛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赶紧给妈赔个不是道个歉,妈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你一般计较,不就两根猪蹄嘛,就当发善心喂狗了,咱家又不是吃不起。”
“一家人吗?我可高攀不起,”陈兰青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小姑子长得人模人样,其实就一搅屎棍,哪儿哪儿她都插一嘴,她阴阳怪气骂她就算了,还牵连她的人生导师,简直忍不了,“还有这是周家,不是你们秦家,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
秦嫦芸:“……”
好心当驴肝肺,这个陈兰青疯了吗?好话歹话一个字听不进,真不知道阮娇娇给她吃了什么药,才多会儿功夫,陈兰青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你……你们……给我等着。”黄桂花怒气冲冲地拉着秦嫦芸离开,阮娇娇将人喊住,“黄大娘,别着急啊,不是来找猪蹄么?作为晚辈,怎么好意思让你老人家白跑一趟呢。”
“知道怕了吧?算你识相……”两小年轻欺负她一个老太婆,传出去看她们还怎么做人,黄桂花转过头去,后面的话一个字说不出来,因为阮娇娇端上桌的根本不是猪蹄,而是一堆啃得干干净净的猪骨头。
阮娇娇站起身,手里的盘子一倾,骨头哐哐哐砸桌子上,有两块溅到黄桂花和秦嫦芸的脚边,阮娇娇抬眼冲两人甜甜一笑,“狗,最爱啃骨头了,是吧?大妹子。”
秦嫦芸:“……”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黄桂花要气死了,这地儿是一秒钟也不想多待,一着急,慌不择路,踩到地上的骨头,膝盖先着地,嘭——接着又是一声,秦嫦芸被连带一块摔了个大马趴,结结实实,听着都疼。
“哟!这么早就开始拜年了?大娘真是热情啊!”周顾适时现身,站在门口,勾着唇角笑道,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被心上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秦嫦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老妈也顾不上了,捂住脸跑了。
第30章
黄桂花追回家, 秦嫦芸在二楼房间照镜子,额头擦破了一小块,伤得并不严重, 过几天就能好, 也不会留疤。
黄桂花小题大做地哭天抢地, “哎呦喂!我的亲娘啊!陈兰青那个死丫头, 老婆子算是白疼她了,养不熟的白眼狼啊!看把我闺女摔成啥样了!”
到家了,还在演戏,秦嫦芸有些不耐烦, “妈, 别嚷了, 我耳朵都要给你喊聋了。”
“好好好, 不喊了,”黄桂花柔声哄道, “小芸, 别怕,妈这就带你去医院,我们拿最好最贵的药,妈一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留了疤还怎么嫁人?不能嫁人,她还怎么要彩礼钱?要不到彩礼钱, 她不是白养这么多年!
秦嫦芸往床上一坐,“不去。”
“不去怎么行?”黄桂花一听秦嫦芸说不去,就像被挖了心头肉的肉疼, “毁容可说不到好婆家了。”
“不会留疤, ”秦嫦芸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 说, “再过两天,我哥就回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桂花反应过来,“还是我闺女聪明,咱都不擦药,等常民回来,让他看看自个儿娶的好媳妇,把他亲娘和亲妹妹都欺负成啥样了!”
陈兰青那个贱丫头还想撵她娘俩走,门儿都没有,看到时候谁滚!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儿媳妇满街跑,更何况她儿子条件这么好,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阮娇娇担心陈兰青回去惨遭黄桂花母女毒手,一尸两命,那就太可怕了,便劝陈兰青在家里住了下来。
隔壁房间住着孕妇,阮娇娇不好意思把动静搞大了,影响对方休息,晚上也就没再给周顾按摩尽孝。
两人洗完澡躺床上畅聊人生,聊着聊着,阮娇娇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在周顾低沉磁性的说话声中进入梦乡,周顾搂着软乎乎的小媳妇,可能是没吃生蚝的缘故,今儿个心情平静了不少,低头吻了吻阮娇娇的额角,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睡梦中,阮娇娇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她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看到站在床边换衣服的周顾,银辉皎洁地透过窗户照进来,他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抹柔光中,脱掉了身上的军背心,然后是裤子,好身材一览无遗。
阮娇娇眨眨眼睛,莫名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顾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海军装,慢条斯理地穿上。
阮娇娇害羞,不敢看,又忍不住,两只手捏着被角,一双大眼睛探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周顾看。
周顾本就长得好,即便是背心短裤,也是气度非凡,但老话不也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笔挺的军装换上,浑然正气和摄人魅力再也藏不住,跟火山喷发似的汹涌而出,走哪儿都是最瞩目的存在。
果然,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长得好看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阮娇娇就说自己运气好嘛,不然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
周顾系好衣扣,回头看到躺床上盯着他发呆的阮娇娇,嘴角笑意深了几分,走上去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醒了?”
“几点了?”鼻子仍不透气,阮娇娇说话带点鼻音,像一只小奶猫,她扳过他的手腕看表,“才三点,这么早走吗?”
“嗯。”周顾将人摁回床上,帮她掖了掖被角,“这会儿天冷,就别起来了。”
“不行,我送你去码头。”这是他们的家,不是旅馆,送别和迎接,一个不能少,这些阮娇娇早想好了的,她从周顾胳肢窝钻出去,手脚麻溜地套了一件外套,转眼睨到周顾眉头紧皱地看着她。
阮娇娇立马从衣柜里翻出红围巾裹身上,夸张地感叹道:“四哥织的围巾好暖和啊。”
这么软的撒娇,谁能拒绝?
周顾只能笑着摇了摇头,由着她。
半夜,码头风大,周顾转个方向,站到迎风面,将阮娇娇护在怀里,阮娇娇找了舒服的姿势,小脸贴着他炙热的胸膛,两只手臂缠在他腰上。
周顾下巴抵在她发顶,低着嗓子絮絮叨叨地叮嘱道,“一个人在家,安全最重要,晚上睡觉,一定要关好门窗,花槽和栅栏,我都做好了,你要是无聊,也可以种点菜,但不能累着也不能晒坏了,记住了吗?”
阮娇娇乖乖地点头,再次感叹父爱如山啊。
周顾还是不放心,从头开始地重复了一遍,阮娇娇也不嫌烦,温顺地趴在他怀里听着。
胡前进从家里赶来,远远看到码头上抱一块的周顾夫妇,耳鬓厮磨,好不腻歪,也不知道是冷还是酸,胡前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搂着胳膊使劲搓了搓。
“老周,该出发了。”胡前进没媳妇抱抱,也不想周顾抱媳妇,走上去打断二人。
周顾开口就问:“老胡,你媳妇没来送你啊。”
胡前进盯着周顾的后脑勺,很无语。
跟我说话,能看我一眼不?不看,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媳妇没来送我?你后脑勺长眼睛了?
“这么冷的天,我也舍不得我媳妇出来受罪,但她就是不听呢,非要送我。”周顾苦恼道。
胡前进:“……”
苦恼吗?他明明很得意,他在跟他炫耀!
“下不为例,好吗?媳妇。”周顾终于回头看向胡前进。
胡前进头皮发麻,我又不是你媳妇……阮娇娇同志,你就不能管管你男人啊,他膨胀了!
阮娇娇从周顾怀里抬起脸,也跟着转过头看向胡前进,表情认真地回答周顾,“不好,我是你媳妇,不管多早多晚,我都会送你接你。”
昏黄的路灯下,红艳艳的毛线围巾在海风中扬起——落下——扬起……啪啪啪地呼在胡前进的脸上。
胡前进好暴躁,抬手拂开围巾,被周顾厉声呵住,“轻点,这是我织给娇妹的围巾。”
“你织的围巾?”胡前进睁大眼睛。
阮娇娇重重点头,将飞出去的围巾拉回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四哥织的围巾,我要戴一辈子的。”
胡前进:“……”
此地过于凶险,赶紧溜。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胡前进找到最后一个登舰此刻还站在甲板上眺望的周顾,搭上对方的肩膀,哥俩好地拍了拍,“老周教我织毛线呗?”
周顾冲着岸上挥手,虽然已经看不见媳妇的身影,但手不能停,“你也想织围巾?”
“不是围巾,”要赢,围巾不够,胡前进已经想好了,大声宣布道,“我给我媳妇织毛裤。”
阮娇娇宝贝似的将围巾抱在怀里的画面,胡前进挥之不去,他想他媳妇宝贝似的抱一毛裤,画面一定更加温馨和幸福。
*
送走周顾回来,阮娇娇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难以入眠,满脑子刚刚周顾换衣服的画面……她觉得自己魔怔了,拍拍小脸,终于清醒了几分,爬起来到阳台上看日出。
岛上天亮得早,五点多一点,大地已经朦朦胧胧,看日出需要耐心静等……
而她现在静不了。
太冷了。
阮娇娇裹紧周顾的衬衣,搓着手臂进屋了,隔壁陈兰青还没起床,她怕把人吵醒,放轻动作,下楼发豆芽。
上辈子住在尼姑庵,除了香蜡钱纸需要下山购买,其他的东西,比如吃的穿的,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包括豆芽。
阮娇娇跟着静慧师太发过两次就学会了,黄豆用冷水浸泡十五个小时,中间换一次水。
在广城的时候,阮娇娇就已经想到了,上岛种蔬菜不可能很快得到吃,最起码一个月,期间不可能天天生蚝龙虾鲍鱼大闸蟹,再美味的东西顿顿不落也会生厌,这个时候就可以吃点豆芽菜解解腻。
阮娇娇有先见之明买好了带漏眼的大铁盆和一张很大的笼布,这两样东西也可以用来沥米汤蒸饭吃。
米汤更是好东西,好喝解渴有营养不说,还能用它做滑肉汤……
阮娇娇一想到滑肉汤,忍不住地咽口水,将思绪扯回来继续发豆芽。
“娇娇你干嘛呢?”陈兰青下楼看到陈娇娇在忙,好奇地伸长脖子望了眼,只见她将泡好的黄豆倒进平铺在漏眼铁盆的纱布里,仔细地裹好,用水浇湿,最后用黑布罩上。
“发豆芽,”阮娇娇将罩上黑布的铁盆挪到通风避光处,回头冲陈兰青笑了笑,道,“再过三四天,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黄豆芽了,我给你炒合菜吃怎么样?面食的话,油泼面里面放一小撮豆芽菜,那才叫一个绝……四哥肯定也喜欢,就是不知道豆芽发好,他回来没有。”
阮娇娇蹲地上,伸出手,指尖在黑布上心不在焉地戳戳,小声喃喃道:“不过也没关系,这波豆芽吃不上,我另外再发一盆,他总能赶上一回。”
“这才刚走就想上了?”陈兰青倚着灶房门框,面带微笑地摸摸肚子,感叹道,“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怀孕前,她跟老秦感情也不错,后来婆婆和小姑子来了,他们中间就像多出了一座山,她觉得老秦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快不认识他了,甚至一度开始动摇……为了这个男人,背井离乡,值得吗?
如今,陈兰青终于想明白,其实是她自个儿把老秦推远了,像一只刺猬蜷缩成一团,老秦一靠近,她就扎他。
其中缘由,怀孕情绪不稳,还有就是泄愤,她将在婆婆和小姑子那儿受的委屈,统统转到了老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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