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是苏邀月现在照一下镜子,就能发现自己此刻的容貌实在是比陆枕好不到哪里去。
“等一下。”陆枕说话已经很顺畅了。
他似乎对苏邀月接近自己只为了一份文书的事情并不那么感兴趣,反而微微抬眸,长睫之下双眸如墨点漆,蕴着一层琉璃光色,带上了几分虚幻缥缈之意。
“我做了一个梦。”
苏邀月:?
陆枕眨了眨眼,眼中的虚幻之色变成七彩琉璃,那是琉璃灯的颜色。
男人积蓄了一下力量,他艰难而缓慢地抬起一根手指。
优雅到骨子里的男人,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也带有一股天生的矜贵。
那根白皙漂亮的手指准确地抵住苏邀月的额头。
这是什么姿势?
苏邀月蹙眉,却没有反抗,反而微微扬起额头顶住陆枕的手指,像只猫儿似得那么乖顺。
“公子做了什么梦呀?”
【好奇JPG。】
陆枕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梦到自己死了。”
苏邀月:!!!
【这是什么bug!】
陆枕微微蹙眉。
这句听不清。
关键的声音会被故意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故意覆盖那些不能透露出来的秘密。
“我梦到我死了之后在一个极黑,极冷的地方。”
【下地狱了?】
陆枕:……
“我猜,那或许是地狱吧。”
“公子这样的好人,怎么会下地狱呢?”
【确实不该呀。】
男人收回手,垂下眼皮,透出三分淡漠沉静,“地狱太冷了,月儿会来陪我吗?”
陪葬!!!你当自己是皇帝啊!
苏邀月气得差点站起来,可当她看到陆枕那张脆弱漂亮的堪比皎月般的面孔时,又想到他身上的伤。
好吧,这只是一个脆弱的男人。
他不是故意的。
而且……陆枕的结局确实是be。
毕竟自古男二能有什么好结局呢?
陆枕会死。
想到这件事,苏邀月突然开始觉得烦躁。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不会为了这件事困扰,大家各取所需嘛……可自从陆枕为她挨了一顿鞭子之后,苏邀月的心境就变了。
她从前只顾着自己拿回文书,顺应心意改变陆枕的剧情和命运,等她走了,陆枕会重新走上老路,然后因为洛川,所以迈向死亡。
死亡。
苏邀月想到陆枕半死不活地趴在床铺上的时候,那种样子……苏邀月朝陆枕看过去。
男人像是因为刚才那个力气所以抽干了身体的全部精力。
他疲惫地垂眸,眼睑下垂,眼尾也跟着耷拉下来。
有些可怜。
屋子里除了药味,还有尚未消散的血腥气。
苏邀月想到自己替陆枕擦拭的时候,那满手的血……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好吧好吧,反正她的文书还没有拿到手,她就再被迫待一阵吧。
是被迫。
不是自愿的。
她都是为了文书。
顺便……改改陆枕的命运吧。
起码,别让他死了。
陪葬当然是不可能陪葬的。
.
陆枕很好骗,他相信她了。
这让苏邀月难得产生了一股罪恶感。
好吧,以后不叫他狗男人了。
“月儿,要喝水。”
陆枕的高热退了一点,可还是在咳嗽。
每次咳嗽就会牵动伤口,总是出一身冷汗,如此往复循环,这伤是越来越难好。
尤其是晚上,一会儿咳嗽一声,一会儿咳嗽一声,像个破风箱,还是最娇气的那种。
为什么苏邀月会有这种感受呢?
因为……她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啊!!!
苏邀月怕压到陆枕的伤口,可是为了表达她对陆枕的爱情,她必须要照顾他。
因此,苏邀月睡在了外间,听到陆枕的声音,苏邀月立刻打着哈欠勤勤恳恳地奔进来,然后倒好一碗茶水送到他面前。
屋子里烧了好几个炭盆,很暖和。
男人穿了一件中衣,外头披了一件斗篷,他的手指刚刚沾到茶碗就蹙眉。
“月儿,要热的。”
苏邀月立刻又跑出去到凤鸣苑内新开辟出来的小厨房去拿热水。
因为陆枕的病一直要熬药,然后还要煮一些清淡的且富有营养的食物,所以永宁公就让人临时弄了一个厢房出来当临时小厨房。
苏邀月颠颠地捧着一碗热茶过来,差点把陆枕烫死。
“月儿,太烫了。”
苏邀月:……
忙活了好一阵,陆枕终于喝上一碗舒心的茶,苏邀月也终于能回去歇息了。
如此照顾了三日,苏邀月每天累得打晃,站着都能睡着。
冬日暖阳融融,苏邀月靠站在院子里的木架子边,正在帮陆枕晒书。
人还没晒明白呢,就晒书了!
这书有这么重要吗?还非要她来晒?
苏邀月开始怀疑陆枕是在故意整自己。
她气愤地翻着书页,一副要把它们都撕碎的样子。
那边,永宁公又给他的好儿子带了东西过来。
“你上次说君闻想吃周记的樱桃煎。”
“是的,公爷买来了吗?”
“嗯,我下朝的时候顺路买的。”永宁公不善说谎,今日他明明休沐,特意一早起身去排队买的。
苏邀月一本正经地颔首,“嗯,我等一下给公子送进去。”
然后自己吃。
陆枕才不喜欢吃这种黏黏糊糊的东西呢。
“对了,”永宁公突然想起什么事,他一脸严肃的跟苏邀月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苏邀月满脑子都是樱桃煎。
“真文书被人偷走了。”
“什么?”苏邀月回神,扬高声音后又拉低,她问,“被谁!”
永宁公摇头,“不知道。”
苏邀月:……
“那你快点给我找啊。”
“当然了,我恨不能你立刻离开君闻。”
“我也恨不能。”苏邀月嘟囔一句,提着樱桃煎进了屋子。
陆枕又趴在那里看东西了。
男人的伤口还没好全,小部分已经结疤,大部分刚刚不渗血。
因为还不能穿衣服,所以屋子里烧得炭盆又多放了几个,苏邀月进来的时候被熏了半脸的热度。
苏邀月将帘子掀开一点换换气,然后提着樱桃煎过去,“公子,公爷又给你送东西来了,您看看,樱桃煎,哎呦,公子都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公爷真是不懂公子的喜好。”
说完,苏邀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樱桃煎。
唔!好吃炸了!
果然是百年老字号!
“公子,你在看什么呀?你的伤还没好,不要这么勤奋啦。”
苏邀月一边吃着樱桃煎,一边还不忘记关心陆枕。
她凑过去看一眼。
什么字呀,这么龙飞飞飞凤舞的。
随着小娘子凑近,陆枕闻到一股甜腻的樱桃煎的味道,他表情平静地垂眸道:“文书。”
“什么文书呀?”苏邀月不在意的询问。
“你的脱籍文书。”男人神色淡然。
苏邀月:!!!
“原来,原来在公子这里……”苏邀月手抖得连樱桃煎都拿不稳了。
“嗯。”陆枕精准地躲开苏邀月伸过来的手,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动作,然后将文书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长泉,“这份文书我暂时让长泉替你保管吧。”
啊?
“奴,奴可以自己保管的。”苏邀月着急地伸手去长泉那里拿。
长泉亮出指缝间藏着的刀片。
苏邀月:……
“不急,等过了春闱,我亲自陪你去衙门改籍。”
“我……”很急啊!!!
“到时候将把你抬姨娘的事情一起办了。”顿了顿,男人抬头看她,眼神温柔,“也不枉费你对我一番情意。”
狗屁情意,她的文书啊!!!
“刚才你吃的是什么?”
“樱桃煎。”苏邀月像只没精气神的兔子般拉拢下脑袋。
“吃完就去晒书吧。”
苏邀月:……
“月儿。”
苏邀月气愤往外走的时候,男人突然再次喊住她。
苏邀月扭头,脾气不太好,“做什么?”
阳光正好,男人靠趴在那里,脸上光影斑驳,看不清表情,只听他道:“有你真好。”
苏邀月下意识红了脸。
陆扒皮!
第30章
大反派选手(大修)
陆枕的伤一天天好了。
苏邀月却很是发愁。
因为她想到了陆枕的悲惨结局, 还有那个最终导致陆枕死亡的罪魁祸首,最后会被洗白的大反派三皇子。
说起这位三皇子,小说里的男四兼职大反派选手。
同样作为女主后宫的一团, 三皇子作为大反派角色出现,他被女主洛川所救之后, 看到女主洛川的绝美容颜对其念念不忘, 一度强取豪夺,作为男女主感情之间的障碍和催化剂, 贡献了不少自己的力量。
最终,这位三皇子被女主洛川的真诚感动, 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并且接替自己那个英年早逝的太子哥哥继承皇位, 退了跟未婚妻的婚事, 终身未娶, 只为了证明自己对女主的爱。
后来还把女主跟男主生的儿子过继过来当太子了。
当时,读者们对这位三皇子磕得死去活来。
苏邀月也磕了。
现在, 她不能磕了。
这位三皇子洗白前丧心病狂的程度令人发指。
他作为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变态,知道洛川曾经喜欢过陆枕之后,就对陆枕哪里都看不顺眼,终于有一次,这位变态下手了,将高贵文雅的京师第一君子挖眼毁容割舌还觉得不满足, 甚至断其四肢,意欲做成人彘。
幸好,还没做成人彘的陆枕被女主洛川看到了。
洛川哭着哀求三皇子不要这样, 面对心爱之人的请求, 三皇子最终决定放过陆枕。
可陆枕已经变成这样了, 那个高贵矜持的京师第一君子,已然没有了能活下去的勇气,最终投井自尽。
就在凤鸣苑里头的那口井里。
苏邀月下意识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口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陆枕梦到的不是地狱,而是井。
又深又冷的井。
可这井并非地狱,那位三皇子才是他的地狱。
苏邀月记得,洛川对三皇子有救命之恩。
如果,让洛川不能救三皇子呢?
苏邀月觉得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她记得洛川是在哪里救的三皇子?好像是一个什么书坊?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缘来是你”书坊?
呕,什么破书坊,取这么个名儿,又不是相亲网站。
.
趁着陆枕休息,苏邀月领着黄梅出去寻找“缘来是你”书坊,然后发现了一件令她惊奇的事。
“娘子,您有这书坊的房契啊,对了,还有地契呢。”黄梅对于财产这种东西真是非常敏锐了,苏邀月的财产交给她保管,非常放心。
苏邀月想起来了,萧朔好像输给她一座书坊,难道就是这座?
真.缘来是你呀。
外头天冷,苏邀月戴着毡帽,撩开马车帘子下来,那掌柜的看到上门的是位小娘子,皱了皱眉,站在柜台后面没有动。
书坊内站着几位穷酸书生,因为买不起书,所以就赖在书坊内看。
掌柜的也没有赶他们走,因为萧朔在做老板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书坊开着也不必指望它赚钱,所以就算是亏欠做公益,让穷酸书生们免费读书,他也觉得无所谓。
“娘子,这是书坊,首饰铺子一条街在后面。”
掌柜的见苏邀月进门,赶紧上前阻拦。
小娘子身上的斗篷领口处围了一圈巨大的白色狐狸毛,那茂盛绵密的毛发挡住了她半张脸,毡帽下,只露出一双漂亮水灵的眼,带着清澈的娇气。
其实大周也没有规定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普通人家的姑娘确实不怎么读书,只要嫁得好就行了。
这些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不比世家贵女,清流之家会请私教,或上宗塾读书。
不管如何,反正总会识得几个字。
然后再培养培养琴棋书画之类的。
世家贵女过来不会走正门,都往偏门进,到里面的厢房去,让随身的丫鬟选书。
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看书,毕竟女儿家也不必看太多的书。
这样不懂规定,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正在书坊里面看书的书生们听到掌柜的话,纷纷转头朝苏邀月看去。
小娘子穿着胭脂色袄裙,外头一件正红色斗篷,看不清楚脸,看起来瘦弱可欺,一阵风便能吹倒的样子。
“我要见你们管事的。”她说话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度,让人听在耳中除了瘙痒之外,只剩下无限轻视。
“我们管事的?我就是管事的。”掌柜的道:“现在,请娘子离开此处,或者交钱进到后面的厢房里,让随身丫鬟替你取书。”
掌柜的往苏邀月身后看一眼,除了一个马车夫外,只有一个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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