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绥绥凄疼而不能成语,把珠泪弹,学孩儿儿呱呱啼。
裴焱闻声松了手,耳朵不疼了,胡绥绥理直气壮,道:“裴裴以为绥绥不想等嘛?绥绥到州学没多久,那晁中丞信脚来到州学,不知做什么,立在门首不走,绥绥面庞花臊,谁知他是不是觊觎绥绥的美色,我不想与他走野路,伤裴裴的心,姝儿也有些怕他,绥绥谅裴裴今日事多,情急智生,衣襥姝儿,化成狐狸,历旧径,避开他耳目跑回来了,昨夜有雨,地板湿滑,姝儿在州学里跌了一跤,膝疼跑不远,我不叼着她回来,难不成要把她弃在路上?”
越说越伤心,胡绥绥气结于胸,不胜愤激,管这番言语能不能分豁开来,先挥爪掴裴焱的手泄气,抓完,蹲下身,口里出粗,骂句贼狗肉的,两臂仍抱柱不放:
“裴裴你不先晓信前后,就只知道冤枉绥绥,呜呜,定是裴裴想养小星了,今日借端来生气,不如绥绥死个透腔,成全你是也。”
“呜呜,我就是一条茄子,任你来磨。”
误会了胡绥绥,裴焱讪讪地搔掐创口,由着胡绥绥骂,等她骂够了,才开口道:“唔……是我的错。”
“呜呜,裴裴愠色向奴奴!奴奴要如何做,才能让裴裴肯心!”胡绥绥不领裴焱的歉意,拗颈向天,身子扭的和扭股儿糖似,哪有方才见到晁巾阙时,呢呢痴痴的样儿。
裴焱把胡绥绥架弄起来,道:“不如,我也给你写封道歉信?”
“写!”胡绥绥沉心,“当着姝儿的面写。”
第34章 恶人射杀胡姑姑
裴焱自认今天举动野调了些,低声下气与胡绥绥陪了话,最后说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不应让裴姝知道。
胡绥绥一抹腮上的泪,道:“别以为绥绥不知道,裴裴不过是怕姝儿知道此事后,又不亲近你了。”
“诶,看破不说破。瞧你们浑身湿淋淋,当时心里真的急了些……”裴焱还她一笑,要是让裴姝知道他拧胡绥绥的耳朵,想来会一纵性,与自己分颜。
裴姝庚齿小,但吃得好睡得好,身沉沉,有几分重量。一路叼着裴姝回来,胡绥绥嘴酸牙酸,掩嘴打个呵欠,两眼半张半合,哼哼地假作鼾声,不欲多言。
怕胡绥绥就抱着柱子睡了,裴焱横拖倒拽胡绥绥. 直至湢室:“脏兮兮的,一块洗洗。”
“谁要与你一块洗!”到了湢室门前,胡绥绥侧身而入,进到里头,速速关门落锁,再以身堵住门,试图让裴焱吃个闭门羹。
可她没算到裴焱脸如此厚实,竟翻窗进来。
裴焱翻窗的动作如翻身下马时一样利索,两只脚稳稳踩在地面上,脚落地即宽衣裳,精身向胡绥绥。
“恃着自己有点三脚猫功夫,肆意窥人澡身。”胡绥绥有些气蛊,隐加讽刺,猛把两只恶眼圆睁,视着裴焱,背靠在门上暗自生闷气。
瞧着裴焱满腹诗书,是个斯文之人,谁知为了得手,行径会轻狂如此,好伤大雅。
“我就是想和你一块洗洗。”胡绥绥浑身沾满了泥土,像条泥鳅,裴焱别无其它心思,共入水中后,掬水帮胡绥绥洗面、身。
裴焱诚心诚意答应她,胸中之忿,悉数消除,胡绥绥乐得手肘搭在沿边:“待会儿裴裴帮我梳梳头。”
“成。”裴焱脆快答应下来。
澡讫,裴焱拿梳子给胡绥绥梳头发。
胡绥绥懒懒地闭上眼,等着裴焱给自己梳头。
胡绥绥的头发都打绺了,力道轻一分梳不开,重一点扯得头皮疼,裴焱小心翼翼梳了半天。
头发梳顺后,胡绥绥微开眼,道:“裴裴,那个晁中丞,与你关系好吗?绥绥凭直觉,觉得他不善,但若裴裴与他交好,那绥绥和姝儿这几日就委屈些吧。”
胡绥绥的话没头没尾的,裴焱听了犯迷糊:“要委屈什么?”
“他要暂住在这儿,同一个屋檐下,一直低头也会相见几面。见了面,总不能装作看不见,裴裴你与他好,那我假装笑笑,免得他尴尬,若不好,我佯作恭谨便是。还有姝儿,现在胆子是大了些,但也只是熟悉了周围环境的人才变得胆大,府中突然住进一个生人,她难免会害怕。今日在州学,姝儿只瞧了他一眼,便吓得两腿发软,躲在我身后,与我说他有握刀纹,身上有锈味儿,我琢磨了一下,这锈味儿应该是鲜血的味道。晁中丞是节度使,上阵杀敌,时时出入镝锋中,笑语也浑是杀机,难免会沾鲜血。裴裴与他交好,我便会教姝儿委屈些,害怕也不能见人就躲着,若不好,我就没有让姝儿直面害怕的理由。”
听了这番话,裴焱一句一句拆开来分析,觉胡绥绥甚会为他考虑,颇懂情字的价值,从前怕外头有人闲话,胡绥绥钻洞出府,今回怕他尴尬,自己避委屈。
在程清的看来,胡绥绥性子野,不守闺门,废弛家事,恃宠成骄,积骄生悍,不是个好妻子。
裴焱反以为好。
她是只狐狸,天性如此,闺门的规矩,家事的繁琐,本就与她无关,何必禁压她的天性。
“从前好,这些年淡了些,长大些发现他立名心太急,与我不同,交谈便少了,不过这层好与他父亲有关系,他父亲于我有恩。”裴焱徐徐回道。
晁巾阙月生稍大他一些,儿时裴焱与自己的兄长不合,便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
“啊……”胡绥绥面露吃惊之色,原来裴焱也会欠别人人情,疑惑渐滋,问,“是什么恩呢?”
“一饭之恩吧。”裴焱想了一下,简洁回道。
母亲谢春红去后,裴焱在程清膝下成长,程清处处为难他。父亲不在,便落得个无饭可食情况,而到了冬日只能着旧衣,旧衣无棉絮,寒风一来,饥寒交迫,他魂儿一缕一缕地离体。
晁巾阙的父亲与裴焱的父亲相识,晁巾阙的父亲虽手也握刀剑,但性情和顺,见裴焱受此待遇,常呼他去晁府里。
提起脑后帐,裴焱的脸色始终淡淡的,没有被触着旧情。
但胡绥绥听着觉沉重,挨冻加受饿,无比折磨人,她把裴焱劈腰抱住,语学娇莺,道:“呜呜,这世与裴裴结了云雨缘,那余生或后世裴裴失了富贵色,绥绥就算身无分文,出街求食过活,也定不会让裴裴挨冻受饿。”
说至此,又扑簌簌的流下些粉泪。
“后世没准我不是人呢。”胡绥绥说了好几回下辈子乞讨养他的话了,听多了,喉中非常作痒,心里甜丝丝的。
“无碍,后世裴裴生为猫,绥绥就将裴裴聘回来,生为虎,绥绥便割肉与裴裴吃,生为犬,绥绥筑金屋养裴裴……”
“若我下辈子是人,但犯法了,怎么办?”
“那绥绥努力功名,当个官,枉法释放裴裴。”
胡绥绥恻然神伤,带着哭腔道,列举了无数种可能性,真要说下去,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裴焱哭笑不得。
知道了胡绥绥的忧虑,裴焱道:“你与姝儿不用避委屈。”
“啊,为何?”
胡绥绥扬起小脸,眉眼一动,不由放出无限娇媚,衬着那杏脸桃腮,格外动人。
“他住馆驿,不住这里。” 裴焱佳思忽来,频咽津唾,用上力道,手指戤住胡绥绥的额头。
额头一疼,那股娇媚颜色即消去。
府衙的前院办公,后院居家,后院居妻女或严君,理不应请客人下住,客来,自然是去馆驿里住。
“原来如此。”胡绥绥舒了一口气,嫣然一笑,露出如编贝之齿,“这样甚好。”
……
裴姝跌了一跤,膝盖破了层皮,但未出血,裴焱啖以鱼肉安慰她。吃了鱼,膝盖的痛感一点点消失,裴姝神彩焕发,给裴焱背郎诗。
耳边听着郎诗与雨声,裴焱忆起裴姝杀价买鱼之事,有许多话要说,但想她跌了一跤,还是改日再说罢。
郎诗背着背着,裴姝问裴焱:“爹爹,姝儿背得可好吗?”
“好好好!”裴姝在州学里爱扯头读书,声音虽稚,但脆亮,此时背诗之声起伏动听,裴焱只管朦胧称好。
裴姝是糖堆里养出来的孩子,今日受惊淋了雨,赤兔还没沉下便困倦了,最后一句诗落地,便变成了一只狐狸,钻进裴焱的袖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寐无鼾声。
等裴姝睡熟,裴焱才从袖子里将裴姝掏出来,放到榻上去睡。胡绥绥偶生齿疼,不思晚饭,与裴姝一块睡了。
在赤兔彻底落下前,雨终于停了,晁巾阙也回到了府衙。
裴焱好酒好菜款待,晁巾阙今回却不沾一滴酒,匆匆饱腹后,城门将关,他生有几分着忙,谢过裴焱,打帐离开汉州。
裴焱假意挽留:“何事这般着急,在这歇一晚,鸡鸣钟动再起步,也不迟。”
晁巾阙微哂一哂,直陈:“漏月已到,一雨数日,浸淫不止,不知晴明是哪一日,不趁此时走,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如此,二人洒笑大笑而别。
晁巾阙离开,裴焱以为没什么事可烦恼了,眉睫毛才交,次日一早,府衙里来了几只白狐。
白狐与胡绥绥咬了几句耳朵,胡绥绥一听,抽抽咽咽,来他面前哭个不休:“裴裴,昨夜有人拿箭射我姑姑,姑姑死的死,伤的伤,好可怜,呜呜,定要查出是谁做的皱眉事!”
第35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胡绥绥胡乱认来的亲戚,大致分为姑姑和姨姨。
第是胡乱认来的,外头人语提这类姑姑姨姨时,会带个“胡”字与“假”字。
昨夜一群胡姑姑趁大雨未至,出洞觅食,谁知走出树林,抬头才见明月,便有短箭,劈面射来。
裴焱亲去城外树林瞧情头,幸存下来的,皆被伤了左目,头挨着头,凄凉聚哭,而那些死去的,则是因箭深陷心脏,鲜血淋漓,几乎透背,僵毙数刻,之后呜呼。
胡绥绥亲见尸体,转惹恼,转伤心,泪下盈腮,哭得似泪人儿一般。
裴焱看着那些或死或伤的狐狸,嘀咕着,惴惴不安。
好用短箭射目致残,射心致死的人,裴焱只知有一人,那便是晁巾阙。
晁巾阙膂力过人,觑准了目标,箭从他手中射出去,从不落空,其力收放自如,要陷入皮肉几分,透过背几分,都由他所控制。
而他也曾提起白狐之事。
昨晚酒饮半壶后,晁巾阙嘴边带着一抹笑意,道:“听言裴夫君不许猎户猎白狐,这是为何?”
裴焱胡拿一团理由搪塞过去:“曾在山间迷了津,无计可施时,被一只白狐所救,心怀感激罢了。”
只提起了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地岔到别处去了。
当时裴焱并未心影这话有什么问题,可联络白狐被射伤、死之事,那个笑实不可测。
裴焱问胡绥绥:“它们可有瞧清恶人的面貌?”
胡绥绥停止哭泣,转头问一通姑姑姨姨们。
胡绥绥问完,树林一片哀嚎,姑姑姨姨们个个都有话要说。
两刻以后,胡绥绥倍加愤惋,嗡声回道:“事发突然,姑姑姨姨们只闻见马儿啼声,并不见其人,此人箭术了得,一发便发三枝箭,一连发十回,出来觅食的姑姑们根本无处可躲,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便倒下了。”
说到这儿,裴焱的斜刺里走来一只狐狸,扬颈嘤嘤叫,叫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裴焱并不知它说了什么。
叫讫了,胡绥绥将狐狸的话转述给裴焱:“姨姨说虽未见到人,但闻得他的气味,往后他若入城来,定一闻便能认出来,不劳裴裴再为它们耗精力,此仇要自己报。对,裴裴事务繁忙,我们要自己报。”
胡绥绥抹干净眼泪,红着眼眶,下死眼盯看远处。
射狐不为一身皮毛,是贪杀生的快活,还是为针对他?
裴焱疑惧交并,想不明白,他打心里不相信这个恶人会是晁巾阙。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将狐狸的尸体埋好后,裴焱动身回府,心里头有事,面上削色,闷坐府衙里,并无心区处事务。
狐狸被人残忍射杀之事,周巡略有耳闻,见裴焱状似不乐,为缓他心情,装出一种憨直的的态度,道:“或许是有人落生,不意重伤了狐狸呢。”
“云雾迷蒙,半夜来落生,是突然技痒了吗?真是这般,倒是好眼力,千里眼都得拜此人为师。”裴焱可不相信这是意外。
周巡只是随口说说,裴焱还认真了起来,想来他心中很是烦恼。
瞧透裴焱的心情,周巡仍将一纸书文送到裴焱手中,道:“虽老夫不知府君为何会护着汉州的白狐,但老夫知府君从不做坏事,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一时也查不出什么,府君不如放宽了心,静待之,先将眼前的事务区处讫了,日后会少一些麻烦。”
“说的有理。”是啊,现在想查也不知从哪儿查起,心中存有的疑虑,在没有证据之前,也只能藏在心里。
裴焱吐一口气,打叠精神,开始看文书。
周巡在一旁偷观裴焱的变化,心下非常欣慰,不过看完今日的文书,裴焱作支颐状,垂垂又出神了。
裴焱正出神的时候,周巡笑了笑,道:“听说昨日晁中丞来了。”
“来了半日便走了,来匆匆,去匆匆。”裴焱意殊未怿,淡淡地应着。
细瞧裴焱的态度,不凉不酸,周巡若有所思,再问:“府君不知有没有听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裴焱抬眸望着周巡。
周巡略有禁忌,一双慧眼左右四顾,确认无杂人在,才折了腰身,神色自如,低低与裴焱道:“今次晁中丞入京,得了赏赐,有人说晁中丞是邀功固宠,老夫第一回 听见这些话,未免代抱不平,固守边境无归期,归期时许是一具白骨,能与吐蕃连兵十年而不疲敝者,唯有晁中丞一人,报功未曾一概抹煞将帅,如此却有人散布蜚言,洒血的将士,恐难瞑目。”
“有此蜚言,圣上自然会察夺。”这番话晁巾阙昨夜说过了,裴焱不愿再听,忍不住岔断周巡。
话被岔断,周巡的思绪未乱,不肯缄默,肚内酝酿好言语,再道:“可后来,老夫又听到一件事情,这吐蕃明知自己能力不足,也不曾遣使求和,吐蕃主宫赞一死,吐蕃始发内乱,王位尚无人能胜任,此时最应该遣使求和,但他们是一月一小攻,三月一大攻,屡讨屡败,屡败屡讨,一连三年,奇怪的是两方几乎无战损,好像是小儿打闹一般。府君也曾上过杀场,这战场上最怕的是什么,府君应当比老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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