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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军长哼了声，又对黎悦道：“姑娘，你继续说。”
黎悦嗯了声，但是她低着头，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谁也不敢看：“我当时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死人。然后我奶奶就气呼呼的出去了，还说，那你就去死吧。奶奶刚出去，我大伯就来了，大伯安慰我说，人活着不容易，叫我别想着死。他还说，嫁到李家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先进哥死了，但是先锋哥是军官，李家条件好，我在李家肯定比在自己家过的好。还说大宝小宝还小，我娘……就是李家婶子年纪也大了，以后这李家还不是我当家做主？又说如果我不嫁到李家，奶奶会把我嫁给死了媳妇的鳏夫，鳏夫年纪大，家里又穷，日子肯定不好。”
李母气的脸都黑了，黎家人把黎月送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黎月能干，可以帮衬自己，可没有想到黎家人背后还说着那样难听的话，怎么着？她死了还能把李家的东西给他们黎家？
黎国栋听了直皱眉，怎么办？这话被公社社长知道他选大队长就没了指望了，说不定还得被批评。他没有想到侄女胆子这么大，还真敢把这些话都说出来，这个死丫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给李家补偿点钱，把这丫头嫁了人收点礼金。
县政府领导的脸色也难看，这黎奶奶和黎国栋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做派，他们这些人哪里看不出，由此可见这姑娘在黎家的日子过的可真差。
黎悦继续道：“后来我就到了李家……”接着黎悦抬起头，“到了李家之后，我过上了从来没有想过的好日子。你们看我的衣服，这是我娘给的，我还能每天吃一个鸡蛋补身体呢。”说着，黎悦笑了笑，在大家看来，小姑娘的笑容很腼腆。“那天，先进哥下葬之后，回来我就病倒了，我醒来后，我娘对我说，李家是军属，现在国家禁止封建思想，所以冥婚这种做派李家是不会做的，但是她看我在黎家过的苦，而她也需要个人一起做家务，照顾大宝和小宝，所以她打算过继我，问我愿意不愿意。
我当时听了，哪里还会不愿意？我在黎家从三岁我爹死了，我娘改嫁了之后开始干活，黎家三个丫头，黎星什么都不用干，养的白白胖胖的，黎云仗着有爹娘，把什么家务都丢给我，而我……每天一大清早起来捡柴、割猪草、喂鸡、洗衣服，从白天忙到晚上，可是到了我娘家不是的，洗衣服的时候我娘会跟我一起去……我当然愿意过继过来了。
不过我娘说，过继是大事情，她还要跟先锋哥说，眼下是农忙的季节，等农忙后她就去邮电局给先锋哥打电话说这件事，所以在这期间，过继的时候先不要说出去，免得到时候事情没成，我被人笑话。所以，有封建思想的是我奶奶和大伯，我娘是没有的。”
李母赶忙道：“可不是嘛，我们村里人谁不知道这孩子在黎家过的不好，而且我大儿子去了，就算不管封建思想，也不能让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来守活寡啊，这哪里是人做的事情？更何况我是军属，肯定要跟着国家的思想走的，所以我就想着把这孩子过继过来。这孩子的命是我家先进救的，黎家肯定也会同意过继的，他们连把这孩子嫁给死人都舍得，更何况过继呢？哎，这是天可怜见的，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实在是可怜……”
李母的反应是快的，把黎悦说的有可怜就有多可怜。
杨军长和县城干部是相信黎悦和李母的话的，一则黎悦是受害人，她说的话谁会怀疑？二则李母是军属，他们觉得李母的觉悟肯定是高的，所以这件事都是黎家搞的鬼。
“你……你们……”黎奶奶气坏了，“先进娘，当初把这丫头嫁到你们家，你也是同意的，你当初可没说过继这一套，现在你想赖皮？”
李母道：“当初我儿子刚死，哪里有心思想着这个，你们要把人送过来，我这边也缺人帮忙，就先应下了。等我儿子下葬了，我才有这个时间处理孩子的事情。这事情孩子也是知道的，你叫她来说。”
“你……”
“好了。”杨军长道，“有黎悦的口供，和村民们的口供，你们黎家把活人嫁给死人冥婚的封建行为是逃不掉的，这种行为实在可恶，一定要接受处罚，张干部，您说呢？”张干部就是那县城干部，那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张干部点点头：“破坏国家政策，宣传封建思想，这是恶性行为，必须严惩。”
“领导，我们可没有逼孩子嫁给死人。”黎三婶道，“这件事都是婆婆和大哥做主的，我们都是不知道的。”说着，拉了一下黎三叔。
黎三叔赶忙跟着道：“对对对，这件事都是我娘和我大哥做主的，我们都不知道，是我娘和我大哥做了主之后再跟我们说的，可家里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啊。”
黎三婶：“就是就是，所以领导，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看着黎三叔和黎三婶推卸责任，黎奶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我要打死你们……”说着，冲了上去。
“娘……够了……”黎国栋开口，拦住了黎奶奶，“娘，您别闹了，我当初就说了，先进为了救月子去世了，我们家补偿点钱和粮食，但是你非要把月子嫁过去，你还说如果我不帮你，你就要把我赶出黎家，娘，事实证明我们做出了。”说着，黎国栋朝着杨军长和张干部跪下，“两位领导，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但是请你们不要惩罚我娘，我娘年纪大了，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代替我娘受罪。”接着又对一直沉默黎爷爷道，“爹，等我去接受处罚之后，您把我分户出去，星子不能有我这样的爹，会让她被学校里的人笑话的。”
黎国栋的话把愤怒中的黎奶奶说醒了，她本来还在气黎三婶和黎三叔不孝，又在气黎国栋竟然把这件事推给她，明明把黎月嫁过去冥婚是黎国栋的主意，可是他竟然推说是自己威胁他的，但听到黎国栋最后的话，她明白了，这是为了她的宝贝孙女啊。她的宝贝孙女不能有被政府处罚的爹啊，这会让人笑话的。
黎奶奶忍了又忍，最后为了宝贝孙女不得不屈服了。她道：“这件事跟我大儿子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李先进为了救黎月这个赔钱货死的，我可没没钱补偿给李家，只能把黎月这个赔钱货嫁过去了，我大儿子劝我了，我就把他打了一顿，我威胁他，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他赶出去，还不给他闺女去念书，他没办法，只能听我的话了，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黎悦听了，不由的赞叹黎国栋的聪明，他知道黎星是黎奶奶的死穴，所以刚才提了黎星，果然，一提黎星，黎奶奶就把黎国栋摘出去了。
杨军长等人本来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现在见黎奶奶认错的这么爽快，也根本不计较这件事到底有几个主事人。杨军长道：“既然如此，黎老太我们带走了，你们也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做宣传封建思想的事情了。”
“领导……”李母适时的开口，“领导，黎月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我们家先进也为了救黎月丢了性命，所以我想把黎月过继到我们家，请你们当个见证人吧。”
这的确是一桩美事，不过，杨军长道：“黎月这事情还得她家的长辈同意。”说着，看向黎国栋一行人。
黎国栋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过继？别做梦了。
第15章
“过继？那不行。”黎国栋直接道，“领导，我二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把她过继出去，这是要断了我二弟的根啊。”他说的可怜，好像很重兄弟情义似的。
“就是就是，不能过继。”黎三婶也跟着道，只要李家把这丫头退回来，家里的家务活还是给她做。这些天，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女儿和她做的，她也受不了了。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累过。以前不觉得这丫头在有什么好，知道这些天才发现。
“对，不能过继。”黎奶奶恶狠狠的道。等这丫头回到黎家，一定要狠狠的打。
黎悦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但是也能猜出来，她刚想开口，只听见那位杨军长道：“如果不过继，那么来算一算李先进同志救了这姑娘，牺牲了自己的补偿。本来，李先进同志为了救人牺牲了，李家没了儿子，你们补偿李家一个闺女，至少也能安抚一下李家的丧儿之痛。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所以，那么谈补偿吧？”
一听到补偿，黎家人又沉默了。
杨军长看向大队长：“李先进同志每年的工分能换多少粮食和钱？”
大队长道：“粮食至少300斤，钱至少30块。”
杨军长点点头：“那他今年几岁了？”
大队长：“25岁了。”
“今年25岁，咱们少算一些，最少也能再活上30年吧？每年30块钱，那就是900块。每年300斤的粮食，那就是9000斤。当然也，李先进同志救人也是自愿的，所以咱们也不能要别人把30年的钱和粮食都补偿了，那就补偿一半吧，你们家补偿李先进家500块钱和5000斤粮食。不能拖延，得在三天内补偿，可以做到吗？”杨军长问。
啥？
黎家人都傻眼了。
“凭什么要我们补偿啊？”黎三婶道，“他救的是黎月，补偿也是黎月去补偿。”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补偿？”黎奶奶可不同意，拿钱和粮食就是要她的命。
黎国栋瘪瘪嘴，没说。但眼中闪烁的也是这个意思。
李母确实也没有要黎家补偿的意思，说的难听一点，救人是她儿子愿意的，可是听到黎家这样的嘴脸，她也生气。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大队长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这黎家也真是的，丢人丢到领导面前来了。
杨军长淡淡一笑：“你们既没有分家，为什么不是你们补偿？李先进娘刚才的意思也明确了，她能接受黎月过继过去，意思就是不要补偿了。可是你们不愿意接受黎月过继，那就只能补偿了？”
“那就分家，把黎月分出去。”黎奶奶道。
杨军长挑了挑：“如果分家的话，那么过继是黎月自己的事情了，你们也管不到了。”
黎国栋看向黎悦，一脸伤痛道：“月子，你爹就只有你一个闺女，你忍心过继过去，让你爹娘没了根吗？”
黎悦看向黎国栋，也悲伤的问：“大伯，你和奶奶当初逼我去冥婚的时候，不已经让我爹没了根吗？你们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亲大哥，你们怎么能那么狠心啊？”
黎国栋：“……”还能这样说。
杨军长看了黎悦一眼，觉得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他什么人没见过？黎家人的嘴脸他怎么会看不清楚？直接强硬的把黎悦过继过去，这会引来很多话题，而且黎悦的这个年纪还不到自己能做主的时候，未成年。所以过继必须要他监护人的同意。“我就直接说吧，有资格决定黎悦过继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娘，她爹死了，娘改嫁了，所以黎老头，你能代替你儿子决定。现在李先进娘很明确，不要补偿，要你们家赔一个女儿过去，且黎月也是愿意的。如果你不愿意黎月过继，那么也行，你们家补偿500块钱和5000斤粮食，事情就是这两个选择，黎老头，你的决定呢？”
500块钱和5000斤粮食也吓到了黎国栋和黎奶奶、黎三婶他们。
杨军长又道：“当然了，黎月爹只有她一个闺女，确实也不能断了他的根，要不这样，黎月过继过去，但是姓就不改了，李先进娘，你觉得怎么样？”
“行行行。”李母赶忙道，“我没有问题的，这孩子也是可怜，孩子她爹也是可怜，改不改姓我都没关系的。”
如果不改姓，那么所谓的断了黎国强根的说法也站不住脚了。
“那就过继过去。”黎奶奶道。留下黎悦要赔500块钱和5000斤粮食，黎奶奶是不愿意的。反正黎悦留下不留下，对黎奶奶没什么意义，她就是想打她一顿。
黎三婶虽然想留下黎悦让她做家务，可是，她也更看重500块钱和5000斤粮食啊。
黎爷爷道：“那就过继吧，不改姓。”
黎爷爷在小说里是个没存在感的人，整篇小说里，他说的话连五句都没有。黎家就是黎奶奶和黎国栋说了算。
其实这个结局在杨军长的意料之内，500块钱、5000斤粮食和黎悦怎么选？一看到黎家人的嘴脸杨军长就知道了。“那我来写过继协议。”
过继协议里，把过继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因李先进对黎月有救命之恩，且为了救黎月去世了，黎家没有钱和粮食补偿李家，所以经过李家的同意，把黎月过继过去……
写好过继协议，大队长开了证明，黎月的户口直接从黎家迁了出来。之前因为冥婚，黎月的户口还在黎家。
“大队长，我还想改名字，能麻烦您再帮我写个证明吗？”黎悦问。
大队长一愣：“你要改什么名字啊？”
黎悦道：“我想改愉悦的悦，今天过继到李家，对我来说是大解放，是高兴的一天，我要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我娘对我的好，所以我想改愉悦的悦，说明我高兴。”
李母趁机道：“这个悦好，寓意好。咱们家月子……悦悦可真聪明。”李母骄傲的看了黎家人一眼，“说起来啊，你们不知道，前几天我带悦悦去隔壁学校报到了，那老师测试了悦悦，你们看怎么着？悦悦本来只念过小学一年级，结果一测试，老师让她跳级念了三年级了，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以前黎星念书的时候，悦悦都自己偷偷的记着呢。”
杨军长笑道：“那可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聪明，有上进心。”又对李母道，“也是你对她好，舍得培养她。”这是实话，谁家愿意送儿媳妇去念书？还是孩子儿子的儿媳妇。所以不得不说，李母是个大度又善良的人。
大队长道：“那恭喜你了，有了一个好女儿。”黎悦被夸大队长也高兴，毕竟是他们大队的人。
黎家人哼了哼，可也不敢哼出声。
黎三婶道：“领导，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杨军长：“你们其他人可以走，但是黎老婆子不可以走，她宣传封建思想，必须受到处罚。魏警官、张警官。”原来这次和他们一起来的人当中，还有两个警官。之所以带警官一起来，也是因为怕乡民们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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