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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1]，我们坚信——困难终将被战胜。”
黎凡逐条读完后，便转身看向文夏和沈洛舟。
那一句“以上三项方案均有较高的执行失败风险”，让他心内一跳。
虽说他们作为援助先锋、作为进入到这个虚拟空间的嘉宾，提前知道这一期任务的主题，也像贝兰联合政府这封邮件中所说的，知道在节目的整体建模设计下，“特雷穆星都会有一线生存的机会。”
但正如前几期节目一样，这一线生存的机会究竟会有多大、他们将面临多大程度的困境并不能提前预知。
现在来看，显然这应该会是他们可预估的复杂程度中，比较棘手的局面。
节目开播前，沈洛舟已经就不同等级困境，可能会面临的问题给所有嘉宾做了分解说明，文夏也做了她认为必要的的生存培训，但真正的身临其境，有这么一颗小行星正在向着自己所在之处逼近，仍然止不住的紧张。
杜雷以及总署办公室几名成员也眉头紧皱。
在此之前，文夏一行人那淡定并且成竹在胸的态度，让他一度升起了一丝侥幸的念头。
暗暗想着，说不定贝兰联合政府真的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很完善的方案？
谁知，说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均有较高执行失败风险”！
可一时谁也不敢擅自说什么，只不自禁的把目光飘到了文夏身上。
文夏作为先锋队队长，她自己的个人邮箱，也收到了这封邮件，此时正和往常一样的，随意侧靠着椅背，低头看邮件附带的详细方案说明。
沈洛舟也在快速浏览了邮件正文内容后，就侧过去在她的光屏上一起看。
听到这里，沈洛舟恍若未闻继续蹭看，文夏则像是根本感觉不到那些目光一样，抬头对黎凡道，“把这封邮件里每一个方案的详细方案说明发给在场的人，半个小时后再议。”
接着抬肘磕了下越蹭越近，已经完全压住她半条手臂的沈洛舟，“看你自己的去。”
“我还没……”
沈洛舟话说了个头，手腕上就轻轻一震，是自己的光脑上有新信息的提示，显然黎凡是第一个就发给了他。
他不甘心的“哦”了一声，才靠回了自己座位里。
现在的特雷穆正处于雪季，昨夜大雪纷扬了一整个晚上，直到清晨方才停歇。
被积雪打散了的那明亮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总署这间会议室映照的纤毫毕现。
如果会议室中有人从光屏中抬起头，定然能清楚的看到，杜雷眉心的竖纹随着阅读的持续缓缓拉长，现在更是挤出了一道新纹。
这半个小时，这间会议室内落针可闻。
文夏抬眼看了一圈，估摸着都看的差不多了，从靠背上离开，身体稍稍前倾，手臂搭在会议桌上，“杜总长先说说？”
寂静之中，蓦地接收到讯号的杜雷，不由得眉心一跳。
但好歹也是一星之长的他，很快不动声色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向侧手位自己的总助示意。
总助马上将他刚刚快速摘取的几份详细方案说明中的关键部分，一字排开，用光屏投了出来。
杜雷清了嗓子道，“这场贝兰星系前所未有的陨石危机，贝兰联合政府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样技术和理念先进、方案和计划详尽的报告，实在是让人敬佩和感动。我首先要代表特雷穆政府和全体民众，正式的向几位联合政府的先锋以及贝兰联合政府表示由衷的感谢！”
“嗯。”文夏淡道。
“…嗯，关于这三个方案么，”杜雷指了指光屏，“从详细说明中对方案执行成功概率的评估，分别是30%、25%以及最后方案C的50%.也就是说，作为最后托底的应对方案C，成功率也不过半。另外，每一项方案一旦执行失败，都将会带来新的不可控的问题。例如方案A和B，能够使陨石改变运行轨道的撞击，其动力大小可想而知，很有可能陨石会在撞击下分裂成多块，并继续全部撞向特雷穆；方案C则是把陨石直接摧毁，可以想象到，这就像是把一颗炸弹变成了霰弹的过程，虽然会降低撞击力度，但也会将特雷穆星上，受到碎裂后的陨石雨直接袭击的受灾面积，成百上千倍的扩大。”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看着对面文夏和沈洛舟的神色，却未瞧出任何端倪。
沈洛舟先开了口，客气的道，“说的不错，杜总长继续。”
杜雷虽说对几名先锋有所忌惮，但既然现在回到了他自己的岗位上，他还是要客观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表现出他的专业性和能力来。
“至于联合政府建议的地下掩体修建，这确实是一个可以让特雷穆民众在灾难期间暂时得到庇护的办法。可是地下掩体要怎么设计和修建、修建地如何选址、修建的量需要多大？陨石直接袭击区域的所有民众，必然是要大量迁徙的吧，特雷穆虽说较小，人口也不多，可总人口也达到了9个亿了。如此大范围的民众迁徙工作如何主持？迁徙后地下掩体空间、生存物资如何分配？所有这些事情，三个月的时间够吗？接下来还有，灾后呢，民众们需要在地下掩体生活多久才能重返陆地？回到陆地的重建怎么开展，资源要如何再分配？”
他这样问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存在的，一连串的在他看来个个无比复杂又棘手的问题。
总署办公室的几人，更是听的连连点头。
这真的是太难了啊！
“这么多的问题，哪一项没有妥善详尽的应对，都会带来新的不可控的问题和动乱。”杜雷看着几名先锋，语气沉重的道。
“那杜总长认为，更妥善的应对方案应该是什么呢？”文夏对杜雷的话不置可否，继续抛出问题。
杜雷自知自己在这些先锋们面前已经有了污点，除了尽快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专业和政务治理能力以外，也知道自己的发言，只能拿稳了一切都是为了特雷穆民众的利益考量这一点。
他稍作沉吟，郑重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特雷穆民众的跨星球迁徙上。应该尽全力与贝兰联合政府、或者直接与贝兰星系其他星球进行谈判，争取尽可能多的其他星球可接纳的迁徙人口数量。为全体特雷穆民众谋取哪怕多一个人的生机，而不是花费在上面说的那些各式各样的方案、以及地下掩体修建这件事情上。”
这段话说完，所有人包括杜雷自己都安静了下来，等待文夏等人的反应。
因为大家都清楚，他的这个意见背后未明说的很重要的一点：放弃特雷穆星球。
而从他们短暂的与文夏接触经历中，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她完全没有半点是准备放弃特雷穆星的意思。
她不仅对于贝兰联合政府与天文中心的这套方案十分重视，更在抵达特雷穆的第一时间就公开了封港一个月的消息。
几位先锋在空闲时间，也常常在就特雷穆的地形做分析，更在□□的同时，安排了安全部及建运部的工程建筑、农渔类资源排查。
这些举措，无一不是在为直面灾难、不放弃特雷穆做准备。
杜雷不错眼珠的看着对面，这片短暂的寂静里，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交握的手。
他不可能不紧张，这八位先锋个个进化技能非凡且不受他们特雷穆的打印手铐制约不说，贝兰联合政府刚刚那封信的最后，也指明了他的所有诉求都只能通过这几位先锋实现，包括一个月以后他本人究竟能不能离开特雷穆。
在打着特雷穆民众的旗号、大着胆子说了这番话以后，才猛然发觉，他一双手的手心已然冷汗涔涔。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弗朗西斯·培根
第63章
在这片极其短暂, 却让人心惊肉跳的沉寂里，杜雷渐渐抑制不住的焦躁。
连窗外无声的落雪，都让他感到喧闹。
终于, 文夏指尖轻点桌面，开了口, “看得出来, 杜总长有仔细的看了贝兰联合政府的这份报告，对几个方案的理解很到位。”
“尤其是最后的建议, 杜总长设身处地为特雷穆民众利益考虑的无私之心、拳拳之意, 让人动容。”
虽然她面上依旧是浅淡随意的神情，很难让人看出一丝真的动容的情绪, 但语气却十足真挚。
紧绷了这么久, 杜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嗯嗯, 身为一星之长，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灾难当前, 我们理应为了最大程度保全每一位特雷穆民众的生命安全, 做出应有的努力！”
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砸的晕头转向的几位办公室成员, 也纷纷点头。
总署办公室的幕僚长附和道, “总长的话，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好。”文夏略正了正坐姿，话语中带着鼓励，“那么这件事, 我会告知联合政府将主要由杜总长负责。接下来就要麻烦杜总长多多费心了，有需要贝兰联合政府或者先锋队出面协商的, 随时联系我们沈副队。相信杜总长一定会为特雷穆民众争取到最大的可迁徙民众数量, 以及最妥善的迁徙安置安排。”
从昨天被文夏几人从星港带了回来开始, 杜雷直到此时，才头一次感到了些放松。
听到文夏这话，答应的也很爽快，“那是一定的！”
毕竟，究竟多少是最大数量，什么样算是最妥善的安置，还能有谁说的准吗？
自然是他办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对面的文夏，似乎对于会议室内所有人此时的态度十分满意。
笑了笑之后，又轻叹一声，“原本呢，我对杜总长，以及诸位在得知灾难消息之初的应对，可以说印象极差。”
“可是没想到，虽然大家一时慌了手脚，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情，真正冷静下来以后，袒露的还是与特雷穆民众同在的心。”文夏说到这里，看了看听了她的话，醺醺然连连点头的几人。
“受到大家感染，在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我会代表所有先锋向特雷穆做出一个承诺——无论最终，能够如杜总长所说，顺利迁徙他星并得到安置的民众有多少，只要特雷穆星仍然还有一个人在，我们整个先锋队，都会同在。”
“同时，强烈建议杜总长带领各部部长及众位总署办公室的幕僚，在这件事上向民众做出声明，杜总长会为所有迁徙他星的民众服务到最后，一定会是最后一批次离开特雷穆的成员，好叫特雷穆民众也能够像我一样，感受诸位的赤诚之心。”
“如何？”
吧唧。
杜雷仿佛听到了自己刚刚飘起来的心，又一瞬间被拍回地面的声音。
与他同排而坐，原本因为文夏一番话，越发自如、终于感到可以抬起胸膛了的几人，表情渐渐凝固，身形再次佝偻了下去。
只有两个人第一时间，热情满满的回应了文夏，“先锋们真的…真的是高风亮节啊！我们作为世代生长于特雷穆的民众的公仆，有什么道理不答应！我愿意！”
杜雷听在耳中，直气的暗暗咬破了后槽牙！
要是在以前，他真相把那两个他还未发话，就擅自表态度的两个人先给开了！
感情文夏前头说了这样一番好话，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个坑等着他！
可是，道德高地架都给架起来了，现在还怎么跳下去？
杜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勉强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但对面的文夏显然在等他的正式回应，特雷穆民众全体利益这面大旗，是他自己主动举起来的，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这段时间做好管理和责任交接，与这些先锋们搞好关系，从而能够在一个月封港期一到，顺利的第一时间抽身离开，去和家人团聚。
数亿民众的跨星球迁徙和安置，怎么可能是说说那么简单？
最后一批，什么算最后一批？
要是三个月期间将至之时，仍然无法完成迁徙的安排，那么所谓的最后一批，不就根本也走不了吗？
他踟蹰着，不敢与文夏的目光相对。
偏偏那个文夏，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似的，而且一直沉浸在被他感动了的情绪当中，第一次十分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咳……这个确实是，几位先锋们不是特雷穆星生长的人，都能愿意做出如此承诺。我们作为特雷穆的行政核心，就、更没有推辞的道理了……对吧？”最终，杜雷不得不硬着头皮妥协，扯出了这么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对！总长说的太对了！”那两名第一个表态的幕僚应和了起来，还带头鼓起了掌。
杜雷一口老血咽进肚子里，却只能侧目对他们微笑致意。
眼下只能先这样，后续再相机而动。
文夏站起身，第一次向杜雷伸出了手，“相信特雷穆民众，一定会为他们拥有这样一位总长，以及这样的政府公仆们而自豪。”
杜雷坐下以后，继续问道，“那贝兰联合政府发来的这个方案细节，下午是不是就没必要向民众公布了？”
在杜雷看来，既然已经议定了跨星球迁徙的方案，那么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这一封贝兰联合政府发来的应对方案，究竟要如何向大众公布，可就难说了。
况且，现如今，想要恢复秩序、维/稳就得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了，这个节骨眼上，不就得暂时隐瞒真相，粉饰太平吗？
谁知，他又一次料错了。
当那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时，他却听到文夏说，“当然要公布，并且全部如实公布。”
“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位特雷穆民众都能顺利跨星迁徙，又或者是否会有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特雷穆。”
她微斜的身体，背朝着会议室的巨大落地窗，明亮莹透的雪光似在她的周身披上了绚丽的光之衣。
“为了这些人，贝兰联合政府的方案，依旧要按计划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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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行政总署两条街之处，是特雷穆安全部的办公楼。
秦川川、黄仓及林振东三人，在昨天夜里随着秦诺来到这里后，召集了几名还在岗位的安全部核心岗位的人员，根据刚刚商定的维/稳思路，连夜议定了细则。
第二天天未亮，一封召集所有在籍安全部人员即日回岗的内部通告就发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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