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有些事物是不需要直视, 单通过各种侧面渠道，就能够挑拨人的神经了。
*
普利文从懒散中集中起了注意力，他的视线在黑色的人形兽类身上转到视频中，全息的影像如同潮水般, 把他们带入一个新的天地。
一共有三份邀请函，普利文选择了一份海蓝色为底色的邀请函。
邀请函显露出一行字迹, 类羊皮纸的纸质配上钢笔特有的细瘦字体，字迹锋利而优美, 是另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文字——“汉利尼克的祷告。”
普利文看见那份邀请函被火焰燃烧成灰烬，还带着暗红色的灰烬, 散落了一地。
似乎是一个副本？普利文内心猜测道。
并非以人的形态出现在画面中，而更像是一个摄像头，跟随着画面而走。
并且在视野里会时不时出现一些信号受到干扰而导致的数据模糊与缺损。
但这让影像更加让人提起心神了，生怕不小心就错过什么。
海浪声是普利文时常听的声音, 他居住的星球就有大面积的海洋, 而他的《飞翔吧普拉斯号》更是以海洋作为背景环境。
但这片海洋的声音, 普利文侧耳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总有些奇怪。如果说普通的海浪声就像白色的水，那么这片海洋的动静，就像是在白色的水中藏着什么东西。
水手的无端虚弱，船长从不露面，反倒是每晚的舞会都会如期举行。在钢琴声和管弦乐的交织乐声中，裙摆如花一般绽放又收起，香水味填充了宴会厅的每一寸角落，让人头晕目眩的不止是夜晚的睡意。
夜晚的海洋深而沉，而甲板上总会出现黏液般的东西，它们似动非动，安静得就像一块月光的斑点掉了下来。
只有在极偶然的时刻，当望向它们时，能看见扭曲的花纹在移动、旋转。在门板上，在船舷下，也在一部分“人”的影子中。
看见职位是“大副”的船员面带微笑地吃起晚餐，好似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副陶醉的神情，普利文忍不住移开目光，感到一种恐惧。
因为在普利文的目光中，那盘被盛在碟子中的“晚餐”，是一只形状奇怪，而且奇怪得一点也不可爱，只会让人觉得恐惧的生物。
那是一只触角上长满了眼睛的奇怪小章鱼。
似乎注意到普利文的视线，小章鱼挥动着数量众多的触角，上面的眼睛微微眯起，专注地盯着普利文的方向。
就仿佛隔空已经看到了普利文一般。
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绝对不是一种好的体验，普利文也有向后退的冲动了。
抖动的视线会让人心理产生一种焦躁感，尤其是加了心跳声后，会让人不知不觉中随着背景的心跳声，加速自己的心跳，在全息景象中更是如此。
普利文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破旧的旅馆房间内。
昏暗的灯光下，有一只飞蛾不停地撞击摆在窗台与桌面相接处的玻璃灯盏。
他正坐在一把稍稍一动就发出“吱呀”尖叫的旧椅子上，充满了历史的刻痕的木桌上有一页边缘泛着黄的纸张。
普利文稍稍探身去看纸张上写了什么，心跳声忽然近在眼前，把他震在原地。
“我似乎遇到了什么。”
“我想要去找寻真相，我必须要出发。”
“在选择之后，我应该成为一名合格的调查员，不是么？”
如擂鼓的心跳声中，一声叹息似轻烟一般，却把普利文轻轻地推了出去。
“调查时间还没开始呢，小子，下次再来碰碰运气吧！”
……
退出全息影像后，普利文在座椅上发了一会儿呆。
因为他发现，T策划可恶的让人只能选择一份邀请函，这也就意味着，他只看了海蓝色的邀请函后的景象。
另外两份，普利文还记得自己当时扫了一眼，其中一份是灰红底色的，一份则是墨绿底色的。
普利文听了会儿自己的心跳声，那份悸动还未消散殆尽。
普利文：发出想玩的声音.JPG
*
【草！这也太刺激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竟然只能三选一呜呜呜！T策划之后会把影像再放出来吗？我还想看看另外两个是什么样子的！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虽然没看懂但是策划把那种感觉拿捏得好准，看的我又毛骨悚然又充满了好奇。好像和《战国行》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游戏设定，是新的世界观吗？】
从游戏影像中回过神来的卷毛主持人也悄悄擦了擦汗，虽然意识体不会有其他的生理反应，但潜意识还是让他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他觉得那些海浪声下藏着什么生物的尖叫，这让他看见那些滑溜溜的、散发着奇特味道的黏液时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主持人和普利文误打误撞都选了海蓝色的邀请函，但卷毛主持人可从没和那么多眼睛对视过，到现在都还有点晃神。
“这真是一份别开生面格外精彩的游戏影像！这是T策划您接下来准备制作的游戏么？”卷毛主持人问道，他不知不觉就对谈衍的态度尊敬了许多。
“它其实还在制作的前期，在世界观上，它和《战国行》并不相似，在这个游戏中，除开各个地区不同的历史和风俗习惯，还有一个特殊的设定，也与要调查的任务有所关联。”谈衍解释道。
“调查并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够完成的，在游戏中，将会以联机组队的方式进行调查，同时还有一套规则，”谈衍说着，顿了一下，“不过目前我还没设定完整，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
何止是游戏规则……
联机需要的服务器、极高反馈的NPC需要大量的算力支持，以及极为重要的游戏故事……谈衍都没有。
系统啧啧称奇：【宿主，这算是空手套白狼吗？】
谈衍：【不，这叫随机应变，至少我把之前画的灵感草稿加工成视频了，谁不喊一声策划牛哇？】
系统：【为什么这个游戏要设定“规则”？难道游戏系统也不行吗？】
谈衍在福瑞面具下露出一个回忆的表情，在回复系统时语气充满了一种复杂情感，像是爱，又像是恨：【需要把游戏系统根据“规则”调成系统你这样，你觉得普通的游戏系统可以做到吗？】
【跑团类的游戏，如果作为KP的系统智慧不高，不能灵活的运用规则，那只会养出一大批“刁民”。】
【即使星际玩家看起来再老实善良，在游戏中也是一个混沌善倾向的状态。只要游戏系统无法形成有力的规则掌控他们，那么系统你就能欣赏到很多意料之外的走向了。有时候比起环境中潜藏的危险，或许是人带来的威胁更大一些。】
【虽然有时候一些意料之外的走向其实也不错，但游戏本身就像跑团一样，是有“模组”的，再跳出剧情……不然系统你有兴趣表演游戏里的系统，跑团里的KP吗？】
系统：【哒灭！】
卷毛主持人：“感谢T策划带来的新游戏，我十分的期待。未来会在游戏论坛放出相关消息么？还是更习惯在星博上通知玩家们？”
“说起来，T策划似乎还没在游戏论坛出没过，好多玩家都在游戏论坛找过您，可惜都失败了。”
卷毛主持人说着，露出一个深有同感的表情：“我也曾经在游戏论坛试图找到T策划，后来才知道找错地方了。”
“哦？”谈衍扶了扶镜片，明知故问道：“论坛？或许我之后会去看看，研究一下。”
谈衍指的是发帖时需要的各种格式，而主持人和观众们显然误会了。
【哦我亲爱的策划，我终于确信他是个不懂论坛的大叔了。没关系的T策划，你在星博要好好的，我会从游戏论坛跑来星博看你的！】
【我就说论坛的规则太多水太深了！还是星博比较简单易懂好上手！】
系统：【宿主，你在大家的眼里形象似乎？】
谈衍云淡风轻中带着一丝披上马甲的快乐：【我没承认，他们自己想的。】
谈衍笑了下：“这是一款需要联机的游戏，标签是剧情、探索、捏卡、克苏鲁。关于‘捏卡’与‘克苏鲁’，请容许我在游戏制造之后向大家介绍。”
说完之后，谈衍向主持人望去，表示自己的环节已经回答完毕。
主持人迅速的反应过来，接过了话题的主导权：“非常感谢T策划的回答！接下来就是评委们出场的时间了！本次创新大赛不仅邀请了游戏联盟的评委们，还邀请了一位游戏品鉴家——邱尤老先生！”
【？！我去，这届创赛这么卷的吗？邱老先生都请过来了！】
【哇哦！这届有看头啊，我这就把直播节目分享给我朋友，哼哼这届的观众票我赚翻了！】
卷毛主持人本想直接按照流程，却突然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出场！”
这补充的话语就好像准备下班结果发现领导突然增加工作量了一般，谈衍维持住表情，看到会议桌的对面升起六张座椅。
而座椅上坐着的，应该就是评委们了。
值得一提的是，最边角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漆黑斗篷的身影，从头到脚都被遮得干干净净。
谈衍看了一眼，胡乱想道：还挺像个黑魔法师，这应该就是什么“神秘嘉宾”了，还真的（物理上）挺神秘。
面带笑意的老人目光直直落在谈衍身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
“T？普利文？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们吗？我对T你的《战国行》的文化背景非常感兴趣，同时也对普利文你的战斗系统感到不可思议，哦，当然是指褒义的那一种，不知道可否和你们细聊一下？”
普利文目光一亮：“可以，当然可以了！”
谈衍：？
谈衍有点不自在，她现在披着的马甲就是个叔系角色，面对一个老人，她暂时没想到该如何做反应更好。
谈衍注意了一下其他的人，发现评委们，除了那个神秘嘉宾，都一对二地进入了聊天状态。
或许评委们之前有过沟通，每人负责聊两个？
而且，大概是场地有什么设置，似乎被分出了隔间。谈衍并没有听见其他评委和策划的聊天内容。
该不会直播也分成不同的视角了？
谈衍内心的想法一闪而过，她沉住气，回答道：“可以，当然可以了。”
谈衍这话是照着普利文的话说的，普利文的回答充满了期待，而谈衍则更加沉静。
普利文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随着她的回复，其他人似乎都远去了。
一个崭新的空间在谈衍视野里生成，数据重新组合，她坐在一张舒适度不错的沙发上，中间有一张圆玻璃桌，对面两张沙发上分别坐着那位老人，以及策划普利文。
老人也有一丝惊讶的神色，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我叫邱尤，或许你们听说过我，也或许没有，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我在这里只是想和你们进行一个交流。”
谈衍点了点头，她意识到这个环境是由她自己的念头组成的——这是她所习惯的，与其他人交谈的一个舒适的距离与环境。
“T，我这么称呼你吧，你的精神力很强，比普利文还强。”
普利文坦然的点点头，并不意外的模样：“能让环境随着你的想法，就说明你强过我，T。”
“那些个评委都想和你们两个进行交流，我们进行了一个抽签，结果就是我赢了。”邱尤露出一点小得意。
他虽然有着老去的外表，但是显然，他的性格比起慈祥亲切，倒不如说颇为孩子气。
但当邱尤端正了坐姿，就连普利文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谈衍眨着眼睛，没有什么慌乱的想法。
看见紧张起来的普利文，邱尤说道：“不必紧张，小伙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能把二郎腿翘到游戏联盟那里去。”
“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最胆大的孩子，让我感到格外的惊喜。普利文你独特的游戏模式，变成一只鸟——我从没想过这种模式，嘿，我能看出你的自信，你的点子也能够让你自信，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心态。”
“你把你飞翔的念头放在了游戏里，我相信，如果你是一只鸟，你肯定是飞得最高，姿势最漂亮的那一只。你是一个优秀的游戏策划，哪怕这是你第一个正式的公开作品，你的策划天分毋庸置疑。我很高兴你没有被一直以来都吹捧迷了眼，你的骄傲并不是因为他人，而是因为你自己。”
普利文刚要害羞的点头应下，就听见邱尤话锋一转。
邱尤：“但你对游戏的掌控力并不是最高的，你依托你的‘风’——你想飞的念头制造出了《飞翔吧普拉斯号》，那之后呢？你抓住了你的‘风’了吗？”
普利文陷入了思考之中，很显然，他知道自己的是一个很喜欢依靠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就去做游戏的策划。
换而言之，是一个会为了一叠醋包一桌子饺子的那种。
谈衍看着神情认真的邱尤和被说动的普利文，一眨眼，就和邱尤对上了眼神。
“而T，你让我感到一种，突破了想象力的界限的魅力。你对于世界的构架能力，对自己所制造的事物有着无可比拟的控制力，你是一个成熟的游戏策划，我无比确认这一点，但你几乎不像是做了一个游戏，而是花费了大量的算力去构造了一个新的世界，然后通过游戏这一种方式展现出来，是么？”
谈衍无法否认，只能点头。
如果她不是一个游戏策划，而是一个导演或是小说家什么的，她也同样会去拍摄或是撰写这样的世界。
她的《战国行》抑或是《千秋：缘起》，还是未曾发布消息出来的《从零开始的动物园》，甚至是刚刚画完饼，实际上还是个文件夹的《调查中》……
或光明正大，或隐晦迂回地指向了一个世界。
蓝星。
战国的百家争鸣是奠定华国传统文化体系的起点，谈衍也以《战国行》为她公开发布的第一个游戏。
处于现代的华国城市是《千秋：缘起》的外世界背景，无论穿越经历过什么世界，经历或光明或黑暗，最后回到的那间公寓都是永远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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