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坐在悍马之上,身上没穿铠甲,只一袭锦缎,他眸光沉沉,对辰王的叛变并不吃惊。
确切的说,他就在等着这一天。
辰王是有备而来,除却挟持了不愿意臣服他的西南王,另外还带有两位藩王助阵,在兵力上完全辗轧了楚湛。
陆南风见状,深呼吸,胸膛起伏,当真很担心祖宗基业会毁在他手上。
辰王一惯温润如玉,这个时候的眼神极冷,像是终于醒悟,灵魂变了一个人。
四野萧索,野兽许是事先预感到了危急,早已逃散。
就在气氛正处于肃重之中时,温浪高亢的嗓音响起,在山风中瞬间荡开,“西南王!郡主一直与我在一起,这阵子甚好,你莫要牵挂,另外我定会救你!”
被辰王所挟持的西南王:“……!!!”
说实话,他知道自己对辰王还有利用价值,这一路上也没遭受什么磨难,他知道女儿跟着新帝来了北疆,但女儿是奔着新帝而来。
这是哪来的憨憨?!休得污蔑他女儿的清誉?!
西南王细一看,认出了温浪。
原来是温老二!
西南王无言以对,在场两方人马加起来数万人,温二公子到底是想做甚?!
西南王脸都黑了。
这厢,陆南风骑在马背上,也开始在风中凌乱。要知道,辰王带来的兵马,远在北疆之上啊。
他忍不住向上天祷告,【苍天在上,信男愿一辈子不再花心风流,只盼上天让北疆顺利挨过此难!】
楚湛:“……”_||
他很怀疑陆南风和温家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血缘关系。
隔着数丈之远,楚湛自然是无法窥探到辰王心声,但他能看出辰王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不过,楚湛对辰王为何突然造反并不感兴趣,他要的只有结果。
辰王一出生,就比他矜贵,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活在辰王的阴影之下,哪怕是如今,他心尖上的小东西,也曾心悦过辰王。
楚湛嫉妒辰王。
即便他已是大晋帝王,他也还是嫉妒辰王。
这时,辰王朗声道:“楚湛,我先与你单独较量一次,不知你可赏脸?”
辰王已挑战,楚湛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个人是亲兄弟,但似乎从幼时起就站在了对立的一面,饶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也注定了会走上对立的路,这就是皇家。
“好!”
楚湛应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辰王也飞了过来。
两人站在双方大军的中央,风起,天际的云遮住了旭日,只一个眨眼间,双方都拔剑出鞘,一时间电光火石,招式如同鬼魅,让人无法看清,唯有兵刃相击的声音阵阵不绝。
温玉眸光凝视着前方。
温浪凑了过来,“大哥,你说谁会赢?”
温玉淡淡一笑,慈祥的看向了自家弟弟,“当然是心狠的那一个。”
辰王曾经太过心慈手软,为人温和,没有野心和攻击力,故此,即便他与楚湛都是学了温家的武功,但两人实力上也大不相同。
温浪恍然大悟,“大哥,难怪我总打不过你。”原来是自己太过心善,不像兄长,笑里藏刀。
温玉但笑不语。
果不其然,小半时辰之后,山风忽的戛然而止,辰王站立不动,楚湛手中的宝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立刻就能取下辰王首级。
两方兵马皆纷纷开始躁/动。
陆南风双手抱拳,对着天际连连拜了拜,“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果然开眼了!”他抹了一把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陆南风又一次暗暗感叹,幸好他没站错队啊。
温浪大喜:“大哥,如此看来,是不是不用打仗了?”
温玉摇头,“皇上会放了辰王,这一战还是会打。”
温玉知道,楚湛是想借此机会,让辰王兵败的同时,也彻底收服人心。
楚湛啊,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深沉的一个。
到了此刻,温玉竟有些感激小妹的存在。若是没有小妹,楚湛大概也容不下温家吧。
辰王倒是坦荡:“楚湛,你可以杀了我。”
楚湛淡笑:“你和朕的较量才刚开始。”
楚湛果真放了辰王回去。
但此事一出,辰王那边的兵马明显开始军心涣散了,尤其是支持辰王的那两位藩王。
方才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新帝更有王者风范。
*
锣鼓声响,两军正式准备开战。
楚湛和温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同样期待绝世武器的效果,一旦验证了传言,那么一统天下是指日可待。
统一九州不仅仅是楚湛的夙愿,同样也是温家人的梦。
要知道,一旦九州皆归为大晋管辖,这天下将会少了诸多战乱。
温玉太明白战争会带来什么。
故此,他与楚湛在这一刻的想法是一致的。
绝世武器被推了出来,在没有得到验证之前,楚湛只命人抬了一架出来,这玩意儿他在西北见识过,尚且知道如何使用。
楚湛命冷川亲自操作。
冷川手握火把,就在辰王的兵马杀过来之时,楚湛对冷川点头示意。
这正好是验证绝世武器的大好时机。
温玉也拭目以待。
陆南风倒是不会在意那样多,他只一心盼着能守住北疆,不然只能含恨西北了,到了阴曹地府,他那个爹也不会放过他的!
冷川领命,点燃了引子。
这暂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楚湛与温玉几乎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
“住手!万万不可!”
恰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即是一道白色身影,来人是白衍,他几乎是飞扑了过来,试图用身体挡住火焰。
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
随着一声举巨大响动,白衍的身子被瞬间抛开,一下就被弹出数丈开外,他当场口吐鲜血。
场面几乎是地动山摇。
响彻传到天际。
所有人都震惊了。
陆南风一噎,呆了。
楚湛忽然拧眉。
温玉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过头了。
他们都知道绝世武器厉害,但……如此杀伤力,感觉不是在开战,而是……灭世啊!
*
王府。
温舒瑶几乎是瞬间惊坐起。
她知道今日是楚湛和辰王对战,她原本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但刚才的动静,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脸色大变,那双水润桃花眼中死一片的惊愕。
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这种神色。
温舒瑶往外冲,婢女被她直接推开,跌倒在地。
国师夫妇在王府镇守,见温舒瑶要外出,国师试图阻挡,“娘娘,外面不太平……”
他话音未落,温舒瑶直接一脚踹了过来。
国师当然不能对小姨子动手,唯有闪开。
温舒瑶直接命人备马,片刻就消失在了王府大门外。
温舒情闻讯而来,国师见状,立刻装弱,“夫人,为夫尽力了……嘶――小姨子下手真重。夫人,为夫站不起来。”
温舒情着急,根本无视国师,也命人备马,立刻朝着小妹追了过去。
国师:“……”
这厢,嘉晨郡主也不想干等消息了,索性也往两军交战之地狂奔而去。
*
辰王兵马暂退。
白衍身受重伤,被人抬了过来,楚湛只淡淡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想救治。
温玉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皇上,若是白公子出事,对皇上而言,会意味着诸多麻烦。”
楚湛立刻明白了。
倘若白衍出事,温舒瑶会嫉恨他一辈子。
楚湛沉着脸,正要下令吩咐人医治白衍,一阵马蹄声传来,他顺着目光望去,就见温舒瑶正骑马飞驰,他心头咯噔了一下。
温舒瑶动作迅速,她只看了楚湛一眼,两人视线交织的瞬间,她随即移开视线,一个是愤怒,另一个是心虚。
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息,焦尸遍野,战火延绵之处,随地可见残肢断臂。
温舒瑶下了马背,四处张望了几眼,随即开始干呕。
“呕――”
她一阵头昏目眩,只觉得天和地都在晃动。
温玉和楚湛一样心虚,此刻不太敢招惹温舒瑶。
温舒瑶最终看向了担架上伤势过重的白衍,她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指尖在颤抖,指尖探查到对方还有呼吸时,她这才吐了一口浊气,她身子晃悠悠,眸光赤红,眼泪却迟迟落不下来。
温舒瑶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但这种杀戮……对所有人都会是灭顶之灾。明明事情还有其他方式去解决的。今日此事一出,天下九州的君主都会想方设法得到绝世武器,哪里有欲望,哪里就有止不住的战火。
她看向了温玉和楚湛,一字一句道:“现在你们满意了么?当初娘亲就是死在战场,死在了万人尸中,我也出生在那一刻,没人知道我有多厌恶战争。你们这些男子,只顾着争权夺势,从未想过给旁人带来的代价。”
“快看,那样多死尸,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或许膝下还有孩子,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夫君,别人的父亲!”
“大哥,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是不是早就和皇上预谋好了?”
“还有皇上……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弄虚作假了!从今往后,收起你的那些虚情假意!我早已不厌其烦!”
温玉握紧了缰绳,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楚湛喉结滚动,幽深的眸露出一丝丝罕见的恐慌,他想要替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一男子大喊:“报!温二公子独自一人潜伏去了敌营,眼下生死不知,他说……说要把西南王救出来。”
温玉:“……!”这个二弟,真是不嫌事大!
此时,温舒情和嘉晨郡主也赶了过来。
第80章 美人跑了(2)
场面一度诡谲。
楚湛不可能当众对一个女子服软,况且这件事也是他一手策划,他只是没有料到那种武器的杀伤力如此之大。
温舒情和嘉晨郡主,都在着急温浪的安危。
这家伙何必闯入敌营?!
辰王眼下还没成事,当然不能轻易对人质动手,也就是说,西南王暂时是安全的。
白衍睁开了眼,轻唤了一声,“小、小师姐,我来晚了。”
温舒瑶握住了他的手,“别说话,我带你回去医治。”
温舒瑶一番言论之后,不哭不闹不寻事,再没有看楚湛和温玉一眼,而是冷静的离开,情绪平稳到可怕。
两方兵马暂时休战。
楚湛也不敢再轻易动用绝世武器。
众人原地安营扎寨。
陆南风看着温舒瑶带着白衍离开,又看了看脸色不对劲的楚湛和温玉,他憨笑两声:“那武器倒是极好,想必辰王已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回应陆南风的,只有沉默。
陆南风:“……”我方赢了,难道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看上去仅他一人欢喜?
*
白衍昏迷不醒,伤口仿佛是烫伤,身上的皮肤和肌理毁了大片。
这种伤口和寻常的刀伤不同,需得割去烂肉治疗,否则以眼下的气候,不出两日就会腐烂。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送了出去,实在骇人。
温舒瑶亲自守在榻前。
婢女们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无人敢阻挡,要知道方才提出意见的下人,被温舒瑶一脚踹开了。
美人温柔时,如早春之花,如溪流之水。
可一旦凶悍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温舒瑶就那么看着榻上的人,眼神放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好像自己被在意的人背叛了,可又无人能够理解她。
她所坚持的原则和初衷,好像在那些亲近的人眼中,都是笑话。
难道是她错了么?
可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楚湛将地宫内的武器问世啊。
或许她是错了吧,与旁人的想法格格不入,可她不想随波逐流,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郎中处理好白衍身上的伤口,擦了把额头的汗,道:“贵人,老朽这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伤势,能不能痊愈,还得看天意了。”
温舒瑶点头,“师弟不会有事的,劳烦先生每日给他换三次药,确保伤口干净清爽,另外,所用的一切砂布皆要经历大火烘烤,莫要沾染任何不洁之物。”
郎中立刻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位贵人所言在理。
从房中出来,温舒瑶在廊下看见了楚湛,两人对视瞬间,温舒瑶没有避让,而是乖巧顺从的福了福身子,“嫔妾给皇上请安。”
楚湛:“……”
他试图窥探温舒瑶此刻心声,却发现她心如止水,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念想。
楚湛心头那股不妙之感又涌了上来。
行完礼,温舒瑶低垂眼眸,身子越过楚湛,直接离开这座厢院。
楚湛张了张嘴,极力找话题,脱口而出,“你二哥暂时还没回来。”
温舒瑶毫无动容,只给他留了一个纤细孤独的背影。
楚湛:“……”温浪对她而言,也毫不重要了么?
这一刻,帝王心中不是滋味,仿佛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成了掌中流沙,他越想要狠狠握住,却是流失的越快,而他自己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
营帐内。
辰王目光如炬,一人沉默半晌。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曾是天之骄子,在先帝的庇护之下,他自幼就是万众瞩目,仿佛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他身边都是良善之人,目光所及,都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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