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出锅,孙蔷薇的卤也准备好了。孙蔷薇盛五半碗面,然后每碗浇一勺卤,淋上一点香油,就叫两个小子端去堂屋。
她自认为还是市井小民,就叫四人跟她同桌用饭。四人先前闻到臊子的香味就感到羞愧,竟然认为孙蔷薇早上用的简单。
人家堂堂一厨师,只是蛋炒饭也能做的色香味俱全。
这也导致四人一时忘了孙蔷薇是未来的宁王妃。恐怕辜负了美食,坐下就把面和臊子搅拌均匀。一口下去,肉香浓郁。擀的面劲道,面粉也好,用细箩过的没有一丝麦麸,面条吃下去口中还有回甘。
不消片刻,面就吃光了。
身为厨师最想看到的就是别人吃的开怀。孙蔷薇笑着提醒厨房里还有,她一碗就行了,剩下的他们四个分了吧。两个小丫头立即朝厨房跑。两个小子一愣,然后紧随其后。
孙蔷薇无奈地摇头,随后去厨房把煮面的锅刷了,做个青菜鸡蛋汤,一人一小碗。
碗筷放下,孙蔷薇刚刚好,四人撑不住打嗝。孙蔷薇闻言失笑,四人羞的脸通红,拿着碗筷躲去厨房刷锅洗碗打水扫地。
孙蔷薇回卧室,照着铜镜戴上宁王给她准备的珠钗。
这边她才收拾妥当,传旨的太监就到了。经赵福提醒孙蔷薇早早令小丫头备好赏钱。传旨太监笑呵呵领了赏钱回去复命,孙蔷薇拿到圣旨却觉得跟做梦一样,禁不住朝自个脸上掐一把。
小丫头吓得赶忙拉住她:“这是做什么?”
孙蔷薇看了看明黄的圣旨,神色十分复杂:“总觉得不踏实。”
“非得嫁给今年春闱的举子你才踏实?”
冷冷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孙蔷薇和两个丫头以及两个小子惧一惊,循声看去,身着皇子蟒袍,束着金冠的宁王大步进来,脸色跟一个月前的天儿一样,冷的瘆人。
四人吓得离孙蔷薇远些,跟在宁王身后的赵福冲他们招招手,然后一行人去隔壁。
孙蔷薇不禁埋怨:“谁说非得嫁他们那些人?”
“你是没说,心里是这样想的。”亏得他担心宫里那些子捧高踩低的看人下菜,见她孤女一个欺辱她,早早从府里出来在路口等着。
孙蔷薇真想把圣旨甩给他,堂堂王爷,怎么比小心眼的姑娘还会拈酸吃醋。可是,换个角度去想也是在乎她。
孙蔷薇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王爷莫不是忘了曾跟我打了一个赌?”
“本王记得,只怕你忘了。”
孙蔷薇:“您比我大两岁,您都没忘,我怎会忘。”
“什么意思?”宁王挑眉。
孙蔷薇不敢有别的意思:“圣旨上说你我的婚期是明年五月初六,可五月初六是不是有点早?”
“所谓守孝三年实则二十七个月。你母亲年前去的,到四月初就满二十七个月了。五月初六不早了。本王原想四月,可四月没好日子。六七八月倒是有,那时又太热。九月之后又太晚,本王也不踏实。”宁王说完定定地看着她。
孙蔷薇好笑:“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跑啊?”
“你怎么想的本王如何知晓?”
孙蔷薇咬着牙深吸气:“真难为王爷一早过来跟我吵架。”
宁王顿时觉得怪没意思的:“那不吵,圣旨给我,你也跟我回去。”
“回去?”孙蔷薇吃惊,不该在她家待嫁吗。
宁王:“本王大婚虽说无需昭告天下,可令商户筹备聘礼,令内务府采买,令礼部拟定流程,不出三日,消息就会传遍京师。孙家和你舅父那些人若是听说了,会不会打着为你准备妆奁的借口贴上来?从今日起,你是本王的王妃,还想用对付韩国公的奴才那样拿着大刀劈他们?你不嫌丢人,他们也不配!”
孙蔷薇不由得心虚。
“你还真想过不成?”宁王禁不住瞪她,“你是厨子,不是屠夫,也不是剑客。”
孙蔷薇转身朝屋里去。
宁王拉住她的手臂:“金银细软都在府里,这里不过是一些衣物,叫那两个小丫鬟收拾。尚衣局还等着给你量体裁衣呢。”不待她开口,拖着她出去。
到门外孙蔷薇拨开他的手。宁王面色不渝。孙蔷薇解释:“光天化日,你不嫌丢人,我还怕她们指指点点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的嘴多厉害。”
宁王哼笑一声:“有你在,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孙蔷薇猛然转向他。
“本王还说错你了?”宁王瞪她,“车在路口。”
孙蔷薇先走一步,可越过他又禁不住停下:“圣旨下来谁还敢叫我给你做饭啊。”
“闲着不好?”
闲着很好,谁不想吃饱睡睡饱了吃呢。可孙蔷薇前世无依无靠习惯了靠自己,突然叫她依靠宁王,即使宁王十分可靠,她也不踏实,总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宁王又忍不住瞪她:“天生劳碌命!”
孙蔷薇点头:“我也想闲时看书品茗侍花弄草抚琴听曲,可总要有个过程啊。”
“以后早饭由你准备?”
孙蔷薇:“上到管事下到洗菜婆子都会围着我,听我差遣。”
宁王停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想好了做什么?”
孙蔷薇很是意外,他竟然没拂袖而去。
“你这个脑袋很难懂吗?”
孙蔷薇顿时想骂人,指着他手里的圣旨:“王爷,要是在民间,今日乃你我定亲之日。”
宁王暗暗运气,道:“本王错了,男人不该跟女人吵。今日是你我定亲的日子,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但不可太过。”
“我买两处小院,原是想着把另一处租——”看到他瞪眼,孙蔷薇赶忙解释,“不租,不租,我想用来办厨师学堂,且只收女学生。”
宁王挑起眉头,面向她:“女子学堂?”
孙蔷薇点头。
宁王拧眉:“不是故意气本王?”
“我很闲吗?”孙蔷薇无奈地问。
宁王微微摇头:“不可。”
孙蔷薇料到他会这样说,但她也有准备:“王爷何时变得这么迂腐?您可是一贯看不上那些叫女子相夫教子,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酸儒。”
“你得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学礼仪。”
孙蔷薇前几日就见过那两位嬷嬷,看着也十分严厉:“我可以上午学,下午教学生啊。”
宁王想象一下,心疼她:“谁家没有厨子?还用跟你学。”
“像段三姑娘那样的将门之女自然不用我教。我也不收高门之女。一个个娇滴滴的,油溅到手上还不得要了我的命。”孙蔷薇扶着他的手登上马车,“我想教那些没有门路的平民女子。”顿了顿,“即使王爷看不上的猪下水,可只是一个卤猪下水也能叫她养活自己。有了一技之长,农家女也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
宁王心头震动,面上不显,她竟有如此胸襟和觉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我不是有王爷吗?”孙蔷薇笑看着他,“王爷总不至于叫我当垆卖酒吧?”
宁王气挑眉:“这时候知道还有本王?”
“王爷!”孙蔷薇抱住他的手臂,“宁王殿下,您可是全京师女子的意中人——”
“别胡说!”宁王打断她,“本王是你的意中人。”
孙蔷薇心中忽然一动:“王爷若是答应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意中人。”
宁王挑眉:“本王不答应呢?”
孙蔷薇:“那您就是我未来夫君。”
宁王禁不住笑了:“这事说小是你自个的事,说大也大,京师没有女子学堂,那些御史一定会上奏父皇,叱责你不成体统,亦或者不顾皇家颜面,抛头露面,不配为宁王妃。本王先问问母妃。贵妃娘娘同意你再办。否则御史堵着门骂你,从古墓爬出来的儒生编话本嘲讽你,别怪本王不帮你。”
第55章
◎是不是像个行走的八宝箱?◎
孙蔷薇没跟御史酸儒打过交道,但她前世听说过一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龊。悲天悯人的感慨“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有了机会却骄/奢淫/逸。主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也会跟儿媳有染。
女子学堂此举在那些认为淑女不可下阁楼的人眼中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或许宁王也不希望孙蔷薇抛头露面,可他说的这些也是事实。
孙蔷薇安安分分地随他回到宁王府,上至赵总管下至门房粗使婆子待她的态度皆跟不同以往。孙蔷薇靠近小厨房就有人迎上来询问她有何吩咐。
孙蔷薇只是厨娘的时候跟他们道,咱们都一样。众人信她。如今她还这样说,即使她态度不变,好比灵溪也不敢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孙蔷薇一个人不可能改变所有人,她若勉强只会叫众人为难。孙蔷薇便去主院跟两个嬷嬷学规矩学接人待物。
前世看过宫廷剧,孙蔷薇有心理准备,认为等贵妃娘娘松口她办女子学堂,她就学的七七八八了。然而身为王府当家主母还要记住宁王有哪些亲戚。宁王即使不爱跟他舅父颍川侯走动,舅父家婚丧嫁娶他也得亲自前往。
现下宁王在刑部当差尚有闲暇,以后被太子委以重任,总不能叫他亲自给亲戚筹备礼物。这事自然落到孙蔷薇身上。
孙蔷薇不懂的不止这些。名家字画,古董玉器,时下最为流行的衣裳布料等等。她可以不出去交际,但她不能跟以前一样,段三姑娘一问她三不知。
宁王先前提醒孙蔷薇不出三日,他和孙蔷薇的事就会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并非夸大其词。第二日就传到忠义侯府。
翌日,段三姑娘叫丫鬟婆子去接孙蔷薇。然而扑了个空。段三姑娘得知孙蔷薇家大门紧锁,稍稍一想就知道她在宁王府。
段三姑娘担心此事传扬出去有损孙蔷薇的清誉,就找她母亲询问用什么理由把孙蔷薇接出来。皇帝给宁王赐婚一事,段三姑娘也是听她母亲说的。忠义侯夫人先前忘了告诉她,早几日贵妃就派两个嬷嬷住进宁王府。
段三姑娘瞬间明白:“贵妃既然有心,怎么不叫她们去孙姐姐家?孙姐姐在外头又不是没家没院。”
侯夫人道:“孙姑娘小门小院,突然住进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前后左右邻居不得天天扒着墙头偷看。”
天子仁厚,吏治清明,致使百姓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扒墙头并没有犯哪条律法,孙蔷薇千般不愿也得忍着,除非想叫世人认为“活阎王”娶了“母夜叉”。
为这么点事臭了名声实乃不值。
“过些日子我可否下帖请她来咱们府上小住?”
忠义侯夫人笑看着女儿:“你莫不是忘了过些日子是什么日子?”
段三姑娘愣了愣,猛然想起过些日子是她成亲的日子,红着脸瞪一眼她母亲:“她没空我去看她总行了吧。”
“先使个小子去宁王府问问,宁王同意你再登门。否则你下拜帖也到不了孙姑娘手上。你直接过去,到门外也不见得能进去。”
段三姑娘禁不住嘀咕:“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您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忠义侯夫人心想你以前连爹娘的话都听不进去,能看出来才怪。
“安国公不也没看出来吗,又不止你一个。”
段三姑娘立即坐到她母亲身边,幸灾乐祸地问:“您说安国公这会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忠义侯夫人微微摇头。
“不可能!”段三姑娘惊叫,“安国公的门生遍天下,指不定前日拟赐婚圣旨的人就是他的学生。”
圣旨乃圣上亲自拟的。不过公公传旨和后来回去复命的时候,御书房都有文臣武将。其中一位武将正是忠义侯。
夫人抓住女儿的手,拉住她坐好:“快嫁人了,怎么还是这幅急性子?这点你真该跟孙姑娘学学。”
“您以为她本性如此吗?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切菜练出来的,否则就会切破手。”
她母亲忍不住说:“赶明儿各色瓜果下来,我给你买两筐,也叫你练练。”
段三姑娘脸色骤变,赶忙说:“正说安国公,您说我做什么?安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只是昨儿听人说安国公府上换了一批新瓷器。”
段三姑娘愣了一瞬间,抚掌大笑。她母亲无奈:“看把你乐的。”顿了顿,“宁王兴许也料到了,所以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又把人带回王府。”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还敢搞暗杀不成?”
她母亲微微摇头。段三姑娘松了一口气。她母亲又忍不住叹气:“你呀,素日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对付一个孤女何止这一个法子?万一被查出来还得抵命。
“抓出来往花街一扔,御史跟着奏禀,闹得朝野人尽皆知,即便陛下知道孙姑娘很无辜,为了皇家的颜面她也只能是侧妃,永远是侧妃。”
段三姑娘打个寒颤:“这招真毒。不过安国公不怕宁王秋后算账?”
“为了一个商人之女杀功勋,宁王想被千夫所指吗?宁王不在乎,太子和陛下可舍不得。”忠义侯夫人盯着女儿解释,“安国公不是韩国公,太子收拾其妹夫那招对安国公不好使。你在府里怎么乐都行,到外面给我忍住。”
段三姑娘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她母亲说的极是。安国公心思缜密,当年先皇封了那么多国公,如今只有安国公屹立不倒:“我误会宁王了。”
忠义侯夫人道:“宁王在刑部历练多日,早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那个跳上御案跟陛下对骂的小儿。”
段三姑娘点头受教,随后就使个小子带上礼物前往宁王府。
宁王在刑部,赵福叫其先回去,宁往若是同意,明日上午不是派车去接段三姑娘,就是把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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