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刚杀了一批叛党,又捉拿了不少贪官,故而如今朝堂之上再无人因他年轻而轻慢,朝臣都战战兢兢,万事都等萧成煜定夺。
对于皇帝喜欢哪位妃嫔,要如何生活,以后要如何行事,不是他们可以质疑的。
如今这位圣上,跟先帝迥然不同,他先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没人可以劝阻。
除了贵妃娘娘。
认识到这一点后,满朝文武更是没人敢提一句,就连礼部那些老学究都不敢说什么让皇帝开枝散叶的蠢话,主要是帝妃二人都很年轻,刚刚成婚不久,现在他们若是不长眼胡乱说话,那是不是在质疑什么?
故而萧成煜的数道本该引起风浪的圣旨,就这么平静地颁布下去,没有任何人质疑,因为无人敢质疑。
皇帝和贵妃感情和睦,倒是令宫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四位嫔娘娘也并不争宠,反而更喜欢同沈轻稚玩,这让宫人更是轻松不少。
在这片和和气气的气氛里,冬至悄然而至。
冬至是大节,每一年的冬至都要祭天祭祖,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今年的冬至节同去年自是不同的,站在祭台前的人换成萧成煜和沈轻稚,先帝殡天,太后养病,这宫里新人换旧人,已经由年轻的新面孔取代了就朝廷。
在忙过冬至之后,萧成煜跟沈轻稚才能歇两日。
两个人也不拘要做什么,或是一起安静读书,亦或者品茶下棋,煮酒赏雪,日子越是平淡,幸福的滋味却越发醇厚。
那是夫妻相和,灵魂相伴的美妙。
两个人就这么慵懒地在乾元宫玩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年九福匆匆从外面进来,满脸喜气地惊扰了正在一起修剪花木的萧成煜和沈轻稚。
萧成煜直起身来,放下手中的剪刀,问:“什么事?”
年九福看看他,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贵妃娘娘,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陛下,娘娘,太后娘娘身体康复,正准备从玉泉山庄回京,陪陛下和娘娘一起过年节。”
萧成煜先是愣了愣,旋即便道:“当真?”
年九福这才把折子呈上来:“陛下,跟随太后娘娘的家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太医院的脉案,太后娘娘在玉泉山庄修养颇佳,不过五月就已经好全,太医院两位院副在再三权衡之下,还是认为太后娘娘可以启程回京,故而太后娘娘才给陛下写了一封家书。”
萧成煜猛地看向沈轻稚,沈轻稚也不由湿了眼眶,她握住萧成煜动手,道:“陛下,这是好事,娘娘身体康健,是您孝心感动苍天,才苍天眷顾,您得高兴才是。”
她自己的眼泪几乎都要滚落而下,却依旧取了帕子,轻轻擦了擦萧成煜脸上不自觉淌下的泪。
萧成煜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落了泪,他握住沈轻稚帮他擦拭脸颊的手,许久都不肯松开。
“轻稚,轻稚,很好。”
沈轻稚陪着他又哭又笑,好半天才道:“是,真好,真好。”
等到两人高兴过了,才去反复看那一封短短的家书。
太后娘娘很干脆,她最后直接写:过几日母后就回宫,有什么话当面再说,不急于一时。
看到这里,沈轻稚忍不住笑出声来:“娘娘的脾气怎么比以前要活泼许多?看来东安行宫养人,适宜居住。”
萧成煜便道:“待到明年夏日,咱们也过去避暑,那边有山有水,又贲临九门大营和关内道,上行下达更为通畅。”
他说着说着,又不自觉说到政事上来。
说完自己才意识到,便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讨饶地对沈轻稚道:“是我的错,回头罚我陪你吃辣锅子,好不好?”
沈轻稚刚要念他,见他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便忍不住笑起来:“倒是不要罚你,因为我也得说些正经事来。”
大楚的朝堂规矩,从建国伊始至今未变,每年冬至要修七日,是冬至休沐,到了过年则要再修七日,是元旦休沐,朝堂上下,人人皆会高兴过年。
这几日封朝,沈轻稚为了让萧成煜好好放松,两个人便约定只许玩乐,不许提政事,若是输了就要被对方罚一件事。
萧成煜不喜吃辣锅,沈轻稚就罚他这个,而沈轻稚则不喜做针线,若是她输了,就得再给萧成煜绣个新荷包。
沈轻稚也不知萧成煜怎么回事,就是喜欢她做的荷包,无论做成什么样子,他就会随身携带,即便上朝也不会更换。
两个人这么闹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倒是都破了戒。
萧成煜一高兴,就忘了这茬,而沈轻稚则要说:“娘娘三五日就要回宫,慈和宫即便日日都有宫人打扫,可久未住人,到底有些沉郁之气,这几日得让宫人赶紧去把宫室重新打扫,更换花木,再把火墙烧起来,这样宫里就像样了。”
萧成煜后宫就这点人,大家都自己过自己日子,沈轻稚也不过就操心一下宫室的修葺、一年四季新衣和宫宴、祭祀等不经常举行的大宴。
故而操持这些琐事手到擒来。
既然两个人都约定此事不算做惩罚,萧成煜便道:“好,你安排便是,母后喜欢什么,你比朕清楚。”
沈轻稚应是,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六日之后,太后凤驾回銮。
萧成煜率沈贵妃及文武百官,亲至朱雀门恭迎凤驾。
在朱雀门外,太后和皇帝母子皆是眼含热泪,两人叙话许久,太后便亲切招沈贵妃至凤驾车辇上,让其陪伴自己一起入慈和宫。
沈轻稚身上穿着厚重的贵妃大礼服,而苏瑶华也是凤冠霞帔,待沈轻稚上了马车,两人不约而同便笑了起来。
沈轻稚细细去看苏瑶华的眉眼,见她确实气色极佳,人也显得精神有光,沈轻稚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能见您病好,臣妾真是感怀不已,那日听闻娘娘身体康健,陛下还落了泪,还不许臣妾告诉您呢。”
苏瑶华握住她的手,也仔细看她眉眼,见她眉眼之间皆是畅快,足见日子过得舒心,她便也放下心来。
“你是个好孩子,这半年来你扶持皇儿,肃清后宫,为皇儿出了不少力,我都记着呢,”苏瑶华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你同皇儿感情好,我最高兴。”
苏瑶华道:“谁说天家不能夫妻和睦?越是夫妻和睦,越是朝野平和,繁荣兴旺。”
她如此说着,拍了拍沈轻稚的手:“我啊,就希望你们长长久久,美满幸福。”
“这样,我们也不枉母子一场。”
第88章
回到了慈和宫,沈轻稚陪着太后进寝殿,待她去更衣,自己才去偏殿换头冠。
如今她的发冠都换成了凤冠,都是按照往年的旧例来做,故而有些沉重,沈轻稚原本叫做新的,但萧成煜却不让她着急,沈轻稚心里大抵就明白了。
两人正式在一起也不过是萧成煜登基以后,一晃半年过去,看似时间不久,但两人却不知怎的,竟如同老夫老妻那般,颇有些心有灵犀。
有些话不用细说,彼此都懂对方的深意。
沈轻稚换头冠的工夫,便有些思绪万千,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梳妆完毕,一屋子宫人都等着她吩咐。
“娘娘可好了?”
守在外面的朝云回:“回禀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在暖阁了。”
沈轻稚这才扶着戚小秋的手出了偏殿。
此时在慈和宫,说话不太方便,沈轻稚便同朝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没问付思悦在何处。
之后她便去了暖阁。
这会儿的苏瑶华已经换下沉重的大礼服,她只穿着家常的丝绵袄裙,颜色素净,头上只戴了一枝红宝石琉璃簪,那簪子光影明媚,却并不显得过分妖娆,只衬得她慈眉善目。
听到脚步声,她笑着往门口看来,隔着珠帘同沈轻稚慈爱一笑。
“轻稚,来,来母后身边坐。”
沈轻稚便乖巧来到她身边,恭谨坐了个椅子边,细细看起太后的脸色。
苏瑶华也不恼,就大方给她瞧,等到沈轻稚收回目光,她才道:“可安心了?”
沈轻稚羞赧笑笑:“半年不见,可是想念娘娘,虽时常有书信和脉案,但见不到娘娘的面,咱们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苏瑶华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我在玉泉山庄好吃好睡,整日里游山玩水,用药三个月后就算是大好了,但太医院严谨,又调养了两月,才终于答应让我回宫。”
沈轻稚知道,不是她想回来,是她不得不回来。
冬至她未归,有萧成煜和沈轻稚,也不算太过单薄,但年节毕竟不一样。
太后慈爱地看着她,见她眉眼里都透着笑,又想起萧成煜的那些圣谕,她不由轻轻笑出声来。
“我以前只觉得皇儿性子冷,不肯同人好好说话,对人也少有耐心,如今看来,只是那些人都不对罢了。”
“只要是他喜欢的人,那便要捧在手心里,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沈轻稚的脸儿一下子漫上红云,四周的姑姑们,但凡跟沈轻稚相熟的,都轻轻笑出声。
一时间慈和宫的气氛颇为融洽,沈轻稚小声道:“娘娘!”
太后摆摆手,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们两个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们心里明白事,那日子就过得明白。”
太后看向沈轻稚,目光微微下移,不由道:“只盼你们能有好消息,那我还能含饴弄孙,帮你们看顾一下小的。”
沈轻稚脸上好似火烧,她低着头,呐呐不语。
太后又笑了。
她抬起头,看着熟悉的慈和宫,终是道:“以前我住在坤和宫,看似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我啊,觉得日子并不畅快。”
“现在,我再回来,却觉得宫里不一样了。”
“住了二十几年都没养出感情了,如今倒觉得像是家了。”
沈轻稚便笑道:“长信宫永远是娘娘的家。”
苏瑶华笑了笑,便同沈轻稚闲话家常起来,两个人一直说到午时,萧成煜才从外面大步而入。
待见了太后,萧成煜的眼底也有些温热,他不让自己再如少时那般哭泣,只忍住了道:“母后,见您身体康健,皇儿真是高兴极了,什么都比不上。”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说话,仔仔细细看了他,才欣慰地道:“你身上的乌云,都散去了。”
萧成烨一愣。
太后笑着看他,目光一如既往温柔慈爱,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这么看着萧成煜,仿佛再看最珍贵的宝物。
这是她精心养大的明珠。
萧成煜这一次却收起了感动之情,他冲苏瑶华笑了笑,道:“因为有母后,有轻稚,所以我头上的乌云才能散去。”
苏瑶华看着他,也跟着他笑起来,暖阁里一时间暖意融融,幸福美满。
萧成煜今日特地空出了时间,过来陪伴苏瑶华,故而午膳便留在了慈和宫,同沈轻稚陪苏瑶华一起用饭。
桌上只有一家三口,也不过分拘泥,便屏退宫人,单独家人之间用了一顿饭。
席间苏瑶华给两人讲了讲玉泉山庄的样子,笑着道:“之前皇儿送我过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简单看了看,根本没机会逛里面,那边山水相依,湖光潋滟,很是美丽。尤其是夏日时节总有凉爽微风,一改盛京的闷热,颇有些可爱野趣,不用冰都不觉得闷热。”
苏瑶华如今身体康健起来,说话也有了力气,不再如过去那般有气无力的,两人听在耳中,都觉开怀,脸上不自觉就挂了笑。
“轻稚定会喜欢那里,”苏瑶华笑着说,“等到明年,咱们便过去避暑,在那边住上一季再回京。”
沈轻稚便笑着说:“好,以后娘娘去哪里,臣妾就去哪里,臣妾要陪着娘娘。”
苏瑶华便点了点她额头:“傻丫头,你要陪着皇儿才是。”
一顿饭用完,沈轻稚和萧成煜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苏瑶华饭量比以前多了不少,也能荤素搭配着吃,能吃是福,故而两人这次才算安心。
待用完了饭,苏瑶华就轰他们回去各自忙,等到两人在明间同她告退,她才看向萧成煜。
“待到过完了上元节,我也还会再宫里多留几日,等到春暖花开了,我再去行宫。”
苏瑶华笑得意味深长:“可别叫咱们久等。”
萧成煜愣了愣,旋即竟是红了耳垂,低低应了一声。
待到两人从慈和宫退了出来,一起携手走在宫道里,沈轻稚才好奇问:“娘娘是什么意思?什么等不等的?”
萧成煜轻咳一声,轻轻攥了攥她温暖的手,两个人一路行至景玉宫宫墙之外,萧成煜也没有开口。
直到两人一起进了景玉宫,萧成煜却也不着急进殿中,就在这寒冬腊月里,牵着沈轻稚漫步在景玉宫雅致的回廊中。
不知何时,白雪飘落,簌簌而下。
微冷的风裹挟着新雪的清香,丝丝缕缕,飘在沈轻稚眼里眉间。
她眨了眨眼睛,指着游廊外道:“陛下,落雪了,这是今岁的第一场雪。”
已经逼近年关,正是隆冬时节,但今年的初雪却才姗姗来迟。
沈轻稚被萧成煜挡在里侧,被他遮挡了冻人的风雪,但她还是伸出手,去触碰飘摇的雪花。
冰冷的寒意从指间传来,沈轻稚却开心笑了:“陛下,太好了,终于落了雪,今年的麦子有了棉被,能度过这寒冷的冬日。”
沈轻稚在这高兴冬雪,萧成煜心里也欢喜,却思绪万千,他沉吟片刻,才在垂花门下停住了脚步。
此处避风,能见雪景,不被寒风吹拂。
沈轻稚跟着他停下脚步,笑意盈盈仰头看他。
过了这个年,萧成煜就要弱冠,沈轻稚整日同他在一起,感受不到他的变化,此刻才意识到,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沈轻稚笑得眉眼弯弯:“陛下又长高了,我得仰头瞧您了。”
萧成煜垂眸看她。
恰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如泪珠莹莹,摇摇欲坠。
萧成煜眼眸之中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是他在外人面前会克制,在她面前会放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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