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宏达还有些歉疚地说道:“兴邦,我知道你不喜将自己家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所以那个时候好些同学追问,我都没有说你去敲登闻鼓和你大堂兄被榜下捉婿的那件事。只不过后来熊喜来他们几个之前帮过忙、吃过席的人也来了,将那件事说了出来,我也阻止不了。
熊喜来那个人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他说你家的这些事情定然也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他觉得你很有勇气,又讲孝悌,想要帮你扬名呢!”
季兴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件事本就捂不住。若我大堂兄考试成绩一般还有可能销声匿迹了,可是现下他成了探花郎,京中怕是都传遍了他和张家的那些事情,太学里的同学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闵宏达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初入太学不知道厉害,觉得你敢去敲登闻鼓救兄非常的仗义、厉害,还想跟着你一同去敲登闻鼓呢。可是在太学的时间久了,知晓了大家都不喜欢那种去敲登闻鼓的‘刺头’,以及不喜欢卷入政治旋涡之中去之后,我就尽量少和别人说你曾经去敲过登闻鼓的这件事的。
兴邦,我怕你因为这件事被其他学生或者先生看成是一个‘刺头’,日后对你学业和各种考核、发展都不好,想要尽量帮你隐瞒。”
季兴邦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宏达,我知道你是心思细腻为了我好,但是在我看来,成为别人眼中的‘刺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样一来被人便不太敢欺压我或者我的家人、朋友。
因为我这个‘刺头’若是遇到了不平的事情一定不会忍气吞声的,说不得就会再起敲一次登闻鼓呢,他们惹不起我!”
闵宏达有些目瞪口呆,问道:“可是这样风评不好的话,日后是不是难以做官或者难以处理一些和同僚之间的关系呢?”
季兴邦摇了摇头,他说道:“其实人生这么长,装是装不了多久的。那些与你合不来的同僚,你若是委屈自己迎合他,一年两年来或许能够与你合得来,但是十年八年之后便谁也不会联络谁了,没有意义。
人还是索性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最快活,可是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闵宏达有些愣神,说道:“若是真能如此,那自然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是人生在世,哪儿能没有一些无奈的妥协,哪儿能事事都尽如人意呢?”
二人之后并未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各自的想法都已经摆明了,谁也不能说服谁,他们还是求同存异,不要再探讨这个问题为好。
休沐日的时候,季兴邦兴冲冲地到时家去找时晗雪。虽然时征道已经在年后离京赴任了,但是时穆瑾、时穆宁已经到国子监去念书了,季兴邦来与他们二人“讨教”学问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之后季兴邦自然是找机会单独见了时晗雪,悄悄将那日皇上见了他的事情,还有对他承诺了保证时晗雪三年后平安出宫成婚这一句话的事情说了出来,让时晗雪也心中大定。
时晗雪笑着说道:“兴邦,我将你送来的今年会试、殿试的题目都好好看了看,也看了好几篇写得好的范文,尤其是大堂兄的文章,我都已经默背在心上,很了解皇上取士的思路了。
若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一体,所出的考试题目和考试取人的方向都会差不多的话,我觉得我今次必然能考中女官的。
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自己身世不算好,更是一个庶出的身份,要不要藏拙一下,考一个中不溜丢的成绩,日后若是进宫做了女官的话也不至于被人针对,日后在宫中过得凄惨。
可是今日听了你这一番话之后,我却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我一定会好好发挥自己的成绩,好好考试,不必再藏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兴邦,我很赞同你对闵兄说的那些话,人只有这一辈子,若是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憋屈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季兴邦笑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时晗雪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们二人总是想到一处、做法同步,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活成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作为一个与时晗雪分离十多年的嫡姐,时媗妍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用自己的真诚也打动了时晗雪的心,她们二人此时已经十分交心了。
时晗雪却藏了个心眼,没有把自己的全部情况都对时媗妍说,但是将有可能影响女官考试的事情全都告诉时媗妍了,包括季兴邦给的所有题目和范文,都给时媗妍抄录了一份,一点儿都没有藏私。
时媗妍心中很感激这个庶妹,她心中觉得时晗雪现在她们都要考女官,也算是竞争对手。但是时晗雪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藏私,将所有的复习资料都和自己共享,人品真的是没得说。
自己心中一定要记住时晗雪这个人情,日后不管能不能考上女官,都要好好地待自己这个庶妹,她不但是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更是值得成为自己一生朋友的人。
就这样,在殿试尘埃落定之后,大景朝第一届女官考试在三月八日开始了,地点也是在进行过会试的贡院里面,时间也是三天,程序完全与男子考会试一模一样。
好些娇贵的小姐们受不了那个气,在贡院逼仄的空间内要么就是嚎啕大哭后弃考,要么就是大失水准影响了发挥,所做出来的卷纸成绩可能还不如平时的一半。
但是这些困难都难不住时晗雪和时媗妍这两个性情坚毅的女子,她们二人铆足了一股劲儿要好好考试,之前也听闻考生说过好些与贡院有关的细节,此时参考一点儿都不惧,甚至还能超常发挥呢。
有很多女子也与她们二人一样,其中认真考完试的人甚至不乏一些嫁过人或者是上了年岁的夫人们,她们也都是不怕吃苦的。
男子与女子其实都一样,有人娇贵怕吃苦,有人坚毅有决心。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女官成绩
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机会对于有准备的人和没有准备的人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对于时晗雪和时媗妍以及其他准备充分的女子来说,这一次女官考试的题目不算很难。虽然题型与今年的会试一模一样,但是每一道题都降低了不少难度, 她们回答起来很顺畅, 简直是得心应手, 下笔如有神。
毕竟她们之前是以男子科举会试题为蓝本进行的复习, 对标的也都是男子,现在难度忽然降了不少,她们也松了口气,可以在答案上好好琢磨一番, 精益求精,而不用担心自己抓瞎,回答不到要点上了。
时晗雪便极有耐心地在草稿上改了好几次自己的答案,将文章写得各种满意之后才开始誊抄在试卷上,一点儿都不心悸心慌。
可是对于那部分准备得不充分的小姑娘们来说却如同置身于地狱一般了。她们在家中被父母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 只是稍微念了一点点书, 会识字,会作诗而已, 对于四书五经几乎是一窍不通的。
但是她们的父母却又那么自信, 觉得皇后娘娘挑选女官虽然要考试, 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最后还是要靠面试考察女子品性,要靠家世挑选最终入选的女官,因此也让自家女儿报了名,报名前只让她们熟读《女四书》, 认为考题必然是《女四书》上的内容。而正经的《四书五经》是一点儿都没有接触过的, 有些甚至都没有和家中兄弟讨论过这些问题。
这些女子到了考场之后就抓瞎了, 她们之中有些人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如何能提笔答题呢?
因此在有些娇娇女以贡院之中“环境逼仄”的原因哇哇大哭着退考之后,有不少人都心虚地以这个理由退考了。毕竟真要承认自己不会答题退考太丢人了,相比而言娇气也算是个不错的借口了。
她们的待遇还是比男子好得多,因为人少所以大家都被分到位置很好的考棚,没有一个人临近厕所,是“臭号”的。
皇后娘娘甚至考虑到了女子上厕所不方便的问题,在离男厕很远的地方另外新修建了女厕,环境比男厕好得多,不但不臭还放了好些花在其中,也有可以给女子净手的地方,一点儿不龌龊。
她们的朝食、午食和晚食还无需自带,也不用她们自己啃干粮,而是可以坐在自己的考棚之中享用太监、宫女们端过来的饭菜、汤等等。虽然分量不大,但是种类多,还能问明白忌口的东西挑选一二。
其实贡院的考场环境虽然差,但是那也是对比她们自家来说,对比男子考生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变化了,真正那么娇贵的小姐却也不如退考的那么多,更多还是为了面子。
第一天刚开始拿到考试题目之后,就有近四分之一的小姑娘们退考了,这个比例确实是很惊人的。
这个比例却远远不能代表大景朝没有机会念《四书五经》的官家女子的比例,真实的比例比这要大得多,几乎占了报名人中一半的人。
为什么那么多没有得到过学习机会的女子也不愿意退赛?
那是因为对于某些坚毅的女子来说,她们确是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们在家中或是庶女,或是不得宠的嫡女,家庭教育对于她们来说是缺失《四书五经》的内容的,她们能读的不过是《女四书》,勉强不当个睁眼瞎罢了。
但是她们也不愿意因此而遗憾退考,还是以自己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想法去理解答案,争取表达清楚。或许她们答题的套路不如其他人,但是她们有自己的思考,有真诚,也有努力,说不得皇后娘娘也能挑中她们呢?
她们自己觉得自己的能力和头脑都不差,只不过比别人差了个学习的机会而已,而知识这种东西是可以弥补了,相信皇后娘娘也会慧眼识人的。
挺过了第一天之后,太监、宫女们在黄昏之前将卷纸都收走了,考生们也可以松了口气,或是在自己的考棚里躺着养精蓄锐,或者是排队到女厕那边去好好解决一个生理问题,或者是冥思苦想新鲜的诗词。
虽然不知道诗词是什么时候考,但是既然会试有诗题考试,那么这次她们女官考试里自然也是会有的。
若是第一天的答案有些落后,那么之后再作诗这一题一定要好好追回来!平日里这些小姐们也少不了会组织诗会、酒会,玩个击鼓传花或者飞花令之类的文雅事,说道作诗她们都是不惧的。
到了第二天发下来试卷发现今天的考题是诗作题和策论题的时候,好些女孩子都欣喜若狂,选择了先作诗,将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之后再有些迷茫地按着自己的想法随意写了一篇策论。
她们有的人是完全不懂得八股文的套路的,也不知道什么“破题”和“起承转合”之类的规矩,只知道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在限定的数字之内让考官看到自己的思想和才学就行了,别的已经无法再苛求了。
但是对于时晗雪和时媗妍这样准备充分的人来说,她们就可以撰写出一篇不弱于男子举人、进士的一篇策论文出来了,与其他一点儿套路不懂的女子答案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非常能够凸显她们的水平。
到了第三天的自选题目作答中,皇后娘娘还是放开了一些,不止可以从《五经》之中选择题目作答,也可以从《女四书》《孝经》之类的经典之中答题,对于好些考试的女子来说都是很友好的,题目一点儿也不难。
时晗雪因为教她的季兴杰、季兴邦都是治的《春秋》,她平时也对历史很感兴趣,所以选择了《春秋》的题目来作答,其中写了一些她看待历史的观点和一些对历史人物独特的评价,她自己感觉回答得很好。
时媗妍因为欠缺了太多年的功课,这几个月来对于《四书》的学习还补得不错,但是对于《五经》的内容来说便欠缺了很多。若是皇后硬要大家从《五经》里面选题目回答,那么她也只能被迫选择《春秋》这一题目答了。
但是现在既然可以选择其他的答题,她便又沉吟了很久。《女四书》的那些题目她是不考虑的,因为她觉得京城的女子治《女四书》的太多了,她若是挑选这样的答案肯定不能在考官面前显现出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来。
思来想去,她便选了自己学了十来年的《孝经》入手,这样既能让人看出她的学识水平,也不与大部分的人选题相同,有自己的独特性。
其实最难的考试确实是第一天,那个时候崩溃了的人便离开了,但凡只要坚持了下来就会发现后面的试题一天比一天简单,或者皇后娘娘在考试的时候也考虑了心态的考核吧。
终于考完打开了贡院的大门之后,时晗雪和时媗妍迎来了门口等待着的众人们,时晗雪极累,只能勉强对季兴邦露出一个笑脸,便上了自家的车架休息去了。季兴邦远远见了她一眼也安心了,不再跟着去打扰她,而是打道回府了。
时媗妍问道:“晗雪,季妹夫等了你这么久,你也不过去和他寒暄几句,就不怕他心中恼了你,觉得你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
时晗雪却笑笑说道:“放心吧媗妍姐,兴邦不是那种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是真心关怀我的人,现在我这么累,他不会来打扰我,也不会恼我,看到我好好的,他放了心自然就会回去了。”
说完之后也不与时媗妍过多的解释,这是她和季兴邦二人之间的默契,三言两语和别人解释不清楚,她也累得没有力气去解释了。
时媗妍透过纱窗一看,见季兴邦果然笑着转身走了,与时晗雪说得一模一样。她心中忽而生出了几分羡慕。她之前看过的都是父亲一般的男子,何曾遇到过季兴邦这般的好男人。
她心中确是觉得,若是她也能有幸像时晗雪一般遇到那样合适的人,她也不至于抱了终身不嫁的心思。只不过这个世上总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或许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遇到这般男子了,还是一辈子在宫中终老是比较适合她的路。
因为最终应考的女官本就不多,第一天退考很多人之后只剩下了四分之三,而其中好些对于《四书五经》都是一窍不通的,在第一天的卷纸之中就被刷下去了好些人,所以批阅试卷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皇后娘娘跟前放着前三十名的试卷,这三十人板上钉钉可以做女官了,只不过皇后娘娘最终还有从中排名。
当然,那要等女官的殿试之后才进行排名了。女官的殿试就不再书写试卷了,而是全部都口头应对、作答。
不过书面考试也要排出名次来,对标男子的会试,对于第一名的女官唤作“坤元”,之后的三十名上榜的女生唤作“坤士”,笔试成绩自然要大大影响之后殿试的成绩的,总不能毫无根据和理由地更改这些女子们的名次吧。
而第一届女官的“坤元”唤作时晗雪,是一个京城外放正四品官员的庶女。皇后娘娘闻言之后也没有多想,将这个名字报给了皇上通知一声,皇上却被惊住了,对皇后娘娘说道:“没有想到这个时晗雪如此有才华,竟然是这一届的‘坤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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