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身份尊贵的嫡女,阮烟罗自幼便被这个圈子排挤;不过阮烟罗早已不会为这些事伤神了,她唯一在意的是——他们怕是不怀好意,要用傅丈清败坏她的名声。
两拨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阮烟罗退无可退,下意识攀断手上梨枝,顺势抱在了怀里。
“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怎么出席这些宴会是以胆怯,这些姐姐都是知道的,只是你该来寻姐姐的,一味去寻傅家二郎,这不合规矩。”
阮烟锦温温开口,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但话里话外都透着阮烟罗桀骜不驯、不守妇道,见天儿地和外男厮混的模样。
此话一出,原本场上随着女眷一同到场的男子们皆是微微一顿,原见月池梨树边的女子清丽出尘、模样姣好,他们也想来结识一番,可听了阮家嫡姑娘的话,自诩“君子”的他们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对阮烟罗“出卖色相、攀龙附凤”的轻蔑与玩味。
若是原来的阮烟罗也许会忍气吞声一番,毕竟她日后还梦想着嫡母能大发慈悲,为她指一门能做正头娘子的婚事,纵然日子清贫些也没关系;可如今阮烟罗拥有了两辈子的记忆,上上辈子极权、上辈子极宠,她现下只求万事活个自己快活。
是以阮烟罗轻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却带着寒意直直对上阮烟锦的,“锦姐姐说话可要讲证据,女子的清白诬不得;我与傅二公子清清白白,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怎的在您眼里便是纠缠不清了?”
此时的傅丈清堪堪赶到现场,一听到阮烟罗的话,他原本嘴里的那句“罗罗”也默默咽了下去,只是那双星眸不时盛着几分担忧望向阮烟罗。
阮烟锦没想到这回阮烟罗敢直接回呛她,但阮烟锦面上仍是带着温柔的莞尔,闻言叹了口气,“妹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与傅二公子从前那些...”说到这里,阮烟锦恰到好处地一顿,还拿帕子适时掖了掖自己的口鼻,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是被楚行南宠得久了,阮烟罗这会儿是一下都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就要上前舌战群儒,恰在这时一道男声越过她头顶,清醇从容,在这四月的春风当中清清漾开。
“多谢四姑娘为本王引路,若不是四姑娘及时相助,本王怕是没这么及时能到这赏梨宴。”
这声音...阮烟罗再熟悉不过,她霍然转身,恰对上一双黑亮的桃花眼,此刻那双桃花眼里酝着疏离又温和的笑意,与阮烟罗淡淡地对视过一眼后,便上前朝众人虚虚行过一礼。
众人受宠若惊,急忙还礼。
有楚行南这一句话,阮烟罗私会傅家二郎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锦绣二姐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不过很快他们面上的那份不愉便被兴奋冲淡了。
他们苦苦寻觅了这么久的定安王竟然近在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指不定定安王早知他们会走这条路,是以早早过来等候的呢?这样想着,锦绣二姐妹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飞上了两抹霞云。
毕竟阮家双姝美名在外,定安王就算不近女色也该有所耳闻,再不济...他总不能是为了阮烟罗这个庶女来的吧?
阮家双姝正打算再上前与楚行南攀谈两句,谁料楚行南却迈开大步,走出了人群,没几步便走远了。
这?锦绣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他们是闺中女儿,总不能做出这般不知羞耻、追着男人跑的荒唐行径吧?!
这边锦绣两姐妹还在心理斗争,阮烟罗却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
“王爷,王爷。”阮烟罗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楚行南。
楚行南转过身,眼神却陌生得好似在看一个漠不相关的人,“四姑娘还有事吗?”
四姑娘...他从前从不会这样叫她的。阮烟罗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楚行南拐到了偏院里头。
男女授受不亲...若换做以前,楚行南定然不会喜欢她这样不知分寸的女子,阮烟罗有些泄气,虽然她可以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可她却不能不在意楚行南的。
阮烟罗咬了咬唇,一双生来勾着妩媚的眼里潋滟生色,她朝楚行南行了个万福礼,“是罗罗冒昧了,还望王爷莫怪。”
娉婷袅袅,盈盈的身姿娇娇怯怯,别有风味。
阮烟罗行完礼,迈步欲走,谁料面颊忽然被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揉过,男人含笑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装什么呢,罗罗。”
你哪是会这么规矩的人。
阮烟罗一怔,漂亮的凤眼里瞬时盈起了一汪泪,她转回身,恰时春风掠过,惊起梨花簇簇摇曳,煦阳只在光影之间洋洋洒洒地映照在她身上。
豆蔻绿的纱裙转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锦带在鸦鬓后翩飞,阮烟罗怀里抱着梨枝,枝头初绽的梨花清怯娇柔,然而小女娘玉一般的面庞上眉眼如墨,竟是比姣梨愈加妍丽。
阮烟罗抬眼,眼尾似是海棠舔露一般漾着红,她轻声开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王爷?”
“哭什么。”楚行南上前一步,左手自然地将人带入怀中,右手轻轻地替她抚去眼角的泪意,看见她一副憋着委屈的小模样,楚行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垂首亲昵地蹭了蹭阮烟罗小巧的琼鼻,开口却仍是不着调的,“见本王没死成,自己不能再嫁,于是伤心得哭了?”
“不许再说。”阮烟罗将整个脑袋都埋入了楚行南怀里,声音闷闷的,嫩藕似的胳膊紧紧地环抱着他,好似怕他再度消失,此刻她恨不能将自己整个都嵌入他的身体。
——
“王爷呢?”
“没见过,有人说是在月池旁见过他,可后来便不见人了。”
阮府溶溶院里头,正有许多世家贵女不动声色地动用自己的人脉寻人,而仅仅与互相交接信息的小厮们仅有一墙之隔的别院内,梨树满树新雪,枝头的梨花正透着淡淡的、羞赧的粉色,随着不时抖落出的几声喘息,颤抖出暧昧的弧度。
阮烟罗贝齿咬住下唇,呼吸紊乱,生怕泄了一丝声音出去,她垂眸,眼下一抹绯红格外惹人疼爱;楚行南见状,声色低沉,自喉间轻轻地吼出一声。
阮烟罗害怕,急忙伸出手去要捂他的嘴,然而楚行南却坏心眼地扣住她的腰,狠狠抖了一阵,阮烟罗霎时整个人便如同一滩春泥一般软倒,上半身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动作渐渐缓慢下来,阮烟罗被楚行南抱着换了个姿势,她这回软软的依在他怀中,转过头主动吻上了楚行南的唇畔。
楚行南受宠若惊,然而终究顾忌着阮烟罗的身子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忍耐着自己,寻找让阮烟罗舒服的姿势,到最后阮烟罗凤眸都失了焦距,只用手背虚虚地掩在唇下,脱力似的大口喘气。
“王爷...”阮烟罗无力地轻唤。
楚行南折身上前,轻轻吻过落在她肩头的梨花,桃花眼中情/欲浮沉,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嫁给我吧,罗罗。”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春晖和煦。
满树梨花欹幽园,一枝秾艳露凝香。
2022.10.31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约了个罗罗的设子,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像仙女!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结果还没画完,哈哈,,
不过没事!下次等画手画完了我就更一章番外让你们来欣赏我的漂亮女鹅!(超得意の嘴脸)
原本昨天那章就该是正文的结束的,然而我的朋友看了之后直接死亡夺命call过来和我说,死了就算是BE,虽然我的意思是,小狗番外里会活过来,但对于一些注重仪式感的人来说,确实,在正文结束小狗就是死了,于是我打算今天再写一章,把小狗写活(?哈哈!!
——
所以就是,这个故事的正文在这里就结束啦,一些未完事宜我会在番外里慢慢写(不过要等画手老师把画画完哈哈哈哈);本文之后也会更名《一枝秾华》。
谢谢所有陪伴俺到现在的读者老师,虽然有些老师只是默默买文不说话,但我还是要说,宝宝,你默默买文看更新的样子酷毙了!(大声)(破音)(表白);然后就是一直追更给俺留评的(包括从前、也包括现在)的几位老师,可以说罗罗和小狗的故事能有二十三万字你们功不可没(原本我觉得这个故事二十万字都不会有),谢谢你们一路来的支持,真的太感激了。此刻我的词穷显露无疑)
其实绿茶(好吧,我说得很顺口)的成绩并不好,但支持我没有砍纲完结的一直是你们,每天看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码字的动力,并且可以说我在写这个故事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常快乐的。(日收一毛五,码字乐呵呵.jpg哈哈哈哈
昨天写到小狗死前和罗罗说的最后一番话时,我满脑子都是“他真的、我哭死;他好爱她”(?哈哈哈),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他们好像真实地存在过,他们诞生在我的键盘之下,可最后却以独立的姿态做出自己的选择。这种感觉很珍贵又很奇妙,希望你们在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也能有一瞬间的快乐是由罗罗和小狗带来的,这就够了。
总之谢谢各位读者老师的陪伴让我能够以一个相对饱满的状态完结这个故事!
山水一程,得幸逢君!亲亲亲亲!
第68章 、【番外一】
【楚邺凉】
朕是大楚的皇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朕会做一些梦,起初只是一些似有若无的片段,后来越做越长、越做越真。
直到先贵妃死的那一天夜里,朕梦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怀中抱着梨花、清丽妍媚的的小女娘。
先贵妃是十四弟生母,从前朕与十四弟无话不谈,也常常宿在先贵妃所在的长明殿,与十四弟夜谈至天明。
十四弟文武双全,心性纯良,在一众兄弟当中最得父皇欢心,十四弟的母亲先贵妃仪态万方,有倾城之姿,同样也是后宫当中最得圣宠的女人。
是以先贵妃的薨逝带给了他很大的打击,那正是他需要朕陪伴的时候,可自小与他亲昵无间的朕却第一次犹豫了。
因为在梦中,朕曾见到日后十四成为了割据一方的反王。
不过是个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梦罢了。朕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像是太傅教导的那样,试着去做一个心地宽厚、胸怀天下的明君。
朕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父皇、母后、太傅、群臣,人都道一声“太子贤德”;就连朕自己,都几乎要信了这件事。
直到朕第一次梦到那个身携梨香的小女娘,她像是枝头抱露的一簇月光,分明美得不似凡尘,却又不住地诱人摘撷。
在梦中她被她那权欲熏心的父亲嫁给了老承安王做续弦,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为了朕的江山贡献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她生来爱朕,就像洛神匡扶汉室,她也当是上苍派来扬我大楚国威的才是。
于是之后的梦一次比一次清晰,而在梦中发生的事,也渐渐应和在了现实当中,贵妃薨逝、外戚权盛、父皇抱病,以及...十四从戎。
周围的人事物与梦中走向越发相似,而当远在边关的十四将一举攻破幽州十三京的捷报快马加鞭递至宫邸时,朕第一次,生出了不想要十四活着的想法。
若是他肯安安分分当个庸王,不生出些马上驰骋、开疆拓土的妄念,看在朕从前与他无话不谈的份上,朕定然会允他一世荣华富贵、尊荣无匹!
可是他——是他不识好歹!又怎能怪帝王无情?
朕,是大楚唯一的掌权者,朕,不仅仅只是他的皇兄,朕——
所有的思忖在朕见到北邙归来的十四弟与他的新宠时猝然被截断。
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顾盼生辉,盈盈一眼便是潋滟多姿胜无数春光,那是朕梦里的小仙子,此刻却端端地站在另一个男人身后,而那个男人,是朕的十四弟。
在梦里她分明愿意为朕杀了十四,甚至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可如今她的一颦一簇、每一抹扬起的笑却都给了另一个十四,要知道那本该是属于朕的。
朕嫉妒得发疯。
被南疆四王澹台绡送进宫的阮烟绣、陈烈献上的臣妻阮烟锦,甚至是一颦一簇都仿照着她、声调软语都像极了她的冯执素,他们都与她有过几分相似,可那都不是她。
她本该替朕杀了十四,然后朕会将她救出惶惑,给她一个崭新的身份,封她贵妃,最后她会与朕共同度过一生,看遍这大楚山河锦绣万千。
朕想自己是疯了,数十年来苦苦压抑着的、本不该出现在如神祇般帝王身上的恶念滋长,最后朕竟与南疆、东括、北邙余孽联手,共同逼杀了十四。
可让朕没想到的是,叫朕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的小仙子还是跑了,她和梦里一样聪慧,她势单力薄本没有上赌桌的筹码,可她生生凭借着这一手瘠薄的烂牌离间了朕的盟友,最后找到了朕为十四精挑细选的殉葬场。
北邙沣县鹿巍坡,那是十四写下传奇的地方,也是朕要他结束神话的地方。
深秋的风很冷,如刀似剑,她死在了十四的怀中,消息传到皇宫时,御花园见喜梨的最后一片梨叶恰时落尽。
此后整整四十有二年,朕再也没见过那样洁白荼蘼的梨花。
——
喜寿夜宴那晚,朕终于又做了一场梦,梦到了朕第一次见到小仙子那时的场景。
朕终于想起来了,在数十年前的梦中,大簇大簇的梨花下她嫣然一笑,朕动了心,可殊不知,朕的身后还站着十四。
原来自始至终被小仙子映在眼底和心里的人,都是十四。
光阴如白驹过隙,年迈的帝王高高坐在皇座上,周遭众臣拜服,有武将正不断上奏边关战事,勤政的帝王却第一次在金銮宝座上打了盹儿。
梦中有少年打马自南墙边过,墙内的少女打着秋千传来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他与十四不觉停马伫立,彼时正当年少,桂花酒、千金裘,万里好景同风游。
作者有话说:
他一生勤勉政事,除了逼杀楚行南之外几乎没有做过任何于国不利的事情,一生勤勤恳恳,在高位上享一世独尊,也享一生孤独。
他或许也是后悔过的吧。
——
文章最后是楚邺凉最后一次上朝,他第一次在朝堂上打了盹儿,却梦见他和楚行南初见阮烟罗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青涩单纯、意气风发。
你说他在怀念从前年富力强的自己,但又或许,他只是在怀念从前岁月静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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