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运气不好,刚到这边才半个小时,张招娣正在给对面的女客人炒花甲。
这个女客人不仅长得漂亮,穿得时尚,而且也舍得花钱。
花甲一次就要了五斤,还要了五斤卤花生。
苏以沫发现一个穿制服的人从对面走过来,立刻喊了一嗓子,“妈。来人了。”
张招娣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花甲也顾不上给对方炒,直接将火关上,冲对方喊了一嗓子,“下午再过来。”
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电动三轮车所过之处扬起漫天尘土,女客人吃了一嘴灰,呛了好几声,气得直跺脚。
到了下午,张招娣又溜到这边来了,原以为中午来过城管,下午肯定不会再过来了。
谁知刚到这边一个小时,这位女客人来了没多久,城管又来了。
苏以沫都要怀疑这城管是这女客人招来的。
女客人不知道苏以沫在怀疑自己,她怕两人跑了,自己的吃食没了指望,忙拉住张招娣的手,“不用怕。他不敢怎么你。”
张招娣才不理。城管不会为难客人,可会为难她啊。逮到一次就得罚款两百块。她得挣好几天才能把这笔钱捞上来。
张招娣跳上车,因为被这女人抓了一下,耽误十几秒,城管又飞奔着往这边来,苏以沫没来得及跳上去。
张招娣招手让她快过来。苏以沫火急火燎往这边跑。
那边的客人已经跟城管谈好了,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城管转身就走。
苏以沫愣了一下,拍了拍妈妈的肩膀,提醒她往后看,张招娣回头,就看到女客人往这边走,而城管早就没影了,她一头雾水,城管就这么走了?这什么情况?
女客人矜持道,“快给我炒吧。我等着呢。”
张招娣愣了下,开始起锅烧油。苏以沫得问啊,她仗着年纪小,童言无忌,说话不需要顾忌太多,甜甜问,“大姐姐。你和那个城管是亲戚吗?”
女客人将头发夹到耳后,“不是客人。只是打过交道。他每周五会过来这边。你们下次不要周五过来了。”
苏以沫眼睛一亮。城管也有排班表吗?
付钱的时候,苏以沫没收钱,而是笑眯眯问,“大姐姐,这花甲就算我们请你吃的。你知道城管每天都在哪边巡查吗?我们也不想天天被他们追着跑。”
女客人想了想,“我记不了这么多,这样吧,你们明天过来,我再告诉你们。”
苏以沫没想到她居然愿意帮忙,这可太好了。
张招娣忙道了谢。女客人笑了笑,“没什么。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翌日,张招娣就拿到了城管们的巡街表,不过仅限于电子城附近。再远点就不归他们管了。
即便如此,张招娣和苏以沫还是非常感激。
她们这才知道这位女客人名叫宋倩楠,是电子厂的主管。
她买那么多卤花生和花甲,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吃的,而是请别人吃的。
时间紧,她没那么多时间去外面点菜,厂门口有卖,她直接就买了。再一个,门口卖的也便宜。
张招娣得知宋倩楠年纪轻轻就成了主管,一脸艳羡,“有本事就是好啊。”
苏以沫点点头,她转了话题,“妈,咱们明天去拆迁村,对吧?”
张招娣笑了,“是啊。”
还是拆迁村好,不用担心城管会过来赶人,客户有钱还大方,还不会遇到同事,好处可太多了。
张招娣想到上回女儿蒸的生蚝特别好吃,于是征求女儿的意见,“你说拆迁村那么有钱,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卖生蚝啊?就是你上回弄的那个,特别鲜。”
苏以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啊。肯定好卖。”
要是在别的地方,她可能会担心卖不掉,但是拆迁村肯定没问题。
翌日,张招娣去了批发市场买了八十斤生蚝。生蚝的价格跟大小息息相关,拆迁村有钱,所以她拿的生蚝个头偏大,一斤一块钱,只有两个。
张招娣道,“咱们也不好称重,就论个卖。每个卖两块钱。”
平均下来一个生蚝的价格是五毛多,再加上蒜蓉酱、煤气和人工,成本应该有四五毛。每个两块钱,可以赚一半,定价很合理。
苏爱国见她将车子装得满满当当,也是无语了,“你确定带这么多能卖得完吗?”
张招娣有信心,“花甲是重油重盐,生蚝是蒜蓉,两种味道不一样。肯定能卖完。”
苏爱国无话可说。
出家属区的时候,遇到几位相熟的邻里,顶着众人戏谑的目光,一家三口出了门。
张招娣一路上都很沉默。
苏爱国小声问女儿,“你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苏以沫说没有。
苏爱国快步骑上去,“你别跟这些人一般计较。”
张招娣木着一张脸,“我没计较。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地里嘲笑我是农村人。但是我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做生意,关他们什么事。天天闲吃萝卜淡操心。”
苏以沫扑哧一声笑了,“妈妈说得太对了。”
张招娣侧头看着丈夫担忧的神情,心里微微一暖,“行啦,我们做生意还来不及呢。不用管他们。咱们闷声发大财,自己偷着乐就成。”
苏爱国见她真不介意,不由松了一口气。殊不知,他媳妇之所以不生气,是在心里憋着大招呢。
等她以后攒了钱,在鹏城买房安了家,保证亮瞎这些人的眼。
有鹏城户口就真的是鹏城人了吗?不是的。得在鹏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这才是真正的鹏城人。
她可不想哪一天被人赶出来。
苏以沫可不知道妈妈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买房。要是知道她肯定能乐疯。
不过这会,她满脑子都是花生。
快到地方时,她借口要去上厕所,让爸爸停车。
农村可没有公共厕所,这边的野草长得比成年男子都高,这不正是露天厕所吗?
苏爱国慢慢停下,脚踩地面,叮嘱女儿不要走远,就在边上就成。
苏以沫点头答应。她扒开野草,走了几步,就看到花生秧。
四月份到这边卖气球,她看到的花生是绿色,刚刚开花,现在花生叶子黄了一大片,只是几缕绿色。
她拔了一颗,下面一串小花生。许是之前长满了草,营养都被草吸收了,花生结的果并不是很多,一棵花生秧也就三四颗能吃,大多数都是瘪壳。
她拎着那棵花生秧从里面出来,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冲等在路上的爸妈喊了一声,“看看我找到什么。”
苏爱国和张招娣眯眼一看,“哟,哪来的花生啊?”
苏爱国这才想起来,之前这边种的是花生,但是他没想到花生秧都枯了,这些人还不收,这也太浪费了吧?
张招娣显然也看出这一大片是花生地,不由咂舌,“这花生地多久没除草了?怎么长成这样了?”
“拆迁有钱,谁还种地啊。”苏爱国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花生秧,扯掉一颗掰开,果实饱满,新鲜多汁。
苏爱国想了想,“这花生是人家种的,我待会儿去村里问问,他们还要不要?”
苏以沫点头,“行。”
第23章
一家三口到了拆迁村,打谷场旁的树下坐了许多村民。
看到他们来了,之前就吃过花甲好滋味的人立刻过来买。
张招娣向他们介绍卤花生和生蚝。
卤花生是下酒菜,价格不贵,普通人都能吃得起,就更不用说这些拆迁户了。
当即就有人买了卤花生,也不拿回家,而是直接走到树下跟其他人一起分着吃。
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妇女没有离开,看着这么大的生蚝,笑眯眯问,“你家生蚝好吃吗?这东西不是谁弄都好吃的。以前我买过,生蚝弄得难吃死了。里面净是沙子。”
张招娣脸上全是笑容,自信满满,“您就放心吧,我们家的生蚝外面刷得干干净净。不信,您自己瞧。”
打开盖子,生蚝桶里的水清澈照人。没有沙子,她顿时来了兴致,想到以前在大酒店吃过的生蚝,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奇问,“怎么卖?”
“一个两块钱。”
她说完,旁边就有人惊叫出声,“我的天爷,两块钱?这么贵?我在菜市场买的生蚝一斤才五毛钱。”
其他人没吃过,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好看了。虽然他们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赶着吃亏上当。
苏以沫见事态不好,立刻道,“您那是小生蚝。个头越小,价格越便宜。您买的那种小生蚝批发价才三毛,里面的肉太小,您吃的可都是壳。不划算。这种大的生蚝,里面全是肉。”
中年妇女倒也不觉得贵,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我先买一个。要是不好吃,我也就亏两块钱。”
其他人眼巴巴看着她。
张招娣刚刚一直悬着一颗心,听到这话立刻拿了一个生蚝上锅蒸。
至于蒜蓉酱,昨天买了一袋大蒜,丈夫早上给炒好了酱。
生蚝蒸出锅,张招娣拿了刀将生蚝放进冷水里过一遍,让它不那么烫,再将它掰开,往里面夹了半勺蒜蓉酱,又拿了一次性筷子递给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接过生蚝,壳子微微有些发烫,是人体能接受的程度,她小心翼翼将生蚝肉送入口中,其他人都等着她答复。
为什么大家要等她点评呢。看中年妇女这一身胖肉就知道她对美食很有研究。
之前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家家户户都是靠着种地养活孩子,日子难免过得抠搜。许多人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中年妇女在城里有关系,她有工作,再加上只生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她也是村里公认最能吃的人。
她尝了一口,先是一愣,随后惬意地眯了眯眼,“好家伙!”
其他人舔了舔嘴唇,“好吃么?”
中年妇女没顾得上回答其他人问题,当即冲张招娣道,“给我来二十个!”觉得二十个太少,“不!给我来三十个。我要带回家给我家秀秀吃。她刚考完试,得补补脑子。听说生蚝最有营养了。”
一听说有营养,其他人立刻跟风,“我也要五个。”
“我要十个。”
连秀秀妈都说好吃,这个肯定错不了。
蒸完后,大家馋得不行,立刻让张招娣当场给他们掰开,想要尝尝味儿。
这一尝,味道果然如秀秀妈说得那般鲜美,跟花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很鲜,咬起来像牛奶一样顺滑。
这些穷了半辈子的人有钱之后,吃的都是大鱼大肉,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鲜的生蚝,不少人爱上这种味道,欲罢不能,“好吃。我再要十个。”
“我也再加十个。”
张招娣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有谁要吗?我一锅全给蒸了。”
当即有人举手,“我也要十个。”
“我要二十个!”
张招娣没想到她带的八十斤生蚝会卖得这么快,才中午就全部卖完了。
生蚝蒸起来很快,三分钟就可以,一锅可以蒸二三十个。而爆炒花甲又是炒又是焖,需要五到八分钟,一锅最多炒两份,赚的自然不如生蚝多。
张招娣觉得自己胆子还是太小了,跟丈夫咬耳朵,“早知道我应该多批发点生蚝的。”
主要是生蚝价格太贵,她担心没人买,回头砸手里。没想到这些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一次能买二十个。太有钱了。
下午两点,村民们陆陆续续回家吃饭,树下渐渐没人了。
张招娣炒了两斤花甲,一家三口在树下,吃着馒头,填饱肚子。
苏爱国惦记路旁的花生,跟村民询问村长家的位置,手里拎着媳妇刚刚炒好的两斤花甲,登门拜访。
苏以沫和张招娣在树底下等他。
明天他们还要来这边卖花甲,张招娣当即表示,“明天我要多进点生蚝。一百五十斤,你觉得怎么样?”
苏以沫点头,“成啊。”
没过多久,苏爱国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了一个三齿钉耙,这种可以用来刨花生。
苏以沫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农具了,小时候她经常要跟着父母一块下地干农活。对三齿钉耙再熟悉不过。
张招娣疑惑看着他,“你拿这个干什么?”
她是想买花生,但是没想帮人家收花生啊?
“这块地的主人搬到城里去了,就没怎么管过花生地,地就荒下来了。野草太多,花生长得不行。所以他们也没空回来收花生。村长帮我打了电话,对方说谁想收花生谁就去。我就跟村长借了这工具。现在天热,我和女儿正好去收花生。要是等下午,太阳下去,肯定不少人跟着抢花生。”
虽然这边都是拆迁户,但是白得的东西,谁会嫌少。
苏以沫眼睛一亮,免费的?那可太好了。
张招娣瞅了眼天色,“还是我去吧。太阳这么毒,地里的草长得比人都高,小沫去了会中暑的。”
苏以沫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我去。我还没拔过花生呢。”
小时候她天天下地干农活,晒得小脸黑黢黢,心里恨死种地,曾经立志:等她长大后一定要走出农村,不再干农活。可等她真的长大后,她又特别怀念种田的感觉。这大概就是种田家的基因在作祟。
她现在就特别想再体检一次。
张招娣也是农村人,她吃过的苦比上辈子的苏以沫还多,见女儿一心想要去拔花生,想着:女儿从小长在城里,没有种过地,所以不知道种地的辛苦,心里一阵叹息。
“行吧。要是累了,你就回来换我,自己不要勉强。”
苏以沫颔首,“放心吧。”
她拿了两个尿素袋,跟在爸爸后头走向那块花生地。
花生地是按垄种植,看着杂草丛生,其实并不是杂乱无章。只要顺着地垄一行行收割花生,不会遗漏一颗花生。
苏爱国负责用三齿钉耙刨,苏以沫在后头捡。父女俩配合默契。唯一不美的是草太高了,总是打到苏以沫的脸,而且因为野草长得太茂盛,将周围的空气烘托得燥热,闷得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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