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白莲以前的事情,温折玉确实不太在意。在她的观念里,只要人是个清白之身就好。毕竟是勾栏院里出来的人,他曲意逢迎,自个儿逢场作戏,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去。
只要他足够漂亮,足够乖,她就能开开心心的养着他。至于其他的,她不会当真,更不会放在心上。
回到县衙之后,沈清越已经等候多时了,温折玉简单的跟沈清越说了下情况,当然其中跳过了她跟阿策的约定,商议道:“要不我们先去微羽阁看一眼?”
沈清越深以为然。
“但是冯府,还是要去。冯冉不让我们看尸体,恰恰说明了她心虚。这尸体上,一定大有文章。”
“不如晚上,我们去探一探?”温折玉出主意。
四目相对,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微羽阁。
因为昨夜发生了命案,微羽阁里人心惶惶,以前白日里也会有前天晚上歇下的客人在阁里吃饭或者拉着小倌调情,但今天却跑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倌们各个房门紧闭,弄的整个微羽阁十分的萧条。
那老鸨一听是衙门的人来了,表现的十分热情,将两个人带到了冯婴死去的那个房间里。
两人一推开房门,就闻到一阵阵的血腥味。
温折玉疑惑:“这房间,怎么没有打扫?”
她跟沈清越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准备。毕竟冯婴是被割了脖子,血肯定流的不少,这微羽阁是做生意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没有人特意叮嘱,是不会留着这么晦气的东西的。
“两位大人,你们也别怪我留个心眼。这冯小姐是死在了我们微羽阁,可我们这里的郎君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会制服得了她呀。你们二话不说,就把阿策给抓了去,我这当爹爹的,心疼呀。我寻思着,万一大人们还要再查呢。留下这凶案现场,说不定就能还我们家阿策一个清白。”
老鸨甩着熏着香粉的手帕,捂着鼻子道。
温折玉看他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他下去了。
阿策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温折玉之前来过这里,知道这里的房间构造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东西明显的比其他的人都要少很多。
温折玉随便翻了几下,意外的居然从枕头底下翻出来一本书来——是幼童启蒙时学的《三字经》。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没有了。温折玉随手翻了翻他的妆奁,抽屉里只有几条褪了色的布带,一点首饰都没有。
想起他那天晚上威胁人用的木簪,温折玉在心里大呼离谱。
那该不会是他唯一的首饰了吧。
“阿窈,看这里。”沈清越在窗边摸了片刻,喊了一声。
见温折玉不为所动,无奈的又喊了她一句:“沈窈!”
“啊……哦……”温折玉急忙两步走上前去,乍然听沈清越叫她的化名,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折玉一过来,也跟着注意到了窗上的印记:“是个鞋印……这窗户通上外街,很明显是有人杀了人,直接从窗口跳走了。”
温折玉转过身来:“还有这里,你有没有注意到,这血迹有些不对。”
沈清越点点头:“看你一直在翻人小倌的东西,还以为你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里。看来,你也看出来了……”
“我那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吗?”温折玉随口回完,继续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这血迹,太多了。而且范围也不太对。你看,看形状,冯婴倒下的时候应该是这样躺的,那她的脖子就在这里。这边的血迹就是喉咙里出来的。可是,这几个地方的呢。”
“这几滩……冯婴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伤口!”沈清越下了断定。
“阿策说过,这冯婴最近常来这里,找一个叫栖栖的。”
两个人从阿策的房间里出来,温折玉接下来又去找了老鸨,去了栖栖所在的地方。
她到的时候,这个小红倌还正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流眼泪,被老鸨阴阳怪气的咒骂了一句,唯唯诺诺的起来了。
温折玉暗暗摇头,这个叫栖栖的,跟阿策比起来,可是差的远了。许是在青楼里待的久了,身上沾满了不多数风尘男子都有的谄媚气,像是块被磨完了棱棱角角的石头,让她提不起兴致来。
果然还是那种刚刚从湖水里探出花枝的小娇花更有魅力。
温折玉在座位上坐下了,态度温和的跟小倌提了几个问题。
她很擅长跟男子交流,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是个男的就会被他哄的团团转。花言巧语顺手拈来,反正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果然没说上几句话,那小倌便被她的温柔体贴破了心房,帕子按在眼睛上边哭边说起了冯婴的事。
他跟冯婴确实是知己,已经有很多年了。在他眼里,冯婴是个实诚的读书人,身上还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酸腐气,爱钻牛角尖,也爱较真。
但无论如何,对他还是好的。
既不会看轻他,床第上也很是温柔。
温折玉被迫听了一箩筐冯婴的好话,很久以后才慢慢进入正题。
“冯婴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家里跟私塾,也就偶尔会来这里了。只是最近几个月,也不知怎的,她私塾也不去了,也不回家,日日在这里喝闷酒。喝完后还又哭又闹的,有的时候还骂人。”
“骂谁?”温折玉追问。
“骂……”栖栖停顿了一下,鸦睫低垂:“骂的是她娘,县丞大人。说她助纣为虐……好像是她觉得县丞大人,做错了什么事,母女两个失合了,冯女君她便来借酒消愁。”
原来如此。
温折玉随手抓起折扇摇了两下,漫不经心的问:“你对阿策……了解多少?”
“阿策……”栖栖抬眸,关切的回问:“大人,阿策他不会杀人的。”
“此话怎讲。”
“他们两个都不认识……做什么要去杀她呢。”栖栖沉默了片刻,“阿策他是爹爹从外地买来的,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听说是因为亲爹死了,后来娶的这个爹爹,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的,这次又趁着他娘亲出门,给悄悄卖到了这里来。”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被藤条抽的血印子,瘦的皮包骨头,楼里的爹爹以为他活不成了,不想要。还是我劝着把他留下了。他一来就生了场大病,爹爹怕砸到手里,请大夫给看了看。大夫说啊,小小年纪,底子伤了,不是个长久的命数。所以一养好身子,爹爹便催着学习讨好客人的手段,想着趁人还在,好好的捞上一笔。”
“这一次你们把他抓走,爹爹可气坏了。天天在楼里砸东西骂人。”
说到这里,小倌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不好意思的住了嘴。抬眸却发现眼前的贵人,居然还在认真的听。他没忍住,又补了几句。
“大人,你们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冤枉了好人啊……阿策他,真的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四章
回去的路上,温折玉一直在走神,沈清越喊了她几次都没有反应。
最后忍无可忍,拦在了她的眼前。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怎么,微羽阁的小红倌又把你的多情魂给勾走了?”
温折玉回过神来,白了她一眼:“别烦我,想正事呢。”
“哦?想什么?”
温折玉当然不会说她在回忆小白莲的身世,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思考了片刻,身子凑近了沈清越道:“清越,你有没有觉得这清溪县,有些奇怪。”
“嗯?” 沈清越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温折玉悄悄拿折扇指着路上的行人道:“你看他们穿的衣服。”
沈清越虽然家境富裕,但她是个典型的大女人,不太关注衣服首饰这方面的事情,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温折玉耐着心思的给她解释道:“你看这里这么偏僻,但他们其中有的人,穿的并不普通。就拿那个人说吧,他身上穿的衣裳,是京城最近大为流行的制式。还有那个也是……嗯……不光衣衫,就连首饰,香囊等物件也是如此。”
温折玉指的几个,都是有丫鬟仆役环绕着的,有钱人家的郎君。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小小的清溪县,跟京城那边,来往频繁啊。我猜是有人专门做这种营生,但我打听了许久,这县里的人,竟对此讳莫如深,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你说……”温折玉压低了嗓音:“若是正经的营生,至于藏着掖着的吗?”
确实如此,沈清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其中有一些首饰,造价不菲。清溪县看着普普通通的,你说那些富户,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
沈清越一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恐怕,这就是冯冉想架空我的原因了……”
怪不得三皇女一定要让温折玉过来保护他,莫非她早就知晓,清溪县的水很深?
很快就到了晚上。
温折玉跟沈清越一人换了一身的夜行衣,悄悄的踏上了冯府的房顶。
这冯家的宅子不小,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还是不够看的。再加上白天来过一次,很快就找到了灵堂的所在。
灵堂里只有两个守灵的,看着是仆役的打扮。
那冯冉居然不在。
两个人掀了屋顶的一块青砖,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人一个,拿块小石头从缝隙里弹飞了出去。
守灵人身体晃了晃,一起栽倒到了地上。
“你在房顶守着,我下去看看。有人知会我一声。”沈清越翩然越下,快速的进了屋子。
温折玉守在了房梁顶上,注意起周围的动静来。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今天两个人来的似乎太容易了些。守院的没有看到,冯冉也没有踪影,说不定是那冯冉在哪里设下了什么陷阱,就等着两个人自投罗网呢。
温折玉神经崩的很紧,牢牢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间,远处似乎有一个身影掠过,在温折玉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立刻翻了个身,转到了屋檐的另一侧,刚好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那人穿着一袭红衣,踏夜而来,用的不知是什么功法,他的脚踩在屋檐上,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是鬼魅一般,很快的就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冯府,温折玉猜测那人应该是进了其中的某个房间。
她当机立断,朝着那人失去踪影的地方,飞掠了过去。
这里是冯府的别院,万籁俱寂,唯有一个房间里亮起了烛火。温折玉故技重施,轻轻的揭了屋顶的瓦片,贴近了想听听动静。
她这个位置,看不清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听到,里面人发出的声音。其中有一个,正是她们遍寻不到的人——冯冉。
只是冯冉此刻的声音跟白日里大相径庭,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愤,朝着另外一个人嘶吼:“我就想知道,我的女儿,是不是你们杀的!!”
很快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回音,他的音色很冷,像是寒冬腊月里结的冰霜,又冷又强硬:“是又如何。冯婴拿走了账簿,可见是起了背叛之心?我早听说你们二人不合,难不成她要大义灭亲,用账簿来讨好新上任的县令不成?”
“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却要让我绝后,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冯冉悲痛欲绝,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了,仇恨的盯着对方。
男子冷冷一笑:“你没有保护好账簿,让冯婴拿了出去,还有脸怪我们?况且……”
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凉的人心里发颤:“你以为主上……就会饶过你吗?”
那凉薄的语调,竟跟即将索命的厉鬼一般。
“你……”
接下来是桌椅倒在地上混乱的声音,突然间,房间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那惨叫刚一出来,又被人捂住了一样,给憋了回去。
温折玉悚然一惊,已经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会直接动手,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
温折玉迅速的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一脚踢开了房间的门。
冯冉的脸正对着房门的方向。
她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眼神里写满了恐怖,嘴里则发出呜呜的声音,而她的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鎏金的刀柄,握在一只清瘦冷白的手中。
那红衣男子半跪在她身旁,听到开门声不紧不慢的抬起头。
他带着半张鎏金的面具,遮了鼻梁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双眉眼。见到温折玉,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朝她挑了挑眉。
他的眸子狭长,深沉的似寒潭一般,荡漾着一层一层嗜血的冷光跟狠戾。
温折玉微怔。
下一刻,就见他当着她的面,猛地拔出了冯冉胸口的匕首。那匕首的刑制如同松木的形状,中间还有一个镂空的血槽,□□的一瞬间血光四溅,红衣男子嫌弃的偏了偏头,故意躲过了鲜血的喷溅。
冯冉喉咙里“嗬嗬”的喊了两声,没了声音。
这番举动,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了。
温折玉正要上前,却见那男子脚尖抵在冯冉的胸口重重一踩,然后抬脚将尸体朝着她踹了过来。
“来寻她吗?送你了。”
他敢在温折玉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明摆着没把人放在这里。
温折玉太阳穴被气的一突一突的,朝着那男子的面门就攻了上去:“混账东西。”
她话一出口,男子眸心一动,不知想了什么,仰头后撤了半步,也不甘示弱的跟温折玉打斗了起来。
乍一交手,温折玉的心里就是一沉。
对方的武功极高,而且招式十分的诡异,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温折玉虽然顶着不学无术的名头,实际上她的拳脚功夫,乃是大晋朝骠骑将军肖云横,她的外祖母一手训练出来的,一招一式携着雷霆之力,煞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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