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有充足的八卦入耳,吃好睡好,等到腊月下收拾东西回家前,罗美娘已经比孕前丰腴许多,瞧着就是个珠圆玉润的美妇人。
高氏也觉得小姑子养得好:“咱们村里人有孩子了脸上都得长斑,妹妹脸上这白净的。”
心里却觉得,养得好才是应该的。村里哪个妇人怀孕了,男人会这样忙上忙下的照顾着,有些人就连要生的时候也还得干活。罗美娘这些日子,却是一有什么不舒服,张玉寒就往医馆看,医馆的老大夫都认识他了,现在这片谁不知道童生娘子有孕的事。
年前还有一个叫人高兴的事,中人死磨烂泡之下,郑老板终于答应以八十五两的价格卖出铺子。罗美娘这几个月也看了别的地方,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合适,主要是价钱上不太符合她的期望。
罗美娘在钱上素来不抠唆,但也不是个傻大方,明知价格能压下来还硬要把钱送出去。
铺子的事能拖这么久,主要是郑老板有些非人的想头。
他把自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带到铺子里晃了好几回,有时候还专挑张玉寒过来的时候上门,后来罗美娘肚子显了出来,郑老板才总算熄了这个念头。
他那边一答应,罗美娘隔日便把契约给敲定了。
铺子先前他们就拾掇过一遍,以前罗美娘还想把铺子里门窗换换,后来起了买铺子的心思,怕郑老板抬价才压下这个想法。
契约签了之后她索性给铺子刷了个大白,门窗也换成新的,木匠是林氏介绍的,也没要他们高价,等年后再过来,众人就能在崭新崭新的铺子里做生意了。
这会儿临近腊月,北关县里的年味已经很浓了。
像过年这样的日子都是商家的狂欢,南大街上的商铺都在为过年做准备,绸缎庄运来了府城流行的各种厚实布料,五点斋也上了许多过年走礼用的点心礼盒,高氏看着别人生意红火眼热,过来问她有什么好主意。
罗美娘怀孕之后脑子转得慢,努力回忆上辈子的各种各样的商家促销,才把想法跟高氏说了。
高氏在生意上是极有行动力的人,小姑子主意一出口,零食铺子年前就上了一批零食大礼包。
为了省钱,罗德金回村里运粮订了一批编织篮子,按着罗美娘说的,把铺子里能久放的零嘴全都用油纸包好放篮子里,再让张玉寒写一批福字出来包裹着篮子表面,过年优惠,买三个七折,两个八折,一个九折。
这样促销就是利用客人占便宜的心理,就算知道商家在割韭菜,还是不少人会被吸引,于是零食铺子年前就感受到了一波北关县人民的热情。
高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罗美娘其实很佩服这位嫂子的韧劲,之前零食方子给了郑夫人后生意惨淡,可这才多长时间,高氏夏日时在铺里兼或卖些酸梅汤,冬日就加上了烧饼和肉汤,细水长流的,几个月下来,也挣得不少。
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忙活到腊月二十三,回家前,罗美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银箱子。
腊月这几日每日都有不少进账,再加上之前存下的,刨除这几个月的各种开销,银票银锭碎银铜钱统共加起来有三十五两;张玉寒以各种名义拿回家的,也有七十两。
这还没算上买铺子剩下的一百二十五两。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院子里,外头马车哒哒的声音传来,罗德金帮着把收拾好的各个包裹放上车,张红果忙进忙出的,最后还跑过来搀扶她这个孕妇,一家子回村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通知一下,晚上经常赶不及九点,所以以后改成零点前更新吧,以后就不在评论区通知啦。
第三十五章
马车是在县里车马行直接租了一辆,以前大家来回县里和村上,能赶上个牛车就是运气了。可这回回去要带的东西委实太多,大家商量后,便决定凑钱雇辆骡子车和车夫。
出发这一日,天气极好,并不下雪。
罗德金嫌车里太挤去了外头坐,车厢里张玉寒罗美娘高氏张红果坐着说话,彼此都是满脸笑容。
其中属张红果最活泼。
昨日铺子关了之后,高氏和罗美娘商量了一下,各出了一两,给了张红果一个二两银子的大红包。
张红果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虽然心知银子回去之后就会被唐氏收缴,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这会儿在车厢里就像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
张玉寒嫌她吵,架不住罗美娘就爱听她说话,可能是因为有孕的关系,这些日子罗美娘总喜欢身边热闹点,看妹妹的存在给媳妇解了不少闷,张玉寒也就不说话了。
马车到村里时,正好是夕阳西下,比起去年张玉寒回家时一路碰不上车辆,靠两条腿走了一个日夜,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月初罗德金最后一回从村里运粮时,已经跟人说好了回来的时间。
张家和罗家都有人在村口等待,冬日里众人都没事,村道上也有三三俩俩的在一块闲磕牙。
“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们家二郎了。”
“五月那会儿的事可把咱们吓得够呛,你们家二郎读了书,说话也一套一套的,怪道我以前就瞧着他顺眼。”
唐氏笑:“哎,二郎以前确实有不好的地方。”被村人奉承了小半年,唐氏自认洗刷了以前耻辱,倒变了一副谦虚模样。
又有人问罗美娘是不是有孕了,“还是你们家美娘有眼光啊,当初村里谁家闺女能知道张二郎还能这么出息。天儿冷成这样,也不知道她有身子会不会影响了。”
听人说起闺女,李氏矜持道:“德金上回回来,说是东西太多,应该会雇辆车。县里那些车把式驾车的技术好得很,要说雪天赶路也有点好处,地上都被冻平了不颠簸,应该不会有事。”
“唉哟,都坐车了,肯定给你们带了不少礼物,你们家德金现在也发达了,以后罗家也要越来越好了。”
李氏听着这些话,心里最开心,闺女过得好她自然欢喜,现在儿子也赶上来了,她更是高兴。
众人说了一回闲话,待看到远远驶过来的骡子车,都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前。
李氏的目光在闺女身上转了一圈,见她身上穿着件蓬松的袄子,面色红润还有些出汗,上前一步道:“我心里算着,你们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回来了,幸好这几日都没下雪,路也好走。”
罗美娘先下车:“大冷天的,怎么都过来了。”
“来接你们还不好?”片刻功夫,李氏已经把马车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见除了座位其他都是包裹,脸上笑容更深。
她道:“我刚才还在和亲家母说呢,家里整治了饭菜,要不都到罗家吃去。”
李氏说完,唐氏立刻笑着接上:“亲家太客气了,头日回来呢,哪有先去别人家的道理。”又不是倒插门女婿,先去岳家吃饭算是什么事。
好在李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以往,李氏瞧不上张家,唐氏心里也对儿媳妇娘家意见多多,经过张玉寒中童生在县里住的那几日,亲家两个也算破冰了。
张玉寒跟车夫算完车钱,也过来跟岳母和亲娘打了个招呼。
“哎!”
李氏如今看着女婿,完全没有先时在县里的尴尬,亲亲热热地应了一声。
罗美娘看外头实在太冷,道:“娘先回去,我和二郎明儿去看你。”外头确实风大,李氏就算再想跟闺女说话也不好待下去,接下来扛包裹的扛包裹,扶孕妇的扶孕妇,张家要比罗家近一点,一路热热闹闹的回家。
院子里唐氏之前便打扫过,因着冬日太冷,就连院里的鸡窝也给加了层稻草。
黄氏隔着一堵墙把隔壁院里婆婆的大嗓门听得一清二楚,她抱着儿子站在屋檐下心里嘀咕,需要这么热情么。
黄氏特意等在这里当然是有事的,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中间墙上的那扇门被人推开,大半年不见的张红果穿着一身新作的袄子过来了。
张红果看见大嫂还有些惊讶:“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黄氏亲热笑道:“娘一大早就往外跑,我就想着应该是你们回来了,刚才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外面的声音,我过来瞧瞧,都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没说什么。”张红果有些警惕,她是个聪明姑娘,知道自己眼下端的是二嫂的碗,对二哥两口子的事也很守口如瓶。
“还跟我生分呢,我在这儿都等了好半日了。以前是嫂子不好,猪油蒙了心得罪你二嫂了,嫂子还想着哪日给你二嫂道个歉呢,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黄氏心里有些恼怒,还是笑着道,又看了一下她手上的包裹,道:“都拿啥回来了?”
“没啥。”张红果把包袱往身后藏,里头其实是罗美娘年前给她做的一身新衣裳。
“还骗人呢。”黄氏抱着孩子凑过来,“跟嫂子说说,你二嫂两口子今年在县里肯定挣了不少,都是些什么情况,也让嫂子开开眼界。”
别看张红果年纪小,她在县里这半年见过各式各样的客人,要是以前对黄氏这种死皮赖脸的行径还会处理不好,如今却很有经验了,她大声道:“我不知道,大嫂要是想知道县里的情况,就问二嫂去!”
罗美娘教给她的法子,要是有难缠的客人过来,就大点喊,喊到灶下都能听见,就有人过来帮忙了。
此时张红果声音响得外头经过的土狗都嗷嗷叫着,没片刻功夫就听到唐氏在隔壁吼道:“就你事多,三儿昨日换下的尿布还没洗,还想等老娘给你洗啊!”
黄氏怕婆婆,到底不敢再纠缠小姑子。
张红果回屋放下东西就不出去了,等到唐氏回来才跑去她娘屋里,口齿伶俐地把黄氏刚才问的说了一遍,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道:“娘,你没听到大嫂那语气,她对我就没那么亲热过。”
“她娘家娘几日前过来一趟,娘俩在屋里嘀嘀咕咕个没完,后头人就变了。”唐氏一语道破儿媳妇惊变的缘由。
不过,甭管别人心里有什么算计,唐氏对儿子两口子信心足得很,知道那两人机灵得跟鬼似的,黄氏想什么都没用,心里也一点都不担心。
说一回大儿媳,她就对张红果伸出手道:“把银子交出来,你二哥说你嫂子给了你一个二两的大红包。”
唐氏要钱的架势就跟土匪似的,张红果嘀咕了一句:“二哥就是个大嘴巴。”才慢吞吞掏出一个她还没捂热的银锭子,满眼舍不得地交到唐氏手里。
又对她娘道:“二哥二嫂刚才也给你钱了,怎么还想着我这里的。”
唐氏见闺女去了县里一年,回来口齿都伶俐多了,暗道还是老头子说得对,闺女跟在儿媳妇身边确实长进多,她道:“你二哥二嫂给多少都是给我的,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家家的,放这么多钱在身上干嘛,我是帮你攒嫁妆呢。”
见张红果满脸不高兴,唐氏也不管,反正她今日就两件事,接儿子儿媳到家,还有就是收缴闺女的红包。
由于一回家就被她娘抢劫了,张红果吃过晚饭后,还跑过来跟罗美娘抱怨一通,当然,顺便也把黄氏那些话给说了。
罗美娘刚吃完晚饭,唐氏一早就把鸡汤炖上,罗美娘瞧着灶下还有擀好的面条,也不折腾,直接吃了鸡汤面,反正她最近都挺爱吃鸡的。
听小姑子抱怨过唐氏,又嘟嘟囔囔地说大嫂,罗美娘也只是听着,黄氏不就是想知道他们家内部的事情吗,就算被她知道了,她也占不了丝毫的便宜,罗美娘并不觉得这人能给她造成麻烦。
第二日罗美娘和张玉寒没去罗家,倒是先去了趟村长家。
罗村长是个顶好的长辈,上回说村里要供张玉寒读书,之后每月都会托罗德金带一两银子过来。
说实话罗美娘和张玉寒都不想要这一两银子。他们都知道村里的情况,要是南山村人人富得流油就算了,可村里现在还有穷得吃不了饭的,这钱拿着其实挺烧手的。
罗村长听他们说明了来意,沉吟了一下道:“这也是村里对你读书的支持。”
支持张玉寒读书的事,罗村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看在和罗美娘的同族情分,或是愧疚于上回害得他们大出血才下的决定。
读书人考出功名之后惠及家乡的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可那都是有个前提,就是对家乡有深厚的感情。
以前在村里唱衰张玉寒的多,喜欢他的少,就没多少人说过他的好话,张玉寒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长起来,对村人的情分也有限。
就是想着这样,罗村长才做出这个决定,村里为他读书分出资源,做出牺牲和贡献,这点雪中送炭的情分总能打动他几分。
张玉寒又不傻,当然知道罗村长在想什么,这世上每一份索取,都会在将来的某日付出代价,天上掉馅饼的事实在不多。
再有,他性子里就是个独人,虽然如今在县学里也有几个交好的同窗,那都是基于这些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上回村里遇事他愿意帮一把,也是因为放任不管反而会连累他一家子。
张玉寒实在是不愿意让村长有这么个想头。
不过,即使村里不承担他读书的开销,理智上来说,张玉寒也不可能跟南山村做切割。这年头同个村里的人,天然就有一份纽带关系。
这回他们两口子一块过来,就是想要跟村长说说这件事。
想让张玉寒为村里单独的某个人做什么,他做不到;要是为了村里的共同利益着想,他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村里人挣点钱也不容易,我媳妇那铺子也还算挣钱,以后不用托我大舅哥再带钱过来。之前给我的都在这里,村长之前不是想给村里聘个夫子吗,这些钱拿来给夫子盖个屋子也足够了。”
张玉寒说着就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桌上,里头是六两银子。
罗村长看他意已决,叹口气把钱袋子收起来。
听张玉寒提起请夫子这事,其实这事罗村长想了好几个月,一直没能做成,如今也想找他问个主意。
罗美娘插句话道:“咱们镇上不是有个刑老童生吗。”就是那个一幅春联卖八文钱的老童生,当初张玉寒一幅只能卖四文,他还惦记了好久。
罗村长说起来就是一肚子苦水,周围的读书人他都问遍了,刑老童生当然也没放过,“他嫌村子偏,还嫌束脩少。”这两点罗村长都改变不了,去一回就没好意思再上门。
张玉寒看媳妇杯里的水喝完了,拿起茶壶給她续了杯,道:“真想把人请过来,就得知道他除了钱之外还稀罕什么。”
刑老童生稀罕什么,罗存长还真不知道,便不耻下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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