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悄无声息。陆眠本来挑床,奈何连日来一直赶路,实在太累了,倒头就睡着。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一个梦。
……原本这一觉是可以睡倒大天亮的。但她忽然醒来的时候,仍是半夜。
鼻尖嗅到一股焦味,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淌。她惊得即刻坐起,只看到屋内一片明亮的火光!
……怎么忽然起火了呢?!
她立马起身,找了一块抹布打湿了掩住口鼻,猫下腰。那火却烧得极快,不时有木板从上面塌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屋内已被烧得大半狼藉。眼看着门是出不去了,她后退几步,来到窗前。
实在不行,只能翻窗跑了。
可是她没有绳子,客栈二楼离地面还有一定距离。窗户下面的地上,也有火。想来这火是半夜突然起的,大家都尚在睡梦中,没有人及时反应过来救火,以至火势蔓延。
也不知客栈里其他人怎么样了。叶思卿……
他现在可有逃出去?
当然,他肯定已经逃出去了,他是男主,是最厉害法术高强的捉妖师啊。
可是我想他做什么。之前气到他了,想必他也不会管我的死活了。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她伸手去开窗,却意外发现窗户是锁着的。锁被焊死了,根本掰不开。看了眼屋内,想找一件还未被烧干净的家具来砸窗户,然而眼下已经没有还未烧干净的家具了,唯一还完好的只有她脚前的这一小片空地。很显然,这片好地的时间也不多了。
心下一横,她正打算用妖术破开窗子出去。却忽然想起来,系统惩罚她三天不能用妖术。
……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
“来人啊!”她大喊一声。“救命!”
大火朝她逼来。陆眠从未想过自己穿书进来会这么惨,任务还没开个头就挂掉了,还是被烧死的。烧死是最难看的一种死法,她宁愿是淹死。
一片凉风却忽然袭来,驱散了满屋的燥热。
叶思卿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紫袖一揽抱住她的腰。
她霍然抬眸,看见一双熟悉的眸子,一时间不可置信。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很快用宽大的紫色袖袍遂将她整个包住。陆眠觉得自己被带着飞起来了,他的衣服和身躯为她隔开了所有的火星子、砸下的横木。一会儿的功夫,二人已出了客栈,在其对面的街道上落定。
一离开危险地,她立马被“滚”了出来。叶思卿再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另一边走去。她本想追上他说一声谢谢,却见他走远去了,根本不想理她的样子。
旁边还站着一个抱着手臂、垮着脸的公子,是夕泠。只见他站在那里,神色漠然地看着客栈被大火吞没。
“嗨?”陆眠试图和他搭话。“这火起得好生奇怪。你也是半夜被吓醒的吗?”
对方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好像在说:有病。
“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她试图继续和他说话。
“有人去救火了。”夕泠终于开了口,不过答非所问。
“叶思卿呢?他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吗?”
“他没睡。”
“蛤?”
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不睡,明明都这么累了,又转身往叶思卿刚才离去的方向跑去。
小道上月光透过树叶的剪影,姑娘的碎步、裙钗的轻响,交织成心跳加速的旋律。陆眠一边跑,一边莫名觉得有点紧张。
……她要过去干什么呢?她应该等他不生气了,再去找他嘛。
可是方才他救了她的命,替她挡了火星子。
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一个紫衣身影坐在树墩上,似是在自行疗伤。
她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凝视着他。
“思卿哥哥?”
……她好像很有几天没这样叫他了。
对方默了一瞬,慢慢看来。
叶思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想的。好像希望她追来,又不希望她追来。
他看她的眼神里却恢复了往日的柔和,这叫她诧异不已。她想的是,追上他以后,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地和他解释。
见他好像没有反感,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到他旁边坐下说,“谢谢……你怎么样?”
他悄悄往旁边挪了点儿,一点也不想给她看见被烧伤的地方。
她一时也有些尴尬,讪讪地说:“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给你赔个不是……但是你杀了他又给他留了个躯壳,我也不知道啊,一直以为你还没动手呢。”
“不是你的错。”他这时开了口。
“我有错的,误会了你。”
“你没有错,也不必和我道歉。你当时那样想很正常。是我的错,错在高估了你对我的情谊和信任。”
从假扮新人那夜开始,她看向他的眼神就是满含热切、亲近和信任的,好像是面对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和之前截然不同。这让他潜意识里产生了一些离奇而不可说的想法。
陆眠不解地摸摸脑袋,“……什么?”
“二更天了。”他却没再答话,而是转了话锋,“客栈被烧,眼下找不到别的地方,或许要露宿一晚。”
他嘴上说着不是我的错,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感觉告诉她,他的气还是没有消。
“思卿哥哥……”她抱住他的手臂撒娇,脑袋在他手臂上蹭蹭,像一只小猫。“别不高兴啦。”
她这是在撒娇哄我吗?他疑惑地偷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没有了。”她感到他身子僵了一下,不自然地从自己手里抽出胳膊。
“什么?”
“没有不高兴了。”
“真的吗?”她将信将疑。
他不再回答,说起别的话题道:“你可知这场火是怎么起的?”
她摇摇头。
“是人为。”叶思卿温润的声音在如水夜色里显得凉凉的,“并非意外。”
陆眠听得背上冷汗直冒,微微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是人为?”
“我看到了。”
陆眠:……(看到了你不阻止么)
“当然不是眼睁睁看着他放火。等回过神来人已跑远了,我懒得追。”
陆眠:……
又听他继续道:“火势就是从我们那几间房里起来的。我们一行捉妖人的身份此地皆知。纵火者的目标就是我们几个。”
“那他们到底意欲何为?我们得罪谁了?捉妖师不是最受人欢迎么?说起来这一路也太艰难了,捉妖人还真是不容易,你们现在还带上我一个累赘。不过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更加勤快地练功,早日帮你们一起分担。我现在就是……”
她忽然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好大一通,谁知再看去时,他却头倚着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不知何时睡着了,就好像她说起话来有催眠术的效果似的。
“……叶思卿ing。”她小声地嘟囔一句,似有嗔怪之意。
不过这么睡着,迟早得一头栽下来吧?她想着起身去,小心地想将他移下来躺在草地上睡。
谁知她高估自己了,根本移不动他。一个踉跄,忽然抱着他倒在了草地上。
叶思卿被摔醒了,睁开眼睛。
陆眠:……!
“你听我说,全都是误会!!”
“叮——检测到叶思卿好感度+200,惩罚提前解除!”
陆眠:?????
第11章 第一案(1)
叶思卿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双碧绿的眼睛近在咫尺。
“……你准备这样到什么时候?”
“啊?”
“我是说,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
“啊,我、我……”
“你不起来,我怎么起来?”
她连忙连滚带爬地起来了。他好像被她压坏了似的,一用力起身,忽然一阵连声咳嗽。
她忙上去给他捶后背。“你刚才进去救我的时候,给火烟呛坏了吧?我去给你找点水喝。”
好一会儿他平复下来,似乎不想再搭理她了,竟自顾自在树下睡去,陆眠便也在他旁边睡了,得了后半个夜晚的安眠。
翌日清早,有官府的人找了上来。墨玉和梦寻解决完了那头的妖正刚好回来,几人大早便被叫了过去。
她跟在叶思卿身后进去,人已到得差不多了。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腰杆笔直、模样方正、戴着官帽、身着蓝色官服的人,旁边站着三五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属下。
“昨夜的火起得蹊跷。现已查明是有人蓄意纵火,可惜嫌犯现已逃走。本官怀疑,这起纵火案和昨天下午发生的一起命案相关。”蓝色官服的人说着,目光落在他们几人身上,“不瞒几位,昨天的命案,程大人有意请几位协同缉拿要犯。”
墨玉和梦寻刚回这里时,已向客栈小二了解了昨夜的大致情况,又看到另外三个同伴没事,这才微微放心。却不料很快又有官府的人找过来。
“请问大人,是什么命案?”
“凶手是一只妖,所以才特别需要几位的帮助。”那官员说,“具体情况,还请几位随本官走一趟,细细说来。”
“此地的父母官名叫程武,这个是他的心腹,沈七。令他亲自过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几人一同走在路上时,叶思卿小声告诉陆眠。
她点点头,“看来又要捉妖了。”原来这趟去京城改走水路,副本就不一样了。
“这地方不到半个月,已换了两任父母官。程武是新上任的,昨天下午死的正是前任官员,杜嘉。”
“你现在就知道了?”
“他手里拿了一份验尸报告,上面写了死者的名字。”
陆眠这才看去,果见他手里拿着一份,不由感叹叶思卿眼尖。“这么说,他是仵作?”
“非也。命案发生突然,他是刚从仵作手里拿了验尸单,又匆忙赶来我们这里的。”
没走多久,他们来到一家酒楼。陆眠看其他几人的神色,并不意外。很显然,捉妖师是走到哪里都受到优待的。这位沈大人要与他们说命案的详情,也是请他们吃饭,边吃边说。不过大家似乎都觉得不妥。
“沈大人,”叶思卿先开口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若是要查案,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的好。”
“哦?”沈七回头看向他,只见眼前这人一袭紫衣,身材颀长,面上笑着,气场却高了他这个官大半截。
“不错。既有命案需要我等协助,又怎有心情现在这里吃酒呢?”墨玉附和道,“程大人有此心意,我等十分感激。待真凶归案,再来把酒庆贺不迟。我想这桩案子该是十分棘手的,不然您也不会刚从仵作那里拿了验尸单,就赶来客栈处寻我们。”
叶思卿道:“直接说案情便是。”
沈七笑起来,“几位都是明事理的。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绕弯子了。”
查案……嗯,查案!陆眠心里想着,忽然激动起来。破案这种事儿,她最感兴趣了!
*
死者杜嘉,年三十七岁,京华人士,陈留县县令。九月十五日戌时二刻被发现死于画室内,挖心而死,当日是阴雨天。死者生前患有心悸之症。
当天下午,死者去画室看画。有位买画的张公子,每月十五都要来画室与他交易画作。死者的仆僮小六等到戌时二刻发现主人仍未归,遂去画室查看,却见主人同张公子一起倒在地上,遂与官府报案。
“挖心而死?倒像是妖一贯的做法。”
“可不是嘛!那位张公子我们也审问过,据他所言,他去画室之时已经看到杜嘉死掉,还看到他旁边有一只妖,当场吓晕了过去。”
梦寻问道:“沈大人,能否让我们将嫌疑人逐个审问一番?”
“这就不必了。我们都审问过了,口供也拿到了。”沈七道,“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清楚,这事儿就是妖干的。有只树妖多年来一直在我们陈留地界,原念着她没有害过人,倒也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谁能想到呢,妖就是妖,改不了凶残的本性。”
这位沈大人的意思是,官府已对此事的真凶下了定论,而捉妖人只需按着他们的意思,把那只妖抓住就好。陆眠心下想道。却偷偷去看叶思卿,只见他眸中阴晴不定。
叶思卿忽起身,“既然如此,请恕我等不能奉陪。”
沈七登时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夕泠冷言道:“怎么了叶公子,你是嫌大人们招待不周,还是怕了那妖?”
这夕泠怎么喜欢拱火呢?陆眠听了这话觉得来气。
叶思卿道:“长风门的规矩,要收妖,必得是事实清楚、明晰无误。灵山派也是如此。”
“……你这是信不过官府的结论?”沈七冷笑一声,一时间变了脸,“恕我直言,几位本事再高也是江湖人,查案难道还能比得过官府?事实已经清楚无误,还需要再额外地劳动人力、浪费时间么?再说了,捉妖人以收妖未己任,难道擒获一只树妖,还有违你们长风门的规矩了吗?”
“我们得要亲眼所见,确信了那妖确实就是凶手,才会收她。是吧?”陆眠向叶思卿和墨玉说。
“好好好。本官竟不知,长风门原来是这么个规矩。不过陈留地界之内,几位的去留可随不得自己的意。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想好了来告诉本官。”
梦寻有些生气道:“我们的要求不过是亲自将案情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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