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放心吧。都做了。”罗美娘自己也做了一身,怎么会落下丈夫,早就给张玉寒做了一身新的。
唐氏这才满意,想着小儿媳妇以往的大手大脚,给她都买了,自己肯定不会省,就装着大方道:“也给你自己买一根,你娘家陪嫁的是你娘家的,嫁过来再买的,就是二郎的心意。”
罗美娘最知婆婆的抠门,掖揄道:“这话我记下来了,回县里就给自己买。”
唐氏瞬间心上一紧:这是还没买?能不能把话收回去?
又一看小儿媳妇眉毛弯弯的模样……算了,离那么远她也管不着了。
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如今折腾的这一摊子,唐氏也插不上手了。她一辈子会的就只是下地养鸡养猪做家务,其他的都不是很懂。不过唐氏也有个好处,她自己弄不明白的,素来不会随便提意见。
得了新簪子后,唐氏就坐不住了,出去串门遇着人就说一回小儿子儿媳妇给她买银簪的事,尤其是年前因着春联的事跟她吵起来的徐婆子远远走过来时,她嗓门突然就拔高了。
唐氏走后,徐婆子就呸一口吐在地上。
别人说她,“这怎么气上了?”
“你没看出来,她就是故意气我的。说她儿子抄书挣钱了给她买簪子,又说儿媳妇心底好回家一趟还舍得给她带东西,我看,指不定就是拿了她家小儿媳的陪嫁给自己脸上贴金子。”
徐婆子跟儿子儿媳不和的事满村子的人都知道,就有人道:“你这话太酸了,张二郎以前是不好,还不许他改好了?男人都是成亲之后才开窍,他年前□□联的事我就看出来,终于能顶事了。唐婶子以前为他操心那么多,也该她得意一回。”
“瞎得意个甚?在外头摸不着看不着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徐婆子又在地上呸了一口。
可这世界上明眼人总是比瞎眼的多,她这话一听就是把醋瓶子都喝下了,别人就道:“都是同个村里住着的,二郎懂事了你怎么瞧着还不高兴了?”
徐婆子见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又哼一声,直接走了。
故意走得慢悠悠听墙角的唐氏心里立刻就爽快了。
以前村里的人都说小儿子不学好,小小年纪在外头混日子,以后就是村里的二流子,这话就数徐婆子传得最厉害,唐氏当时听到这些话都气死了,跟她吵了几回都没吵赢,回家又只能见着老头子那张冷冰冰嘲讽的老脸,她差点没憋出病来。
也是这几个月,唐氏才感觉到儿子越变越好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都想好了,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耐性,趁着他还有兴趣多读些书,以后最差也能在镇上混个账房。再有儿媳妇的铺子又挣钱,两人再生个孙子出来,她就算立刻闭眼也能瞑目了。
唐氏一路走,心情越好,就这么从村头走到村尾,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张二郎给亲娘买银簪的事。
南山村里就没几个大户,这些年村里日子虽然好过了不少,可是能把银簪戴在头上的,数来数去不超过十个指头。
唐氏可算出了一回风头。
到饭点时,张家过来吃饭的人都能瞧出她脸上的意气风发。
罗美娘也没像过年时那样摆了满满一桌,除了蒸腊肉,就是酱肉丁炒菜心、凉拌野菜和猪油烙饼,还按人数炒了几个荷包蛋,盘数虽不多,份量十足。
野菜和鸡蛋都是婆婆后头拿过来的,罗美娘也没客气。
这会儿见公公没过来,她还问了一句。
“咱家的牛下午耕地有些伤了,爹不放心先去看看。”张大郎是先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再过来的,捂了一个冬日的白,才下地几日,脸上已经看出古铜色的劳动痕迹。
唐氏听到了,也关心一句:“大黄没事吧?”牛在农家是重要家畜,村里有牛的人家没几个,老张家就是其中之一。
说来,家里的牛还是二郎好几年前不知从哪里得了十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因为有了牛,多开了几亩荒地,家里日子才越来越好过。
之前为了这头牛,分家时唐氏还和张大福吵过一架,可惜村里分家的规矩,大儿子要分大头,牛只有一头,只能给张大郎。
“爹说是累着了,明日让大黄歇一歇,多给它喂点好的。”
张大郎说着,眼睛就忍不住往桌上瞄,他干了一日的活,中午虽然吃得不少,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加上罗美娘做菜舍得用油,张大郎闻着,觉得更饿了。
拴柱和狗蛋年纪小,手里一人一块烙饼大口吞咽。
他是大人不好这么做,喉咙里也直咽口水,心道,听说弟妹去县里开了零食铺子,回来一趟,手艺看着是更好了。
他见亲娘头上戴着银簪,妹妹头上用了新绢花也没觉得意外,刚才他回来时就听有人问他这事。
在路上他倒也想过弟弟会给自己送什么,到家时看到捎过来的一盒果脯,心里失望有,复杂也有。
不过,张家已经分家,弟妹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总没有逼着人家要惦记你的道理。
可惜他能想通这个道理,他媳妇进门后看到桌上那盒据说是县里捎回来的果脯时,脸色一下就变了。
黄氏的肚子已经能看出微微凸出来了,此时她坐在那里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张大郎心里就祈祷这顿饭能安安稳稳吃完。
谁都不知道张大郎盯着蒸腊肉心里在想什么,又等了一会儿,张大福终于过来了,看样子是梳洗过,重新换了一身。
罗美娘跟这位公公的关系向来不如跟婆婆的和睦,不过许是张二郎半工半读的事确实不一般,张大福这回倒是问了几句。
有公公开了头,黄氏也忍不住问她在县里的铺子。
今晚过来,一瞧这桌上有肉有蛋有菜,她心里就不太舒服。
大房的日子虽说也能过,可这几个月她当家,才知道要过以往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的日子并不容易。
没分家时,甭管小叔子外头是怎么胡混瞎搞的,每个月总有几个钱交给家里,那时黄氏心里还没什么感觉,可分家这几个月,家里少了一个进项,就显得格外紧巴。
过年时还好,家里刚杀了猪。可出正月这段日子,家里存货吃得差不多,她想要多存几个铜板,平时就省得厉害。
前几日因着农忙吃肉的事,她和婆婆还吵了一架,黄氏没吵过婆婆,如今家里做饭的权利都握在婆婆手里,黄氏真是每回吃饭都要气上一回。
罗美娘捡能说的说了几句,刚才婆婆跟她说时,她就知道嫂子这边肯定有些酸话。
不过对这种情况她都有经验了,原先罗家刚做生意的时候,说闲话的人更多,罗美娘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当做不知道,当然要是太过分,她也不是软柿子。
如今黄氏只是问几句罢了,罗美娘一点都没受到影响。看她这样,黄氏心里真是越堵越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七章
当日的饭桌上,就只有黄氏一个人吃不下去,她吃一筷子就看一眼罗美娘,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谁都能看出她有话要说。
其他人干了一整日的活,都没空理她。
就只有张大郎时不时往她碗里夹几筷子,等黄氏反应过来,桌上的饭菜都被吃得差不多。
拴柱拿最后一张烙饼时,张大郎瞪了他一记,拴柱吐吐舌头,才松手。
晚些时候,拴柱蹲在屋檐下看罗美娘刷碗,院子里蚊子嗡嗡叫着也不走,罗美娘就问他有啥事。
拴柱歪着脑袋好奇道:“二婶,我还没去过县里呢,县里好不好玩?”
罗美娘一边用热水烫过碗筷,一边道:“以后等你大点叫你爹带你出去看看,有很多铺子,人也比村里多,就连小姑娘也长得很好看的。”
她顺嘴逗了大侄子一句,把小屁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姑子张红果听他们说话,也凑过来道:“大嫂说,二嫂你开的铺子赚钱可多了,每日一开门就有银子进来,咱们在村里干一辈子活也比不上县里挣钱多。”
罗美娘心里觉得,别的不论,黄氏这话倒没说错,下地干活只能挣个辛苦钱,想要发财就不能一辈子在村里。
她很坦诚道,是挣了一些,县里毕竟地方大,人流多,就是做零食生意是个辛苦活,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十分累人。
张红果就说自己不怕累:“大嫂肚子里有孩子,这几日我跟着下地干活,回家还要帮娘做家务做饭,同样的累,在县里就能挣钱,在村里就只能吃饱饭。”
看出小姑子眼里的艳羡,罗美娘没出声,她倒是可以带她出去瞧瞧,可每个人做事情都要担责任,就连罗德金和高氏,年纪不算小,见识到外头的世界,要回村时也有落差感。
张红果才十二岁的年纪,罗美娘也不能确定带她出门一趟会不会有影响。
罗美娘并不是那种自己好了、就不愿意亲戚好的性子,只是如今一切都未明确,罗美娘也不想说什么把小姑娘的心思招惹出来。
她叹了一口气,要是张玉寒真能读出个道道来,那张红果作为他唯一的妹妹,未来前途也不用说了。
于是这个如今还聊不出什么来的话题就被罗美娘岔了过去。
这夜,因着白日赶路,回来还做饭,她梳洗完,一贴枕头就睡过去了。
倒是有不少人夜里辗转反侧。
黄氏就是睡不着的一个。她想到了婆婆头上的簪子,还有弟妹饭桌上说的铺子的事。
这两个月,小叔子两口子和罗美娘娘家哥嫂跟着去县里做买卖的事,村里都传遍了。
那会儿罗美娘出门时,黄氏还问过婆婆是什么事,婆婆叫她都分家了、别人家的事别瞎打听。
黄氏能是忍住不打听的人吗,她回头就撺掇张大郎去问自个娘,张大郎不愿意,她就折腾上了,肚子里有个孩子就跟有个护身符似的,家里谁都不敢惹她。
那会儿听说弟妹娘家哥嫂被人骗了、租了个出人命的铺子,她还跟着说了几句闲话。
等到知道小叔子花钱接手铺子后,她就坐不住了。
分家之后,小叔子样样跟他们算得明明白白,偏偏对媳妇娘家上心得不得了,也不想想以前他老往外跑是谁下地干活养着他。
偏偏家都分了,黄氏也没理由吵闹,只得自己怄气。
越想这些,就越是睡不着,张大郎在旁边睡得跟死猪似的,硬是被黄氏推醒了,他揉揉眼睛道:“不睡觉瞎折腾啥呢?”
“想跟你说说二郎那铺子的事……我也不说什么了,咱们才是一家子姓张的,现在让他们姓罗的挣了便宜,你就甘心?”
张大郎打了个哈欠道:“那你想怎么着?”
“罗家人能去他铺里帮忙,你是他大哥,不也能去?”
黄氏说出自己想了一夜的打算。小叔子现在媳妇在县里开着铺子,自己还念上书了,想想都知道两家的日子只有越拉越远的份。
黄氏越想就越是不安,以前公爹老骂小叔子没个样子,年后这些日子也没见他再提起。
张大郎哈欠打了一半硬是被吓回去了:“你疯了?现在春耕,你又大着肚子不能下地,我走了剩下爹娘,咋干得过来?”
这话一听就知道黄氏又想折腾了,明日还干活,张大郎实在不想听这些,闭上眼睛就想继续睡,黄氏又推他一把:
“咱家不是还有牛吗,你看罗家,要不是买卖上挣的比种地多,咋会把地全都佃出去?”
“跟你说话呢!”
“别装睡了。”
见媳妇一直不死心,张大郎干脆坐起来,打算一次把话说明白了:“别折腾了,我们兄弟就两个,只要二郎两口子这股劲头能继续下去,咱们当他哥嫂的,以后怎么样也不会太差。现在他还没混出来,就要上赶着沾光拉后腿,说出来就是招人嫌,这种事要做你做,我是不做的。”
说完这句,外头似乎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的。
张大郎老长时间听不到黄氏的说话声,还以为她睡着了,过了会儿,才听到黄氏幽幽道:
“你就气我吧,我还不是为咱们家着想。都说我抠搜不给家里吃肉,可咱们家就那么几个钱,那会儿你说咱们拿了家里的牛和家什农具,分家钱上就让一让,也不想想拴柱都七岁了,再过几年不得娶媳妇?”
“我算是看明白了,爹那会儿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咱们一家子种地,没二郎隔几个月就拿点钱,攒到咱们都闭眼,两个儿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娶亲。”
黄氏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可媳妇还怀着孕,心思也是为家里着想,张大郎还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也是外头下雨,惹得他心又软了几许,他想想道:“二郎那人你也知道,他自己愿意让你占便宜是一回事,不愿意你硬是贴上去,他能把你脸打肿了……这件事上,就是我当亲哥的也没那么大的面子。你当嫂子的,还能逼他不成?”
看黄氏张嘴想说话,他先道:“你就别想着爹跟娘那边了,娘一向偏心二郎,爹跟二郎分家时吵得太狠,现在肯定拉不下脸面找他说话。还有弟妹——”
他顿了下:“我瞧着你不是人家的对手。”
说完就被黄氏拍了一下。
不过张大郎也没改口。
弟妹虽然嫁过来才几个月,可罗家闺女的名声他打小是常听的。罗美娘瞧着就是精明能干的性子,那会儿他弟弟说罗家应了亲事,他都想着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就黄氏的脑子,铁定算计不了弟妹。婆娘平日虽然自私自利爱占些便宜,可要说多聪明绝对谈不上,平时吵起架来,连他娘都吵不过。
越想,张大郎就越是放心。
他这时没想到,黄氏还真琢磨出一个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主意,直接就把罗美娘给气得冷了一张脸。
因着张玉寒没跟着回来,第二日,罗德金专门过来一趟,陪她去了回村长家,罗美娘中午就顺路回娘家吃了顿饭。
高氏今儿没在家,她娘家也在附近,难得回村一趟,也带闺女回娘家了。
饭前,罗富贵去了地里还没回来,罗德金就跟妹妹商量,他打算雇辆牛车,每月从村里收一回粮,这样采购上能省下不少来。
罗美娘算了一下运费,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差。主要是他们每个月要的量多,县里的米粮庄就算愿意少几文也少不了多少,还是从外头运过来实在。穷人挣钱就是这样,一分一毫都要省的。
罗德金难得被妹妹夸一回,心里高兴得很,还悄悄跟她说,昨夜他把这些日子在县里的事跟爹娘说了,李氏还夸了妹夫,说是这回幸亏有张玉寒在,否则那杀千刀专骗乡下人的郑老板肯定就把他们骗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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