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琴瑟声声,歌舞翩翩,欢声笑语中,仿佛都忘记了刚才种种,一片和乐。
曦光看了一会儿歌舞,便有些烦了,和秦枕寒说了一声,起身出去,准备在外面转转。
“娘娘,花园有株昙花今夜开放,不如过去看看?”一个不起眼的宫人笑着上前说。
一年一次的月下幽昙,曦光的确很感兴趣,命人带路过去。
谁知没走几步,就有人笑着过来说话,道,“盛姑娘,许久不见。”
曦光看去,认出来人是纪王府的郡主秦与柔,秦定思的亲妹妹。
她们之前在赵嬛音那里见过。
“原来是郡主,许久不见。”两人之前也说过几次话,秦与柔此人,心思机巧,进退有度,曦光感觉不错。
秦与柔笑着过来,眼眸划过跟在曦光身后的内卫眸色微动,她还记得刚才这些人直接说出官员隐秘的样子。
而这样厉害的人,如今也不过是寻常的跟在曦光身后罢了。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听说有一株昙花,准备去看看。”
“哦?昙花,不知我可否有幸同去?”
曦光看了她一眼,她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比起同行,更愿意独身一人,不过也没拒绝,只是淡淡道,“郡主客气了,一起就好。”
“之前总想着和盛姑娘说说话,可总也寻不到机会,如今终于得见,您可莫要嫌我话多。”秦与柔温声说,亲切自然,却又不失恭敬。
“怎么会。”
轻声言笑中,两人前行,谁知没几步,又有几人过来言笑,正是其他几位王女。
按理说,她们都是郡主,但除了秦与柔请封的早有爵位,其他的人都慢了一步,秦枕寒上位之后,从不曾理会这些事,她们来和曦光说话固然是为了家中的兄弟,也有自己的缘故。
依着天子如今的盛宠,若是能哄了曦光高兴,再求她说说好话,说不定能得一爵位呢。
这些王女郡主们,在之前赵嬛音那里时,鲜少理会曦光,没想到她们忽然就凑了过来,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了,只是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再偶然迎上几句。
果然,一切都不同了。
听着耳边人略带讨好的声音,曦光抬眼看了眼明亮的圆月,轻轻笑了笑。
众星捧月中,曦光一行人行过蜿蜒的小径,渐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眼前豁然一开,一座假山立在前方,上面一株昙花枝叶茂密,可更妙的是,它竟扎根石缝之中,顺着假山生成。
绿叶捧着白色的花苞,点缀在假山之上,少了人工雕琢,多了些这宫中难得一见的野趣。
她们来的时间正好,昙花花苞轻轻翘起,然后慢慢绽放。
如玉般洁白的花瓣徐徐舒展开,盛着月色,曼妙动人。
“真是好看。”有人轻声惊叹。
曦光也不由点头,安静站在一侧,心中惬意的等待这这株花的彻底绽放,可一道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却打乱了这里的平静。
“曦光。”来人轻声唤道,似乎带着说不尽的思念。
秦与柔惊讶的看去。
太子?
听到秦顺安的声音,曦光只觉阴魂不散。
“请你离我远一点,或者,闭上嘴。”她头也不回的冷声说,不想坏了赏花的兴致,可面上的笑意到底淡下。
“曦光,你真是好狠的心。”秦顺安苦笑一声。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整个人都消瘦下来,可刚刚出现在大殿之中的时候,曦光却一眼都没有多看。
这花也看不下去了,曦光转身就走,一句废话都不想和秦顺安多说。
她忽然有点想念秦枕寒了。
要是他在这里,秦顺安就摆不出这幅故作深情的模样,比起这个,她更喜欢看他满眼痛苦和慌乱。
可笑的是,那痛苦不是因为她的冷漠不耐,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掌控她了。
秦顺安对她,真的是爱吗?
曦光第无数次的想,却总也得不到答案。
前后两辈子,她只有过一次感情,也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如何的。
但曦光总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要。
秦与柔等人匆忙跟上。
秦顺安仍旧跟在后面,曦光总也甩不脱,走了好一会儿前面脚步声起,是秦枕寒。
她心下忽然一松,厌恶散去,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陛下,”她柔声唤道,眼见着来人的身影似乎顿了顿,面上更热,强忍着把这出戏唱了下去,匆匆上前,说,“您总算来了。”
“怎么了?”看她在自己面前站定,略有纠结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秦枕寒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温柔问询。
温热的触感落在腰间,曦光耐住发软的腰肢,很是不高兴的说,“我正赏着昙花,太子非要和我说话,扰了我的兴致。”
闻言,秦枕寒才挪开注视着她的目光,抬眼看向秦顺安。
秦顺安目光死死看着搂着曦光腰肢的那只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轻轻一动,将曦光揽的更紧,忍不住上前一步。
“既然如此。”秦枕寒漫声道。
秦顺安脚步立时一顿,不由看向他。
“再过些时日,就是大晋立国百年,便让太子去含光寺为国祈福吧。”秦枕寒不急不缓的说,低头对着曦光笑,“这样就不怕打扰了,昙花你想看随时都有,别不高兴了。”
本来只是借机发挥,刺激一下秦顺安,却没料到皇帝会这样说,曦光惊讶了一瞬,立时笑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不管皇帝准备做什么,她只管配合就是了。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同一个,那就是废黜太子。
一众王女们抬手掩唇,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和曦光熟悉一下,结果竟然能看见这一幕。
陛下为了不让秦顺安打搅曦光,竟然把人撵出了宫???等等,自古为国祈福,都是只有储君能做的,意义非凡,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太子之位更稳?
有心思灵敏的人心中沉沉,见着陛下带着曦光走远,没有耽搁,忙去寻了兄弟。
一场中秋宫宴,满京皆知盛曦光的美名。
街头巷尾都在传颂着她的容颜,是如何的让太子动心,又是如何的让陛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从太子的身边抢走。
第二日早朝,陛下下旨,命太子去含光寺为国祈福。
玉阶之下,秦顺安轻轻松了口气,紧跟着面色就变得僵硬。
上面的旨意不停,除他之外,皇帝还点了在崇文馆中表现最好的那三人。
殿中瞬时哗然。
之前他们还对陛下重病的消息半信半疑,眼下看他动作这么急,顿时就信了大半。
莫非是真的?
那他又选中了谁?
纪王之子秦定思,裕王之子秦定年,周王之子秦定虞。
三人都是聪慧沉稳的人,在学堂之中备受老师赞赏,也曾被天子夸赞,诸人心思辗转,眸光各异。
秦枕寒面色不动,一如既往的凌厉漠然。
他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看向面色僵硬谢旨的秦顺安。
当了六年太子,他又学会了多少东西呢?
宫中,曦光制完药,净了手出去,往前面走去。
行到一半,忽然一阵窃窃私语声在角落响起,本来也没在意,直到听见那句话。
“还用想,小平子指路引得娘娘撞见太子,陛下怎么会留下他的性命。”
她脚步一顿,看了过去。
“去,把他们抓出来。”曦光面色平静吩咐,心中却有些茫然。
她分不清这些话中的真假,却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该怎么办?
秦枕寒在她面前的沉稳温和,又有几分真假?
曾经,没有露出真面目的秦顺安何尝不是温柔敦厚的模样,可结果呢?
曦光晃了晃,竟有些头晕。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内卫见势不妙,急忙使了个眼色,匆匆去找陛下去了。
“娘娘。”她身子一晃,素来娇弱的人弱不胜衣般,惊得云芝众宫女一惊,忙上前扶住了她。
“快,叫太医。”
“不必。”曦光制止,倚着宫女的力气到底站好,心中匆匆跳动,莫名慌乱。
可她到底在慌些什么呢?
曦光也想不懂,这时,内卫已经上前将人拉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不起眼的宫女太监,她问,“把你们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闻言更是一颤。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刚才只是随口乱说,乱说的。”宫女急忙说。
“对对对,乱说的,乱说的。”太监也忙接道。
“去把那个叫小平子的找出来,我要见他。”曦光看向一众内卫。
内卫丝毫没有废话,立即点了几人出发。
曦光抬眼,看着眼前的红墙黛瓦,枝叶蔓蔓,忽然有些茫然,满身疲惫,几乎连呼吸都觉得累。
她只是忽然想到,她不该这样多疑的。
可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转身回了殿,曦光靠坐在锦榻上,闭目休憩。
她等着内卫,不,应该是秦枕寒给她一个答案。
御书房,秦枕寒听着底下人的禀报,面色骤然冰寒,捏碎了手中的奏折。
“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
内卫额角沁出冷汗,领命立即退下,迅速发动起来,大肆搜寻。
秦枕寒,起身,大步去了昭华宫。
“放心,朕必然给你一个交代。”入殿见着神色疏离,眉间隐现疲色的曦光,他沉声说。
曦光睁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等着。”
她忍不住的想,就算皇帝骗了她,她又真的能发现吗?
“宫中的药阁太打眼了,近日有不少人开始打探你的出身来历。”眸光暗色划过,眼见着好不容易才哄来的人倏地又走远,秦枕寒满心的戾气几乎难以忍住。
可他到底忍住了,面上淡淡,忽然说起别的。
曦光眼一抬,认真了起来,皱眉道,“什么意思?”
她就怕牵连到师傅。
“他们担心你能治好朕,所以才会有此一遭,刻意离间。”秦枕寒没有废话,直接道。
曦光的眉顿时皱的更紧。
是真,还是假?
“我师傅那边怎么办?”先放下止不住的猜疑,比起这些,曦光更担心她的师傅。
“消息上说,你师父他们在正月里就搬离了梨山,之后行踪不明。”秦枕寒说着安慰的对她笑了笑,又带着两分打趣道,“就连朕的内卫都没查出来,你放心就好。”
“那就好。”曦光霎时松了口气。
她怕秦顺安发疯,再次牵连到师傅他们,所以在上元节的时候特意给七师哥传信,让他转告师傅他们隐匿行踪,却也总放不下心。如今再秦枕寒这儿得了准话,知道他都查不出来,总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她师傅被奉为神医,早年经历腥风血雨无数,有想圈禁他只给自家用的,也有不想他治好仇家所以想取他性命的,后来退隐江湖,将行迹藏得很好。
可他年纪到底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前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她传了信回去,师傅也没来得及在秦顺安的搜寻下逃离。
还好这辈子早有准备。
重生回来强忍着被秦顺安恶心了大半年,曦光第一次感觉到了益处。等回过神,她才想起来皇帝竟然命人去查了她师傅。有些不高兴,却又觉得正常。
事关他的性命,谨慎些是正常的。
但——
“还望陛下莫要去打扰我师傅,若有什么不测,我一人承担就好。”曦光早知和皇帝联合是与虎谋皮,一开始她是被逼急了不得不为之,如今,如今她也不后悔。
只是,总想着得皇帝一句准话,才能放下心。
“放心,朕不是迁怒的人。”秦枕寒沉声道,浑然忘记了早年被他诛杀殆尽的那些人家。
“望陛下信守承诺。”曦光仍旧不敢全信,只是认真的说。
“自然。”好不容易培养的信任也被动摇,秦枕寒扯了扯嘴角,压制住翻滚的杀意,微微阖眼。
且等着……
“你现在怀疑我,有些早了。”他淡淡道,带着些许说教,抬眼看向曦光。
曦光下意识回看,目含疑惑,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毒尚未解,朕想要活命,仍需依仗你,哪里会惹你生气。”秦枕寒直指本质,略带肆意的笑了笑,道,“起码要等到你治好了朕,不是吗?”
天子面色倨傲,惯来的高高在上,却又悄然带着些许诱哄。
曦光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默然片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是因为秦顺安留下了阴影,竟也变得多疑起来。
“抱歉。”曦光动了动唇,笑了一下。
也是,秦顺安那样的疯子能有多少,皇帝对她一直止乎于礼,除了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两人相处时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她刚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刚才我不该怀疑你。”越想曦光越愧疚,这歉意道的也越发诚恳。
“不怪你,是我教养不力才使得秦顺安如此行径,害到了你。”秦枕寒垂首看她,声音诚恳,略带叹息,似有愧疚之意。
曦光怔然,忽然就有些委屈起来。
“说这些做什么,到底是我识人不清。”她不想多说,也不想再回忆那些过往,面色平静的说。
秦顺安过继给皇帝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早已懂事无需皇帝教养。
所以,她能怪皇帝什么呢。
秦枕寒看着她轻抿的唇角,温声道,“那照你这么说,满朝的文武不都识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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