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也无法取悦周寅,她哭得伤心极了。
大约房中不大不小的动静被偏房的妙华听到,她到窗外隔窗问道:“女郎?您可有什么吩咐?”
崔骜这时候倒与周寅难得有两分默契,对视一眼。他倒是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被抓住再被教训一顿,但她看上去紧张兮兮,连带着将他也带得莫名其妙的紧张。
周寅轻轻抽抽鼻子,看上去是故作轻松地开口:“我没事,只是方才打盹儿梦见有狗咬我,被吓醒了。”
崔骜发现她实在很不擅长撒谎,说谎话时鼻尖和耳根都是红的,睫毛和发丝还因为心虚而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
崔骜的确如系统所言是只颜狗,而且还是只性格强势的颜狗,周寅不止是长相,连性格都很合他胃口。
“她说你是狗。”系统很贴心地予以解释,生怕他听不懂。
崔骜理也不理,和没事人一样。
妙华很关切地问:“女郎,您要用安神茶吗?”
周寅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恍若惊弓之鸟,眼睛瞬间瞪大,一副害怕被人抓包的心虚样儿。
“请快回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她温声嘱咐,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的。
妙华像是还不放心,又问道:“那女郎需要我进去陪你一会儿吗?”
周寅指尖还因说谎带来的不平静而轻轻颤抖,小声开口:“没关系的,早些休息。”
她真可爱。
崔骜盯着她看,目光的存在感太强,让周寅不由烦恼地看向他。
妙华一无所觉,很爽快地应道:“是,那我就不打扰女郎了。您若有什么吩咐记得叫我。”
周寅明知道她看不见还在房内点头答应:“好。”乖巧得让人心折。
听着妙华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周寅轻轻地、长长地出了口气。她像因为刚闯过一道难关而放松,一时之间忘记还有崔骜这回事。
崔骜见她柔软下来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非要开口烦人:“周女郎?”
周寅像是才意识到他还在这里,惊恐抬头。
崔骜怪只能怪自己破坏气氛,见她已经含泪又要哭了,急忙制止:“别哭,你别哭,只要你不哭我做什么都行。”
周寅眼睫悬泪,晶莹剔透,倒是瞬间不哭,看着他问:“真的吗?”
“真的!”崔骜大言不惭,“只要你别哭。而且你不是说你被狗咬吗?我是狗!”
这一计直球使得系统上不来气。
果然周寅震惊地看向他,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汪汪汪!”崔骜兴致所至学起狗叫,与真狗叫无异。索性他还没蠢到大声狗叫,依旧记得周寅叮嘱他小声。
周寅终于受不了:“你别叫了……”她有气无力,像是因和狗沟通而困扰。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崔骜:汪汪汪汪!
第113章
系统已经沉寂在崔骜的脑海中一言不发。
周寅似乎完全被崔骜不过脑的怪异举动震撼, 一时间忘记对他的害怕,只感到困扰。
崔骜听了她话收敛了些,反应过来时大约也觉得自己那样愚蠢无比, 难得保持安静。他偷偷看她, 见她眉间隐隐哀愁却不再哭泣, 心想自己的话还是有些用的。
虽然她看上去并不是被他的话打动。
“我不哭,做什么你都愿意?”周寅看着他, 又问了一遍。她眼眶尚带着哭过的红意, 紧张而胆怯地盯着他, 看上去带着故作坚强的脆弱。
她没有任何底气,和他对话的唯一勇气还是来自于他随口一句保证。
崔骜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慢吞吞道:“是。”
他便看到再度确认的周寅松一口气, 像有了不少安全感。
崔骜想而这份安全感来自于他。
周寅鼓起勇气开口:“可以请你离开吗?”
崔骜一张脸顿时臭了下来,干脆利落道:“不可以。”
周寅不可思议地望着崔骜,眼角上翘, 瞳仁张大,似乎被他气到, 半晌才愤愤道:“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崔骜心虚,摆摆手,毛毛躁躁道:“换一个, 除了这个。”
周寅抿唇不语, 低头也不看他了。
崔骜同她抱怨:“我难得被放出来, 一出来就过来寻你了。你让我走,我怎么甘心。在皇上那我吃药吃得嘴里都要长茧, 每日还有菩提寺的僧人来为我念经驱邪。”
周寅语调奇异:“念经?”
崔骜听她感兴趣, 急忙同她讲解:“是, 我的病需要清心凝神, 陛下便请了那里的高僧来念经,听得我脑仁儿疼,也没感觉出有什么用。”
周寅将头一撇,不开心了。
崔骜不知哪里又惹她不开心,一头雾水地凑上去问:“你怎么了?”他一个头有两个头大,感觉身边处处是雷,一个不慎就会踩雷,使她不快。
周寅低眸,像是忍无可忍般开口:“你好轻佻。”
崔骜一愣,摸摸鼻子道:“或许。”
周寅似乎被他这副随随便便的态度惹恼,忍不住小声道:“你这样不敬神佛,会有报应的。”
崔骜从没见过她这样,被诅咒没生气反而笑了:“什么报应尽管放马过来,我不怕。”
周寅看看他,没说什么。
崔骜不明所以,感觉她情绪又低落下来,不知道哪里得罪她。
“怎么了?”他问。
周寅显得有些疲惫,摇摇头:“你快走吧。”
“为什么总要我走?”崔骜执拗问道。
周寅不解:“您留在这里才是不对的吧?”她向来温和,便是恼怒与人辩解,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崔骜一瞬无言,闭上了嘴。
周寅叹气,轻轻缓缓道:“崔郎君,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针对我。但,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她郑重向他行了一礼。
崔骜僵在原处,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沉默令周寅心惊胆颤,向后退了两步规避风险。
这两步让崔骜终于醒神,压抑着情绪问:“你觉得我是在针对你?”
周寅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颤巍巍地看向他。
“你觉得我做的一切是因为你得罪了我,我才刻意捉弄于你?”崔骜终于明白他与她为何一直说不到一起去,从出发点就是错的。他费尽心思接近她,却被她认为是刻意捉弄惩罚。饶是周寅对他与众不同,崔骜心中仍无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怒火,有种真心被人糟蹋之感。
“不是吗?”周寅惊讶极了。
崔骜被气得攥紧拳头,哑声开口:“我那分明是……”喜欢啊。
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喜欢”二字。她已经误解了他的感情,此时再说与自取其辱何异?他这时候又偏偏要面子,没了刚才那股不要脸的劲儿。
周寅静静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像是还懵懂着,最后小声道:“不管您出于什么目的,都让我感到很烦恼。虽然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宽容则个,放过我可以吗?”她说得可怜兮兮,却让崔骜听得心如刀割。
“我带给你的,只有烦恼?”崔骜怒及反而冷静下来,反问道。
周寅轻轻点头,很为难道:“初次见面您便冒充宫中车夫接我,就已经让我吓去半条命,惶惶多日不知是得罪了谁。”
“我做你车夫,你怕什么?”崔骜艰难问道。
“可我并不认得您,您如此做只让我害怕。旁人都是车夫来接,您看上去却并不是普通车夫……与旁人不同,我很不安。”周寅轻声道,“且我有不同,会招致旁人注意。我出身普通,很怕在宫中惹人注目。而您带给我的就是我最怕的。”
崔骜一震。
“而后我又在春晖堂中看到您,您看起来很是吓人,多亏王二郎君出面……”周寅继续道。
崔骜打断她:“我那日只是想去见你。”
周寅错愕:“是吗?可……那日大家都很害怕。”
崔骜嘴唇发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后来每次见您我都很惶恐,每次见到您您都会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困扰。”周寅低低道。
崔骜不可置信:“我每次都只给你带来困扰?”
周寅颔首。
崔骜全身血液上涌,脑门充血,咄咄问道:“年节那日你我明明有说有笑。”
他不说如此周寅还冷静着,一提到年节那日周寅反倒惶惶看他:“那日我是对您有所改观,可后来王二郎君告诉我王家的火是您所为。”
崔骜后背顿时绷紧,说不出狡辩之辞。对上她惊恐目光,他说不出“我是为了与你独处”这句话。
“您后来还去三皇子殿下宫中大闹一场,又伤了王二郎君。”周寅抬眸凄楚看他,“是因为我吧。我那日反应让您知晓王二郎君与我说了年节之事是不是?所以您才伤他,是我对不住他。”
系统这下更是什么也不敢说,崔骜原来每一步都走得错到不能再错。他以为的喜欢,给她带来的除了痛苦只有痛苦。
崔骜脑中一团浆糊,双目无距问道:“那今日呢?你见到我,便没有半分欢喜吗?”
周寅奇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我怎么会欢喜?”听起来她是真不知自己为何该欢喜,便让崔骜更加苦涩了。
崔骜果真满嘴发苦,黯然道:“陛下一解禁,我第一个来寻你。”
周寅垂了垂眼道:“可您夜半闯入,若让人发现,您不会有碍,但我该如何自处,您想过吗?我真的很喜欢春晖堂,喜欢在那里念书,这对我来说都是很珍贵的事情。”
他没想过。
“所以,您可以放我一马吗?”周寅凄楚望他。
崔骜彻底顿在原处,被周寅这凄楚的一眼看得心惊,几乎想要仓皇逃走。他没想过自己竟给周寅带来这么大的苦楚,亏他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周寅该倾心于他。
他以为她让他离开是在与他打情骂俏,却没有想到她是再真心实意不过。
“……对不住。”崔骜恍惚道。
周寅摇头:“我受不起您的道歉,只盼着您能高抬贵手。”
崔骜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放她一马的话,含糊道:“我这就离开,对不起。”他一生中从没说过这么多次道歉的话。
周寅终于松了口气,可见面对他时有多紧张,诚然是被他害苦了。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崔骜僵硬地将窗开了丝缝儿,看四下无人,才回头又对周寅说了一声:“对不住。”这便将窗户打开自檐间飞去。
周寅目送他离开,施施然将窗关上。
愧疚比爱更加可靠。
崔骜这一走又如过去那样每次招惹周寅后要有一段儿时间不见踪影。得知崔骜出来后人人为周寅捏一把汗并为她警惕着,连沈兰珏也抽空推了些事宜在躬行楼中陪了周寅二三日。他倒是不清楚周寅与崔骜间的事情,只是崔骜危险,他不免与周寅多提两嘴,以免她招惹上崔骜。
只是崔骜并不如众人想象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去寻周寅,反倒每日失魂落魄地到春光堂中进学。虽看不出他在学什么,但人很齐全的坐在那里。一连数日如此,众人倒不觉得他会改过自新,只是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他一直如此,人们虽还警惕着他,却也因为他无动静而不免放松些警惕。
春光堂用午食时没什么声响,不比春晖堂,这里每个人各有心事,并不愿多交流什么。
崔骜并不挑食,他习武常多吃多动,因而每次吃得最光也是最快。将碗盘收回食盒之中,崔骜霍然站起,所有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监督着他一举一动。
崔骜无视所有人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向额上尚带着血痂的王栩。
王栩执筷的手一顿,说怕倒也没有多怕。更何况他心中隐隐有兴奋,将崔骜当作他与周寅间的转机。
因怕崔骜寻仇牵连于他,周寅已经一个多月不曾理会他了。若崔骜真对他做了什么,他倒是可以借此事重新与周寅说上话。
沈兰息眉头皱起,虽不会再为王栩去拜托周寅,但王栩是他朋友,更是他伴读,他还是要护着的,便将碗筷放下站起身挡在王栩面前问:“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我好没用!
第114章
崔骜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气势汹汹, 很像要找人不痛快。他冷瞥一眼沈兰息,懒洋洋开嗓:“我又不揍他,你怕什么?”听起来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但倒让人稍放下心, 至少他说话逻辑清晰, 没有发疯。
虽然陛下将崔骜放出来便足以让众人确定他的疯病暂时好了,但没有自己亲眼看过, 多少还是忐忑。亲眼目睹他能与人正常交流, 人们才放下心来。
沈兰息丝毫不信, 静静打量他,分毫不让。
王栩却在他身后道:“阿息,无事, 让他过来吧。”
崔骜直勾勾盯着沈兰息,沈兰息这才缓缓让开。
崔骜嗤笑,向王栩走去, 低眸看到他额上伤口,笑容更恶劣了。
沈兰珏将书放下, 见势不妙随时随地准备叫停制止。
王栩半眯了眼看向崔骜,微微一笑:“崔小将军这是来做什么?同我道歉的么?”他讲话绵里藏针,专拣崔骜不爱听的说, 生怕他不生气。
崔骜却没如他所想大动肝火, 反而就坡下驴地点点头:“没错。”
这下换王栩吃惊, 戒备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又缺少了哪一根筋在这里胡言乱语。
沈兰息凝视着崔骜背影, 略压下眼, 阴翳遮住了他的眸光, 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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