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盯着她的右手眉头松不开:“别再受伤就是对本王最大的感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本王虐待作践你。”
孙蔷薇心说怎么会呢。忽然想到他在外的名声:“民女不敢。民女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宁王心底不以为然,孙蔷薇太不安分。可见她受伤,也不好挤兑她,微微颔首:“有什么事找赵福。”
赵福让管事厨子把豆沙包和水晶虾饺的做法写下来就跟上宁王。
宁王越过东二院的垂花门,问道:“你说她这么容易受伤,是不是那日在坟场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福愣了一瞬间,然后满心好笑,一向不信鬼神的主子居然信那些,“即便沾上了也不敢进咱们王——”
“死了才好!”
狠厉又十分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赵福将将跨过主院的脚轻轻落地,循声朝坐北朝南的正房看去,又听到:“哪来的浪荡蹄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赵福个老东西让她住东二院的正房,她真就住了。”
“快别说了,让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王爷在这儿我也敢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年前两个春风楼的小娼妇,这又来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商人女。爷还嫌太子爷管他管的严。不管他明儿指不定又拾些什么东西回来。”
宁王看向赵福,眼中仿若淬了毒,赵福吓得缩着脑袋,凄惨惨辩解:“不是老奴治下不严,她们可是娘娘的人。”
娘娘是亲娘,不可出言不逊,可宁王偏生又忍不住,气得来回踱步。
“爷,奴才进宫一趟?”屋子里还在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赵福听不下去,“即便要带回两个来,她也不能用了。”
宁王想想流霞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动辄呵斥小丫头。孙蔷薇不算是府上的人,她也半点不给面子,眼里心里怕是早没了他这个主子。
“备车。”宁王一边朝里去一边喊:“兰芷!”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宁王到起居室门外,兰芷和流霞出现在门内,一没行礼二没问安,开口就问:“爷这么快回来了?”
“本王突然想起点事。”宁王压着满腔怒火,神情淡淡地朝里间去,“更衣。流霞,昨儿母妃问起你,你随本王一块入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九点
第21章
◎我早晚给他找个厉害的王妃!◎
千秋殿内,约莫三十岁身着杏黄华服的女子眼眸半阖地靠坐榻上,姿态悠闲,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娥眉微蹙,“出什么事了?”淡淡的语气夹着一丝薄怒。
小宫女在她身边服侍的时日不长没听出来,急急地禀报:“宁王来了,说是神色不对,比往常更冷了,远远看着都瘆得慌。”
女子蓦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像从未看过世间纷杂和肮脏,宛如孩童一般,最不可能出现在深宫之中。
然而这女子却是后宫最尊贵的主儿——贵妃娘娘,宁王殿下的生母,太子、秦王和齐王以及大公主的嫡亲姨母,不是三十岁,而是快四十岁了。
“哪个不要命的又惹他了?想死也别连累本宫。”贵妃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
小宫女:“婢子不知,收拾宫灯的小太监远远瞧见告诉奴婢的,正朝咱们这儿来呢。主子娘娘,现下怎么办?”
贵妃想想儿子的德行,无事不登她的长秋殿,一来准没好事:“关门,就说本宫一早去了东宫还没回来。”
“是——”小宫女福了福身,转过身,猛地昂起头。
大宫女碧螺扶着贵妃起来,见她还不去:“你——”倏然住口。
贵妃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贵妃揉揉额角,身体往后倒去,“碧螺,碧螺,快扶本宫躺下,本宫头疼,怕是时日无多,速传太医。”
“儿子略懂些医理,不如让儿子给母妃看看。”宁王信步走来。
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娘都不叫了,这是天要亡她啊。
“小毛病,为娘扛一下就好了。”贵妃娘娘头不疼了,病也好了,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容,“这么冷的天儿,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咱娘俩不讲那些虚礼,不用给为娘请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
宁王停下脚,冷冷道:“好好说话,少装腔作势。”
贵妃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说吧,又有什么事需要为娘替你担着。”
“担得起吗?”
贵妃想打死他——回炉重造。
“一点小事,流霞还给你。”
贵妃心底暗喜,拿起手帕轻拭眼角,满脸愁苦和愧疚,宁王惊觉不好正想走人,听到贵妃娘娘未语先叹气:“是不是流霞伺候的不尽心,暄儿别气,为娘这里还有落霞,晚霞,朝霞——”
“停!”宁王不敢再让她说下去。
以前少不更事,宁王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流霞和兰芷是他娘一脸心疼地说出为他着想他收下的。他皇帝爹送的那两个是趁着生病直言死不瞑目,宁王收下的。人带回王府,宁王意识到中计也晚了,他爹娘的手太快,宫中除名了,他唯有把人赶出去。可爹娘糊涂,他哪能害了无辜之人,“贵妃娘娘歇着吧,本王告退。”
贵妃脸上的兴奋凝固,心底的雀跃消失:“且慢!什么也不说,人我这儿一扔,本宫就是要处置她也得有个名头。”抬眼示意小宫女出去,独留大宫女和嬷嬷在身边,倾身小声问:“流霞按耐不住了?”
宁王后悔停下来,他娘一天到晚还有没有点正事。
说起来是没有。
太子妃生下东宫第二个嫡子,贵妃就把宫务交给她。宁王凶名在外,宫外没人敢给她添堵,皇宫之中因太子妃年轻很多事不懂需要时不时请教这个姨母,三天两头前往千秋殿,也没人敢在她们眼前晃悠。
贵妃不需要学女红学厨艺看书考状元,为了排解无聊就分一半精力给儿子,天天满皇宫转悠,给她儿子挑伺候的人。
贵妃也了解她儿子,过犹不及。于是就盼着流霞或者谁被送回来,然后趁机把这一年来挑的八个塞过去。总有一个她儿子喜欢的。赶明儿挑儿媳妇就照那个来。什么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忠义侯府的三姑娘,哪凉快哪呆着去。
贵妃看到儿子皱眉很是失望,然后又打起精神,宁王府人口简单,不是那事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把人送过来,“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值得你宁王殿下一大早大发雷霆。”
“流霞,进来!”她说的那些话,宁王说不出口,“让她跟你说。”
流霞在门外,突然被叫进来懵了。
贵妃:“你做了什么事?你家爷要把你还给本宫?”
流霞明显楞了一下,震惊地问:“爷什么意思?”
“你本王用不起。”宁王看向贵妃,“本王劝你也不要留她,指不定哪天爬到你头上。”说完转身就走。
流霞下意识抓他。
宁王抬手甩开,流霞摔倒在地,贵妃娘娘惊得霍然起身,急急说道:“先说说给她安个什么罪名你再走。”
宁王想想也是,宫里那多双眼睛看着他娘:“我府里有个丫头昨日到街上被人不小心撞伤,她不去看看人家,还可惜人家没摔死。我去年在春风楼门口买两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这事你是知道的,她说我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好像本王的宁王府是她的一样。还骂赵福是个老东——”
“王爷,婢子——”
“闭嘴!”宁王怒道:“本王不想听你狡辩。贵妃娘娘,您看该安个什么罪名?”
贵妃娘娘心说,只凭头一条也该乱棍打死。这么恶毒的女子不论在哪儿终究是个祸害。可她以前是个好的啊。
“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奴婢是,奴婢也是一时昏了头。”流霞忙不迭朝贵妃爬去,“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娘娘——”
“停!”贵妃头疼,“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王:“赵福!”
在外候着的赵总管小跑进来:“启禀娘娘,奴才也听见了。兰芷劝她别说了,她说就是当着王爷的面她也敢说。”
流霞猛的转过身:“赵总管——”
“你还是叫我老东西吧。这样喊我听着瘆得慌。”赵福后退一步离她远些。
贵妃仔细打量她一番,是她千挑万选的丫头。以前规矩礼仪都不错,也不是个张狂的:“是不是那丫头阳奉阴违,私下里——”
“母妃的意思赵福也要听命于她?”
贵妃娘娘把话咽回去:“李嬷嬷!”
“不要!”流霞惊呼一声,看着满脸横肉的李嬷嬷向她走来,慌得朝宁王爬去。
宁王抬脚把她踹出去。
砰地一声,贵妃娘娘吓得打个寒颤,她儿子不愧是面慈心冷的太子的亲兄弟,对女儿家也这么狠。可不能让他血洗千秋殿,殿内的一草一抹一瓶一椅都是她千挑万选的,沾了人血以后可怎么住。
“来人!”
候在门外的宫女嬷嬷进来按住流霞。
“娘娘,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宁王:“堵住她的嘴!”
贵妃娘娘看向他儿子。
宁王瞥向李嬷嬷:“退下!”
李嬷嬷等人捂住她的嘴巴拽出去。
“等等。”贵妃开口。
宁王看向他亲娘。贵妃揉揉额角,这次不是装的:“李嬷嬷,本宫不想看到她嚷嚷的皇宫上下人尽皆知。”
“是!”李嬷嬷拉着不断挣扎的流霞出去。
贵妃松了一口气:“说吧。”
宁王反问:“说什么?”
“平凡无奇的小丫头值得宁王兴师动众?”
“里头是有隐情。”
来的路上赵福告诉宁王了。宁王看见流霞就烦,给流霞另备了一辆车。流霞上车时十分得意,灵溪见了很是诧异,她何德何能啊。
“那小丫头其实是被韩国公府的人推倒在地,摔在破碎的瓷罐上扎伤的。儿子不妨告诉你,前几日韩国公府的奴才打了儿子的人,那人虽说管着采买,也是内务府给儿子的人。
“说句民间俗语,打狗还得看主人。流霞不过是开胃菜,你不想韩国公府的老夫人三天两头托关系找门路求见你,尽早称病了事。”
贵妃娘娘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与她无关就好:“我说这么点事也不至于你把人往死里踹。”
“这么点事还小?”宁王反问,“您入住长秋殿十余载处死过几人?她流霞一个奴才就盼着人死,倘或儿子跟她有点什么,她还不把王府女眷全杀了卖了?”
贵妃被问住。
宁王:“儿子告退。”
“还回去啊?”贵妃不由得问出来,见他“不回去还在这儿等着你给我挑人”的模样,心虚的无法直视他,“为娘错了,为娘不该问。”
“真不再挑两个我带回去好补齐人手?”宁王问。
贵妃心头的火上来。她都认错了还想怎样?左右看了看,抄起手边的五彩瓷杯就砸。
“娘娘不可!”
啪嗒一声,瓷杯碎了一地。宁王轻飘飘弹一下象牙黄披风,迤迤然地离去。
贵妃气得指着他:“你们瞧瞧,瞧瞧他是个什么货!我早晚给他找个厉害的王妃!”
宁王到门外停住脚,冷冷道:“连个丫鬟都看不准,还给本王挑王妃。”
赵福想笑:“爷少说两句吧。您啊,就不该故意气贵妃娘娘。流霞是娘娘亲自挑的,以前也没少问流霞在府里怎么样。今儿这事即使流霞开不了口,午饭前也能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倘或再被人打听到点什么,娘娘的脸往哪儿搁啊?”
“少掺和我府里的事,有这么多事吗?”
赵福:“可娘娘吃的盐比爷吃的饭多。娘娘认为她比爷看人准啊。再者说了,爷不是也没想到流霞她蛇蝎心肠且胆大包天吗?”
宁王是没想到她这么歹毒,否则也不会留她到今日,“回府!”经过东宫下意识住脚,一想小五还在,不能在宫里耽搁,快步越过东宫。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东宫门外多出一个人来,身着杏黄色绣有龙纹的棉袍,冲身后招招手:“去千秋殿问问老四一大早来做什么。”
—
“爷,到了。”赶车的王府侍卫敲敲车门。假寐的宁王睁开眼清醒片刻方推门下来。
门口的小厮护卫迎上来请安。宁王不以为意地抬抬手就朝里走。
小厮跟上回禀:“户部员外郎求见。奴才说您进宫了,他说下午再来。爷,见还是不见?”
宁王停下,问赵福:“我认识?”
赵福:“老奴没记错的话,他有个叔叔已经满头白发了。”
宁王恍然大悟:“见,怎么不见,本王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找人找到本王府上来了。”
哪是找人,分明赔礼请罪来了。“爷,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找您要人。”赵福提醒道,“不过事关蔷薇姑娘,可蔷薇姑娘还伤着——”
“不许告诉她!”宁王扫一圈小厮护卫。
众人赶忙称是。
赵福庆幸又感到欣慰,虽然是个实心眼子,好在不是朽木,可雕可琢。
“爷,还有一事。兰芷倘或问起流霞,老奴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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