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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多梨【完结】

时间:2022-11-15 20:19:03  作者:多梨【完结】
  卫长空说:“谢谢哥。”
  苏安摆摆手。
  苏安一根烟还得抽阵子,卫长空不想身上沾烟味,出去走了一圈,吹吹风,才重新回到包厢。
  卫长空的朋友圈挺固定的,打篮球认识的人,舍友,这些人上次两校篮球赛时也交过手,虽然是对手,但还挺惺惺相惜,能聊到一块儿去。这些喧闹中,唯独叶迦澜和许盼夏兄妹俩异常的镇定——或者说,他们俩之间有种特殊的、疏离的气质,像秘密的共犯——
  卫长空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晃出去。
  就这点不好,喝多了酒,容易上头。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看着叶迦澜拿走许盼夏面前的啤酒杯,开了瓶rio放她手边。许盼夏不看兄长一眼,正在和同校的另一个男生沟通……
  卫长空坐在许盼夏旁边,余光看到叶迦澜一双修长干净的手。
  没由来,卫长空忽然想起他的眼镜,一层镜片似乎将他和其他人都隔开了。
  许盼夏低声,问卫长空:“你怎么把他也请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卫长空不懂装懂:“谁?”
  许盼夏:“叶迦澜。”
  卫长空说:“他不是你哥么?之前一块打球,也挺好的……”
  顿了顿,他又问:“叶迦澜真是你哥吧?”
  许盼夏说:“废话,不是我哥难道还是你哥?”
  卫长空笑起来,肩膀都在抖。
  他想,自己大约是想多了。许盼夏没怎么喝酒,她嫌包厢里太吵——什么“一个女人抵得上一百只鸭子”,这种话肯定是男人说的。至少,离开前,许盼夏朝卫长空抱怨了一句:“你们男人真吵。”
  卫长空为此感到深深的歉意。
  生而为男,他很抱歉。
  许盼夏刚走,苏安就回来了,他热络地坐在叶迦澜左边,搂了搂叶迦澜的肩膀:“叶神什么时候把嫂子领过来给我们看看啊?”
  叶迦澜没说话,卫长空一愣:“嫂子?叶哥有女朋友啦?”
  叶迦澜笑了,没承认也没否认。苏安指了指,努努嘴:“瞧,这不是戴着信物吗?”
  卫长空终于看到叶迦澜手腕上戴的那一根黑色橡皮圈,一看就是女孩子扎头发用的,有些松,大约是戴的时间久了,却很干净。
  卫长空肃然起敬:“早知道今天也请嫂子过来,一块儿吃饭。”
  叶迦澜说:“请不请都一样。”
  苏安拍着他肩膀:“嗨呀,长空,你不知道,嫂子家教严,我们这些人都还没见过呢……”
  说到这里,许盼夏已然走来,她问:“嫂子,什么嫂子?”
  卫长空说:“叶哥的女朋友啊。”
  “叶哥”这个称呼有些陌生,过了好久,许盼夏才反应过来,她漠不关心地喔一声,拉开椅子落座,用筷子去挑干净的虾仁吃。
  苏安替卫长空说好话:“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嫂子’,是’妹夫’——”
  叶迦澜打断他:“别胡说,夏夏还小。”
  卫长空一愣。
  “我们家家教严,”叶迦澜端着啤酒杯,这还是他这顿饭第一次喝酒,平静极了,“我爸让我看好她,不许她大学时期谈恋爱。”
  说完,他举着那啤酒杯,略带歉意地朝卫长空笑笑,一饮而尽。
  卫长空盯着他手腕上的那根黑色发圈看,又盯着他的杯子。这杯子……似乎是刚才,他从许盼夏手中拿走的那个。
  想到这里,卫长空骤然移开视线,瞧了瞧许盼夏。
  她全程没有表态,正低头专注吃虾。
  许盼夏喜欢梳高马尾。
  用一根黑色的、平平无奇的发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翘着兰花指码字中~
  感谢在2022-09-12 19:56:21~2022-09-15 12: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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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许盼夏(三)
  来到山东后,许盼夏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等到上高中时,才有渐渐长到可以重新扎马尾的长度,用一根黑色的发圈捆住,仍旧有一些不屈服的、调皮又倔强的发丝横冲冲地冲出,像骄傲又倔强的野草。
  纵使已经来到山东一年,许盼夏也没有完全适应这边的空气。
  北方的空气是干燥的,干燥到空气中好像没有一点水分;冬天虽然有令人惊喜的大雪,但也有让她很不适应的干冷,零下十几度的那几天,只要非必要,她就时时刻刻缩在房间中,坚决不外出。
  许盼夏不知道妈妈是哪里的人,她也没说,只知自己生下来就在杭州,跟着妈妈艰难过生活。很多人都追求一个祖籍,想要从中分明、清醒自己的来路,好像就能为将来的归处也增添一份指引的光。许盼夏不行,她不知自己父亲是谁,不知母亲籍贯,更不知自己将来要去何处。她很少有稳定的家,从小就跟妈妈搬来搬去,对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妈妈晚上铺开一张布卖零散的小东西,她被放在旁边的纸箱子里,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用金箍棒画下的保护圈,她站在纸箱里,对外面好奇地东张西望。
  许盼夏很难说清自己对山东喜欢还是讨厌,更贴切的词语是不适应。她就像一根杂草,在南方生活久了,适应了一年四季的湿润潮湿,现在来到干燥的北方,只能伸出根须去捕捉那些飘荡在空气中、几乎不存在的水汽。
  地域水土的影响有多大?许颜女士去购买护肤品时和女儿抱怨,原本她肤质是混油的,来到北方就成了干皮,那些滋润的乳霜一概不能用了,得用厚重的……
  许盼夏保持了沉默。
  许颜女士容颜并不褪色,她以前和许盼夏一块儿睡,俩人住在老旧窄小的房间里,用公共卫生间,吃饭的桌子和床在一个房间,炒菜的单独出来,最便宜的时候去买几块钱一瓶的宝宝霜来用,风吹雨打,日晒油煎,都没有损害许颜女士花颜悦容。不知为何,现在住在叶光晨的大房子中,有了单独的房间和叶光晨时常送的护肤品,她却渐渐地生了皱纹,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许盼夏问过一次,许颜女士笑嘻嘻,不以为然:“什么憔悴?你一小孩子胡说些什么?我这是在减肥呢,知道吗?人上了年纪,越瘦越健康,尤其是我啊……”
  现在许盼夏并不和许颜女士睡一张床上,但许颜却还保留着这个习惯,一星期七天,有五天,许颜女士都会和女儿亲昵地睡一块儿,渐渐地,变成了每隔一日,许颜都会来陪许盼夏睡觉。
  ……说一句羞人的话,这个家里,许盼夏没有见过许颜女士和叶光晨有什么亲密接触,俩人客客气气的,没有领证,也极少牵手,相敬如宾,聊天倒是经常能聊到一块儿去,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呢?绝不会握手,更不会拥抱在一起。
  或许是两人顾及孩子,才不这样招摇。
  当然,可能也有其他因素。
  许盼夏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这个家中,她和母亲始终是擅自的闯入者,而这领地上的主人——叶迦澜,自从许盼夏搬来后,他再也没有对许盼夏笑过。
  许盼夏也一日一日地渐渐沉默下去。
  杭州和山东的菜口味不太同,叶光晨聘请了一位阿姨,专门来做饭菜,不过阿姨也只擅长做鲁菜,小到番茄炒蛋爆炒腰花,油焖大虾黄焖鸡,大到奶汤蒲菜糖醋鲤鱼,葱烧海参博山豆腐箱,样样精通。遗憾的是她也只会做鲁菜,对江浙菜一窍不通。
  许盼夏也不身娇肉贵,就算是在杭州,吃江浙菜也吃不了多么精致的餐厅,可她还是想念,想市井间的那一口美味。惠民路的缙云烧饼,小小、圆鼓鼓一个,装入牛皮纸袋里,刚烤好的饼皮又香又薄又脆,饼皮吸了热腾腾的炭火气,掰开,干菜滚着浓香;大马弄里的卷鸡,豆腐皮卷着笋丝,配上青菜一块儿卖,还有素烧鹅,红烧蹄膀、腊笋烧肉、秋冬的四喜烤麸、春夏的梅干菜红烧肉……
  可是吃不到了。
  想到这里,许盼夏便有些黯然神伤。
  来山东一年,她和许颜女士一样,俩人齐刷刷掉了五斤。许颜女士颇为重视她的身体情况,还带她去体检,项目颇多,许盼夏无精打采:“才掉了五斤肉而已,不用开这么多体检项目……你看你严肃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绝症。”
  许颜女士训斥:“别胡说。”
  医院中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玻璃窗外的蝉鸣一声连一声,嘶哑狰狞,许颜拿着缴费单和医生开出的检查项目单,斥责着女儿:“年纪轻轻的别说这么多晦气的话,你还小呢。”
  许盼夏蔫蔫地垂着头,听妈妈絮絮叨叨的话,好久,才应了一声。
  许颜一直拿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她说:“中考成绩快出来了,过几天,给你报个班,你好好地去上辅导班,和你哥一块。”
  你哥。
  这俩字,她说得如此轻巧又自然,自然到好像叶迦澜真是从她肚皮里出来似的。
  许盼夏说:“什么辅导班?”
  “提前学习高中知识啊,”许颜说,“看看,山东高考这么卷,你不好好学,能行?没听你叶叔叔昨天晚饭时说的话?山东高考啊,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压倒千人……”
  许盼夏和她一块儿站在自动扶梯上,盯着下面冷白色瓷砖,折射出次第不同的明光:“知道山东高考卷,您不是还将我送来这里。”
  许颜说:“你要是继续留在杭州,也考不上好高中啊。”
  许盼夏说:“您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她胸口狠狠溢出一层委屈,压着泪,她仍低着头:“反正我不明白。”
  许盼夏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很多,比如不明白为何母亲一意孤行一定要来山东,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同叶光晨好,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叶迦澜这样讨厌她。
  她拒绝去明白。
  家中,叶迦澜妈妈的照片一直挂着,那是一个很温柔娴静的女人,气度不凡。许颜女士私下里同许盼夏说过一次,说叶光晨讲,许颜的眼睛和对方很像。许盼夏一是纳罕世上竟然真有这样愚蠢的人,竟然真的会因为一件相似的东西而投注感情,二是惊诧许颜的态度,在说这些的时候,许颜笑嘻嘻的,没有丝毫芥蒂,她好像并不爱叶光晨,可她还住了进来。
  许颜很快给许盼夏联系好了辅导班,也是顶级的,收费最高的,条件最好的,师资力量最优秀的,暑假三个月,辅导班就上两个月,上午八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晚上还有自愿的自习,从六点到九点。
  自习课上没有老师来讲课,不过每个班都有一个优秀学长或学姐——都是高考成绩过六百五的学生,晚上就留在班级里,照看他们自习,随时解答他们的问题。
  叶迦澜也报了这个辅导班,叶光晨甚至还给负责招生的老师打电话,要求将两人分到同一个辅导班中上课。
  每天早晨,叶迦澜和许盼夏俩人一块儿吃完早餐,再一同搭乘公交去辅导班,但谁都不会主动和谁说话,叶迦澜始终冷着一张脸,好似没看见许盼夏。许盼夏心中难过,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只牢牢握紧抓环,盯着公交车窗玻璃上映下的影子看。
  这时候许盼夏已经渐渐得知他的很多习惯。
  叶迦澜有洁癖,不爱吃油炸的食物,他的衣服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香味,喜欢清淡的东西,喜欢牛肉,讨厌动物内脏;在校时,他每天都穿着干净、熨帖好的校服,对了,他会给自己熨衣服,身高185,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经常一块儿打篮球……
  暑假期间,他总是穿一件白色、袖口领口和下摆都干干净净的T恤,灰色运动裤,那副眼镜开始不分昼夜地戴在眼镜上,隔着镜片看他的眼睛,总像隔着冬天凝望结成冰的水。
  许盼夏还是老样子,大部分的女孩子在生理期后一两年就渐渐停止生长,她的个子也尴尬地停留在156,是个很可爱很合适的身高,不过大约是饮食,也或许是其他,这边人个头都稍微高些,她也因此受到一些优待——比如位置安排在最前,比如不可能偷偷进游戏厅或者网吧这种地方,比如还是会被怀疑初中生甚至小学生。
  一同拍全家福照片的时候,许盼夏也坐在最前面,旁边是叶迦澜,当摄影师笑着指挥“哥哥可以把手放在妹妹肩膀上嗷”的时候,许盼夏悄悄看了眼叶迦澜,对方面无表情,反倒离她更远,拉出一道鲜明的距离,没有一点笑容。
  许盼夏不是没有试着和他缓和关系,比如用妈妈给的零花钱攒着给叶迦澜买他喜欢的糖炒栗子,可任凭许盼夏怎么敲门,他都不肯开。那袋糖炒栗子,最终被许盼夏悄悄地放在他的卧室门口。
  那天晚上,许盼夏听到门开合的声音。
  第二天看,装着糖炒栗子的牛皮袋子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许盼夏拿回去,一粒一粒地剥开吃,边掉泪边安静地往嘴巴里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栗子好像还带着余温。
  严格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哥哥。
  许颜女士和叶光晨压根就没有结婚。
  但许盼夏后知后觉,于叶迦澜而言,这似乎是新的一场背叛,被好心收留的两条蛇狠狠地咬了一口。
  事实的确如此,在这个家中,如今,除了叶迦澜外,其他人的生活都比之前要好上很多。
  许颜如今在叶光晨的公司中工作,也不必为许盼夏的学费发愁——许盼夏的中考破天荒地考出一个极好的成绩,好到学校会免除她的学费,只要她提供资料费和书本费即可。这里的物价比杭州低了不少,或许因为本省就是粮食和蔬菜、水果产地的原因,这些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都要划算许多。
  叶光晨也得到了一个可以聊天陪伴的人,包括一个随时都可以做出一些他喜欢的、稀奇古怪小吃的伴侣。如今的许颜女士极少下厨房、洗手作羹汤,不过偶尔一次,也多是为叶光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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