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季兴邦在季兴杰提供的这些浩如烟海的题库之中精准地抽取出与今年的乡试最为贴近的十余份真题,让大家认真按照格式做题,也让李思齐给大家讲讲他的答题思路,教教大家怎么写策论文。
若是说起考府试和考乡试的最大不同,那便是增加了一题策论文的题目,需要大家写一篇大作文似的八股文了。
李思齐一点都不藏私,也不嫌弃时间临近考试浪费时间,好好地给四人讲解了一番他心目之中的八股文应当如何做,策论文应当如何写。同时将季兴杰的教育以及他恩师青山先生所教授的知识也合盘拖出,认真教其他四人。
季兴邦也不藏私,将他记得的季兴杰写的“范文”也默写出来让小伙伴们一同观摩,一同学习。想到前世里做题一百遍的经历他也是满嘴的苦涩,他也不想这么几十年之后还对这些题目和范文记忆犹新,但就是无法忘记啊!
就这样,四个新科秀才的策论文水平进步极快,便是李思齐也啧啧称奇。
季兴邦等四人感念李思齐在靠前还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帮助他们,对李思齐很是感激,谢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但是李思齐并不居功,他还笑着对四人说道:
“其实姐夫常常告诉我说‘教学相长’,他对某些知识点的学习原本理解不算很深刻透彻,还是做了我的西席之后不断地教我,要想着如何将这个知识点对我讲明白,以老师的角度来不断思考问题,才能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些知识点,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所以姐夫才一直没有辞了给我做西席这个职位闭门苦读,而是一边教我一边考府试,中了举人之后也谋了县学教谕的职位日日教县学里的学生,而并未像某些举人一般热衷于文会、交友或者是闭门苦读。
他也对我说过,让我在青山书院学习的时候不要吝啬于和同窗们探讨问题,有机会还可以给周边的村子里的蒙童或者童生们免费讲讲课,这样对我的学习有好处,我也一直听姐夫的话呢。
对外人犹可以如此,更何况是对你们四个人?我与你们四人这些日子以来探讨学问不但不是浪费时间,还是给我机会更加深刻地理解这些知识,更加精进我自己的学问,你们也帮了我,所以无需一直对我道谢。”
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季兴邦等四人的心中才好受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觉得自己四人耽误了李思齐的复习时间,但是心中总是还有些犹疑不定,觉得李思齐说的不完全是真话。
关键是住在隔壁的時穆瑾一天到晚闭门苦读,也不和大家交流,一点儿时间都不愿意“浪费”。不知道乡试过后李思齐和時穆瑾二人谁会考得更加好。
若是李思齐考得更好倒还罢了,他们也能安慰自己是“教学相长”了,他们四个人并未拖了李思齐的后腿。但若是時穆瑾的成绩更好,他们四人怕是心中会有些疙瘩,难以排解的。
李思齐也知道大家的心理负担,时不时笑着开解大家,自嘲道他只不过是小县城的商户人家出身,求学也一直在县学或者是府城之中,从未见过京城里的大世面。可是時穆瑾却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出身,也一直在京城念很好的私塾,便是成绩比不过人家也是正常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比谁差,可是真的没有和時穆瑾交流过,完全不知道他的水平,李思齐也怕自己真的考得比人家差,伤了四个小朋友的心。
就这样,时间慢慢临近,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一,乡试开始了,同住一起的六个人穿着单衣带着考篮和帖子坐着李家的马车一同到省学那边去赴考了。
参加这样的考试,没有人会不紧张,便是時穆瑾、李思齐这两个已经准备了三年的人也不能免俗,得失心很重。
反观今年刚刚考中秀才的四个少年,却是觉得是来参与一下的,心理负担还没有他们二人重。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乡试开始
季兴邦他们与李思齐五个人都是属于长治府的秀才, 此次在广场上排队是跟着长治府君郞明辰。至于牛气冲天的时穆瑾,因为他的原籍在长治府,所以他也排在郞明辰的后面, 与其他五人在一处。
入考场的这些顺序乡试与府试几乎是一致的, 不同的是排队领头的人从县令大人变成了府君大人, 在门口鼓励大家的换成了京城来的主考官和省巡抚、省学政两位副主考官而已。
同时主考官也不再是山北省的学政大人滕英辉, 他只是副主考而已,同时一省的政务主管巡抚大人也同样是副主考,他们负责组织考场、人手,一同协助主考官的工作。
可以说, 每一省之中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干了所有的脏活累活,但是却没有出题目的权力,这个权力是主考官的。
而主考官都是从京城之中千里迢迢派来的人,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各省舞弊,一定要给皇上给朝廷遴选出最优秀的人才来。
一开始主考官是礼部初拟之后由皇上亲自选定的人, 而且在各省乡试之前都是处于保密状态, 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知道哪几人会做今年的考官,谁又会被分配做哪一个省的考官。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必须曾经考中进士, 且在翰林院内历练过的官员才有资格做一省乡试的主考官。
皇上会在大考之年根据各省离京的顺序确定主考官, 比如说西南、西北、辽东那些边境省份的考官是最早确定的, 这些主考官拿到圣旨之后会立即马不停蹄地启程,奔赴该省份。
而内陆的省份和东南沿海的省份是第二梯队,大约在第一波主考官确定十日之后,会公布第二梯队省份的主考官, 让他们马上启程。
最后一波便是南北直隶省和京城片区的主考官了, 这些考官一确定之后立马出行或者立马住到京城贡院之中进行封闭, 不再接触其他人,准备出考卷考题。
这样的设置是为了让全国各省市不论离京城的远近,都能在同一时间开始乡试,一点儿都不耽误。
就这样,季兴邦他们山北省的主考官在第二波的时候被皇上确定,然后快马加鞭感到山北省城,与省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约莫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交接,之后便是闭关准备考题,而巡抚大人和省学政大人则组织人手进行考试。
这个世间是相当的紧,便是山北省内再大的世家,也难以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摸清这个主考官的生平,了解他的文风、爱好之类的,也难以有时间和机会拉拢他,最大限度地保障了贫寒学习能有机会再乡试之中出头。
而时穆瑾则因为在京城私塾求学的缘故,听过好些京官的八卦,了解他们的长相,知道他们的出身情况、生平情况、文辞情况等等,比其他小地方的学子更占优势。
而这也是好些世家的人想要拼命将自家的孩子塞到京城太学或者其他私塾念书的缘故,这种对考官的了解主要都是做在平时里的,临时抱佛脚是没有什么用的。
可是今年在广场上的时候,时穆瑾看着这个主考官确是皱起了眉头,他在京城这么多年,私塾里面的教学也免不了要让他们认这些热门主考官的样子、文集和喜欢的文风等等,热门的那些考官他都认过,可是从未见过这个考官的图样!
这个考官是谁?周成明?没听过,实在是太冷门了吧!
而一般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给大家介绍一番主考官的生平等等,只有一个名字而已,只知道主考官周成明是从礼部出来的,之前是一个声明不显的小小郎中,今年才升任的礼部侍郎,按道理说怎么都不可能让他做主考官的,可就是这么爆冷了!
时穆瑾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有些紧张,他在京城的时候真是没有听说过半点儿这个周大人的名号,对他脾气性格一点儿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欢华丽的文风还是喜欢简洁明快的文风,到时候怎么答题?
与时穆瑾这边心中没底不同,季兴邦在听闻了周成明的名字之后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前世里面这一届的山北省考官就是周成明,这一世和前一世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么以来,他们五个人之前复习的题目,答题的文风等等全都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可以期待一个“五人全中”的高光时刻?
不过季兴邦摇了摇头,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这样的几率太小了,他可不能托大,待会儿进到考场之后一定得好好地答题,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大意失荆州了。
拿到号牌之后,季兴邦发现他是被分到地字第二十六号房间,这个房间中不溜丢的,距离茅房挺远的,不是那种“臭号”,还是挺省心的,于是他将东西放好好好准备答题,照例拿了抹布出来好好擦拭一番答题的木板。
其他李思齐等四人与他差不多,分配到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考棚,都赶紧准备了起来。
乡试与府试最大的不同便是乡试要考三天,这三天都不能离开考场,除了考察考生们的学问水平之外,对考生的身体情况、心理情况甚至还有运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比如说京城来客时穆瑾,他就满脸无语地看着自己旁边的公共厕所,简直差点儿掩面而泣了——他为何这么倒霉?几百人的考场之中,臭号就那么两三个,这个几率真的是非常的小的啊,为何其中竟然会有他呢?
不说别的,就说住在同一个宅子里一同赴考的六人吧,只有他一个人被分配到了臭号里面,天理何在?
时穆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啸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这次考试为何竟然会这么倒霉!
可是没有等他长啸当哭,隔壁离茅房最近、最臭的那个考棚里面的考生竟然哭将起来,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不住地嚎叫到:“苍天呐!为何这么薄待我!上一届考试就分给我一个臭号,害得我没有考上举人,为何今年还是一个臭号!我不服!我不服!”
时穆瑾:......
看起来跟这位仁兄这么一比较,自己好像也不是最倒霉的人!
可是这个考生的嚎叫引来了巡考的考官,他怒气冲冲地训斥了那个哭嚎的考生一顿,说他简直不可理、斯文扫地!自古以来考棚的分配都是靠运气的,抽中公厕附近的考棚也没有什么倒霉的,“臭号”之类的叫法都是考生自发地评价,其实他们山北省贡院内的公厕打扫得可干净了,一点儿都不臭!
你在考场里面当着考官的面批评考棚臭,这不是当面打脸吗?考官不骂你就怪了?若是那种狠心的考官光是凭着这一点就能让衙役们将你扔出去!
不过这个考官之前也听闻了他的哭诉,知道他两届都被分到臭号,觉得他着实倒霉,虽然现在公厕干净没味,可是三天下来也够他受的,于是一时心软没有直接让衙役们将他扔出去,而是对他训斥道:“还不快起来考试?若是再咆哮考场,我就让衙役将你扔出去!”
那个考生闻言顿时觉得捡回了一命,也不敢再在考场之中闹出什么动静,而是赶紧布置自己的考棚,准备考试。
一旁的时穆瑾等分配到公厕附近考棚的考生们也被考官“杀鸡儆猴”般警告了一番,自然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准备答题了。
乡试考试之中不再有“帖经”“墨义”这种背诵默写的简单题型了,第一天考的便是三道四书题,考生可以从早上开始答题,一直答到太阳落山,然后在黄昏时候交卷。
虽然考生可以在考场之中待上三天,但是考题是不一样的,每天都有每天的考题,天黑之前都得要交卷的。
这三道四书题并没有那种怪题,比如说从这里拿了上一句,从那里拿了下一句的截搭题等等,说明这个主考官周成明是一个很中正平和的人,不是那种脑子僵化或者是刁钻古怪的老学究。
大部分的考生在收到这三题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下笔如有神,觉得自己今年怕是能得中了。
其实他们高兴得太早了!那种截搭题虽然怪,但是只要你博闻强记却能比那些记性不好的人有着更多的优势,无论你答得是好是坏,只要你答中了就一定会比那些答不中的人分高。
可是对于这种中正平和的题目来说,人人都学过,人人都会。如果你答得和其他人一样,那么又如何能得到高分,如何能与其他人拉开差距呢?
这样的题目其实更加的考验一个人的才学水平,真正是要那种想法有新意或者学得更深刻,道理领悟得更透彻的人才能答好的呢!
同时对一句话的理解各有不同,历史上有那么多厉害的学者可能都有不同的见地,你如何知道考官崇尚哪一家的学派,欣赏什么样的学说呢?在这种时刻好些人都不敢冒险乱答,很容易不出挑,肯定往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去答题。
这样一来,主考官不就可以轻易地筛选出来哪一个学生与自己的理念相合,是自己人,值得提拔一把,哪一个学生是那种“歪门邪道”的学生,是必须受到打压的呢?
幸好这些问题对于季兴邦和他的五个小伙伴们来说是不存在的,季兴邦知道周成明考官喜欢的答题风格,他们五人一直演练的都往这个风格走呢!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乡试结束
第二天的考题是一道策论题和一道作诗题, 一大早的时候衙役们便将题目公开,大家抄写题目,自己分配时间, 酝酿答案。
一般而言, 策论题是需要占考生大部分时间的题目, 作诗题只不过是顺带的题目, 还是与昨天一样,天黑前交卷。
这一次的策论题论的是治理水患的题目,也不算出格,可以说十个备考的考生里面起码十个都做过这样的策论题, 答案可能会有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每个人都有话可以说,但是能不能说道考官心坎上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季兴邦叹了口气,想起了当时自己备考乡试的时候,大堂兄季兴杰给自己做过此次乡试的题目作为“备考真题”, 当时将前三名的考卷都给自己看了, 从中分析了一番当年的主考官周成明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答题思路,治理水患的思路。
周成明是礼部出身, 自己也曾经备考过, 研究过水利问题, 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他反感那种空谈,不喜欢空洞的文章。虽然他并未在工部任职过,但是他的家人有工部出身的人,传给过他一部《治水经》, 使得他对治水很有心得研究, 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人。
他喜欢实干家, 喜欢有数学基础和工部治水基础的学子,他挑选的三篇文章虽然是不同的人写出来的,但是可以总结出那几人的特质,便是一看就知道是行家,放出去就能修筑堤坝、实际去治水的人!
季兴邦想起了大堂兄让自己答题一百遍的那个场景,当时自己为了答这一题先是将当年前三名的考卷吃透了,再找了好些治水的书籍、修筑堤坝的书籍、甚至是数学书籍认真研究,才写出了让大堂兄极为满意的文章。
即便是在练习的时候,季兴邦也是按照这个思路写的,并未深刻地思考过,需要练习的题目太多了,其他三个小伙伴们对于策论文也就是八股文的格式还不熟悉,还需要好好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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