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太小。
……以后她注意一下,避免和这个人独处。
许盼夏乱糟糟地想,反正再住上一周就要回去了。对方应该也不会久住,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损失了一套衣服……
她还是想要给妈妈打电话,下午开了视频,想要对妈妈倾诉。但从视频中看到许颜明显憔悴的脸后,许盼夏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妈妈工作也很辛苦。
况且有惊无险……应该没什么事?
叶迦澜看出她下午状态不对劲,问了几次,许盼夏只说是自己洗澡闷久了,有点头晕。叶迦澜便重新清理了浴室的通风口,下午来更换太阳能的人来了,许盼夏坐在屋檐下,吃着爷爷递过来的西瓜,怔怔地看着院子中人来来往往,看到太阳下山,她忽然想家了。
这里不是她的家,叶光晨那个漂亮的大房子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还是和许颜相依为命的破房子,狭窄,吵闹,拥挤。
可在妈妈身边,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
那套衣服也烧了,院子里有一块专门用来焚烧的地方,许盼夏亲眼看着那些被弄脏的衣服在火焰里化为渐渐融化。裙子无辜,但她心里有障碍,绝对不会再穿上身。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穿着得体,只要自己改到晚上洗澡,只要自己减少外出和人独处的机会……许盼夏以为这样就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周。
爷爷会乐呵呵地教她挑西瓜,教她怎样去河边钓鱼,奶奶在她被勾破的连衣裙山绣了朵牵牛花,漂漂亮亮,独一无二。
叶明超没有走。
晚上,他和自己爷爷一同过来玩,几个人组了牌局,许盼夏不参加,她避对方如蛇蝎,吃完饭就早早躲回自己房间休息。
具体的细节她不想回忆。
只感觉脸被人轻轻摸了几下,许盼夏一抬头,看到站在她床边的叶明超,对方已经解下裤子,盯着她。大约是没想到她觉这样浅,他惊慌失措地提起裤子就要往外跑——
许盼夏彻底爆发了。
她抄起旁边的书,狠狠地砸到对方脑袋上:“你有病吗!!!”
书脊无比坚硬,她下手又狠又准,一下子砸到叶明超额头上。他痛到大声叫,这一声终于惊动外面打牌的人,爷爷来得最快,看见许盼夏追着叶明超跑,他愣了下,扶住许盼夏:“囡囡,咋了?”
“他摸我!”许盼夏牙齿都在发抖,她的脑袋懵了,忍着厌恶大声,“爷爷,他趁我睡觉摸我,他还拉了裤子……”
爷爷脸色大变:“他还做什么了?”
“没有,”许盼夏牙齿都在抖,她大口喘着气,“这个人,他……他……”
她要说不出话了,剧烈的情绪情绪让她短暂性缺氧。奶奶也赶上来,她吓了一跳:“囡囡,怎么了这是?”
许盼夏脱力了,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胳膊,剧烈呼吸:“他就是个畜生,禽兽……”
强烈的愤懑和这些天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她完全受不了,甚至听不清爷爷奶奶在说什么。在她的听觉和视觉终于回转时,只看到叶迦澜半跪在她面前,伸出手安抚地想要触碰她肩膀,他刚才大约是出去了,现在额头上全是汗——
“怎么了?”
许盼夏严重应激,她尖叫着拍开叶迦澜的手:“别碰我!”
叶迦澜的手被她狠狠打了一下,皮肤白,很快浮现出一片浓郁的红。
许盼夏明显在躲避,她瑟瑟发抖,像一只竖起身上全部刺的刺猬。
叶迦澜微怔,转脸看爷爷:“怎么了?”
爷爷轻声地复述了一遍刚才许盼夏的话。
叶迦澜变了脸色:“人呢?”
爷爷一脸为难:“……回去了。”
“什么回去?”叶迦澜站起来,他面色冷静,掏出手机,“没事,也跑不远。”
爷爷惊了,捂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报警,”叶迦澜说,“猥亵未成年人未遂。”
爷爷的手都在抖:“……我知道,迦澜,我知道,但那是你堂哥,你……”
叶迦澜说:“夏夏是我妹妹。”
爷爷欲言又止,他劈手拿过叶迦澜的手机,放到自己口袋中,又低头看地上拥着胳膊、发抖的许盼夏,他说:“……这事,私下里解决,不然闹大了……你也知道,现在人多爱说闲话。以后你妹妹出门……”
他说不下去了,只递眼色给奶奶,让奶奶好好安抚许盼夏。
爷爷拍拍叶迦澜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让她们俩好好在一起。
等男人都走了后,许盼夏才扑到奶奶怀抱里,嚎啕大哭,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过,声嘶力竭,好像要把喉咙哭破。奶奶眼睛也红了,只说一定会给她讨回公道,让她放心……
许盼夏哭到最后也脱力了,她悲凉地知道这件事大约会“私下解决”,先前叶明超说的是对的,老人对血缘亲疏看得很重很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让报警、让警察将人带走。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
奶奶一直陪着她,后面听她哭,奶奶也用一双粗糙的手擦眼泪。她叹气:“囡囡啊,女孩家就是这样……唉。”
一声长叹。
过了片刻,爷爷进来了,隔着一层门帘,他低声问:“夏夏睡下了吗?”
奶奶说:“嗯。”
“出来吧,”爷爷说,“我打电话给光晨了,他知道这件事了,明天就过来。明超爸妈那,我也打完电话了,不管说什么,他们明天都得回来一趟。”
许盼夏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奶奶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迦澜呢?”
爷爷说:“他没说话,手机还在我这儿。下楼了……”
奶奶掀开门帘走出去。
俩人下了楼,片刻后,许盼夏从大开的窗子中,听到楼下传来的惊慌声:“啥?你说看见我们家迦澜拿着棍子去找明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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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叶迦澜(十七)
叶明超的家距离爷爷家并不远。
从这个门口走到他们家门口,不超过五十米。
许盼夏还沉浸在后怕中,她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虽然还知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反抗……但她还是太小了,闭上眼睛,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种郁结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她听到外面响起惨烈的、属于叶明超的哀嚎,他说话时咬字不清晰,但凄厉的尖叫声却和旁人并无不同,也是这般哀哀厉厉,听着让人心里头发悚,好像有人寸寸割他的肉。
许盼夏把头闷在被子中。
过了五秒,她又穿衣下床,往外跑。
——不行。
叶迦澜不能为了这么一个脏人惹上案底。
其实她真的是气糊涂了——爷爷肯为了亲兄弟的孙子而阻止报警,又怎能会允许自己的亲孙子遭受牢狱之灾。
叶明超神色惶惶回家,他心神不宁,想着收拾东西回家,谁知收拾到一半就被叶叶迦澜追上。
叶迦澜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拎起棍子。
先砸叶明超的腿,砸得他踉跄下跪,第二棍落在他抵抗的胳膊上,把他砸到抬不起胳膊后,又来第三下——
第三下是脸,砸掉叶明超两颗牙,还是门牙,掉在地板上,沾着血咕噜咕噜。
等众人赶来的时候,叶迦澜拎着叶明超的衣服领口,像拖死猪一样从屋内拖到院子里,那棍子眼看着马上要落到他脊背上,明超奶奶哭喊一声,扑到自家宝贝孙子身上:“——要打,你把我也打死算了!!!”
叶迦澜那棍子不会对着老人,最后一下落在叶明超脚踝上。
爷爷喘着粗气:“迦澜啊迦澜。”
“今天是夏夏反应快,”叶迦澜说,“万一呢?”
明超爷爷还在问:“怎么了?”
明超奶奶说:“甭管怎么了,迦澜,你快把你哥打死了!”
哭天喊地的声音太大,惊动左邻右舍。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丑不可外扬,奶奶立刻转身,将门关上。
爷爷要抢叶迦澜的棍子,他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叶迦澜没有同爷爷争执,任由他拿走。
他转身走,明超爷爷要拉,叶迦澜停下脚步,看着他:“爷爷,您还是让我走吧,不然我真的想打死您孙子。”
明超爷爷唉声叹气:“迦澜,这……”
爷爷说:“让他走,别拦他。”
叶迦澜走出这个房子,外面聚集了一些吃完饭没事干看热闹的人。叶迦澜很少来这边,因而没有人真的上前问他发生什么事,只默契地让开一条路,等叶迦澜离开,他们仍好奇地往叶明超家紧闭的大门看。
叶迦澜回到爷爷家时,刚跨入大门,就瞧见披上外套、穿着睡衣下来的许盼夏。
他抬了手,又落下:“夏夏,对不起。”
许盼夏问:“人呢?”
叶迦澜眼神一黯:“在家。”
“你打他……”
“没事,死不了,”叶迦澜轻声说,“晚上风大,回房间说,好吗?”
他没有碰许盼夏,手指关节收拢,握成拳,克制着,不想再引起她的应激反应。
许盼夏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她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现在考虑的才是之后的事情——怎样处理,要不要报警,要不要通知家长,还有……
她现在很清醒,镇定下来的大脑也开始权衡利弊,分析问题。
“不能让我妈妈知道。”
在叶迦澜打开房门时,许盼夏在外面站了站,仰脸看叶迦澜:“不能和我妈说。你能打电话给叶叔叔吗?我知道他和我妈妈在同一个城市出差,你能和叶叔叔说一声,别通知我妈吗?我不想让她担心。”
叶迦澜问:“你决定了?”
“嗯,”许盼夏踏入房门,她已经冷静了,“……也不要报警了,但我得自己打回来。”
不报警,是考虑到叶叔叔和叶迦澜……还有爷爷奶奶,她很感激对方借给她的这些家庭体验,但不是她的,到底不是她的。猥亵未遂,也没有任何证据……就算真的送他进去,顶多也就拘留几天。那个人在看守所里未必能受到什么惩罚,但爷爷奶奶和叶叔叔今后将要背负上更不好的名声。
许盼夏已经能感受到,越是小的地方,越是人言可畏。
就当是她的报答和为母亲的“赎罪”。
叶迦澜说:“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
“嗯,”许盼夏看自己哥哥,“我知道,我想自己打回来。”
叶迦澜没说话。
她晚上睡不着觉,还有心有余悸,一闭上眼睛,那人的面容就在眼前飘啊飘啊。
叶迦澜也没睡,他给叶光晨打去电话,又陪着许盼夏,俩人用同一个手机看电影,直到天光乍亮,许盼夏才躺到床上,蜷缩着身体入睡。
一家子人真是连夜赶来,就连最迟的叶光晨,也在凌晨时刻匆匆赶到。等许盼夏醒来后,他第一时间道歉,说自己不对,也替叶家人向她道歉,说不该这样……
爷爷心率过快,他是很传统正派的人,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亲戚子孙做出这种事,也没办法接受为此“袒护”的自己,他吸了一个小时的氧气,才渐渐缓过来。
不顾阻拦,他一定要继续主持这次事情,他的想法很简单,事情处理得要让夏夏满意,不报警已经很对不住她,那接下来无论许盼夏提出什么请求,那就都没有问题。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大家默契地不让它传出去,倒不是其他,主要是考虑到许盼夏……小地方对女性总不如对男性宽容,将来叶明超顶多不回家住,难道要让许盼夏回来后也遭人非议?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乡村小镇并非民风淳朴。
没有监控的夜晚,处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许盼夏没有再提要报警的事情,她全程参与其中,听他们讲打算的处理办法。
昨天晚上,叶迦澜已经打过他一次了,人有点骨折,连夜打了石膏,鼻青脸肿。
明超的妈妈倒是哭天喊地,她爸听许盼夏提到上周偷闻她衣服的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啊?你这小狐狸精,要不是——”
许盼夏拿了茶杯,狠狠地丢到叶明超的面前,砸了他的脸,热水和茶叶梗泼了人一身,叶明超被烫得一声哀嚎,喘着气。
“那时候我考虑到他是爷爷奶奶的孙子,是叶叔叔的侄子,也是叶迦澜的哥哥,”许盼夏说,“怎么?你觉得我处理得太轻?那我现在立刻报警怎么样?”
明超妈妈哭:“别,别,都是哥哥妹妹的……”
“他干出那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也是他妹妹?”许盼夏说,“说实话,这口气我咽不下,但我考虑到大家都是亲戚。”
她已经冷静下来。
叶光晨发话:“把棍子给夏夏,让她亲手打。”
明超爸爸尖叫:“明超都骨折了!现在又打,真打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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