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着眼皮走出去,然后拐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鞋子一脱合衣就睡着了。
并且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还原了当年初来无极宗的场景,那时候丧亲之痛还没过,就要学会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活。
有讨厌的外门弟子趁她不注意就恶作剧,也有极度恶心的男修士想要做出更为过分的事情。
她好像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在打架。
又凶又不要命,才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她。
直到后来梦里又多出了一个少年,绀青色长衫束在身上,总是提着一盏琉璃灯望着自己,是让自己很讨厌的眼神。
怜悯又带着看待猎物一样的势在必得。
辛瑶在落日森林接任务快被锤死的时候,她就听见了那少年的声音。
“小兔子,你是不是迷路了?”
不如向他求救呀。
她挣扎着一拳打死那头妖兽,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碎碎念,“小兔子你棺材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头盖骨掀开当成烟火爆炸在落日森林。”
“……”
之后,那道声音就再也没出现。
大梦初醒。
辛瑶觉得自己耳边都是苍蝇的嗡嗡声,整个人也热得跟放进蒸笼一样。
“主人,你赶紧醒醒。”
“卧槽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你骂我傻逼?!我跟你没完啊混蛋。”
她睁开眼,拇指和中指发力,啪嗒一下弹飞在耳边叽里呱啦的湛卢。
“你疯了?”
嗓音沙哑,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刚才把被子蒙得紧紧的,难怪会觉得非常炙热。
嗡嗡烦人的罪魁祸首此刻坐在床对面,瞪着眼睛控诉她,“你完了,你竟然打我。”
“小红,我现在有起床气。”
“……”他往后又退了一步,只好委委屈屈道,“因为你睡觉的时候感觉像是被梦魇住了,一直在说胡话就算了,怎么喊你都醒不了。”
辛瑶愣了一下,随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听他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
无极宗,修习,奇怪少年。
那个手提琉璃灯的小鬼可不就是叶十七?
“我刚才梦到了前些年的场景。”
但又多了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叶十七,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有没有那个声音的存在,可是大梦一场,却清晰真实的,就像真正发生过一样。
不对,叶十七肯定是早就认识自己。
不然在杀死九霄之后,他出现的时候也不会那样轻佻熟路地认识自己一样,还说要给自己一个愿望。
他们从前认识。
或者说刚才那个梦境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但她已经全然忘的一干二净。
*
庭园前的石桌上,宋元明特别疲惫地趴着,哀嚎了一句,“老子怎么这么难?那个太子简直不要太废柴,除非给他换个脑袋,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造反。”
辛瑶神色淡然,给他倒了点茶,“那你不如换个思路,反正任务是让太子造反当上皇帝,你重新找一个聪明点的人,把他扶上太子不就好了。”
“咦,这样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规则上是完全正确的。”
宋元明将茶一饮而尽,眼神里满是兴奋,“好!我明天就来试试,天知道我再也受不了那个脓包色批了。”
如今整个东魏瘟疫横行,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自然灾害,百姓可以说流离失所、困顿穷潦,而当朝官员却歌舞升平。
尤其是那位暴君,沉溺美色玩乐,一心不问朝政。
辛瑶有预感,这次人间劫,他们几个的任务应该是共通的。
都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谢连辞沉声道,“师尊他们已经收到了信件,今天上午回了信。”
“怎么说?”
“让我们尽快通关任务,然后拿到云端城的钥匙。”
“其他宗门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关于云端城的事情?”
“比这更加复杂。”
谢连辞顿了一下,“上午在水幕里和师尊交谈的时候,他提起到如今整个大陆都已经莫名其妙出现了大量失踪人口,也有其他宗门抓住了云端城的人。”
宋元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天呐,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边就已经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有人问出来云端城的目的了吗?”
“只知道一部分,上界已经快要崩塌了,他们搞了一个通道,小批量地放人下去吸收能量。”
谢连辞思索了一下,“他们说的能量应该就是指猎杀下界的人。”
“有毛病吧,他们又不是魔,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云端城不应该是那些飞升的前辈们新开辟的家园吗?
现在竟然会变成这副恐怖的模样。
宋元明想起来什么似得,“对了,恶罗王不是说东魏出现了云端城主吗?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辛瑶把葫芦从空间里拿出来,轻轻晃了一下,“还活着没?”
“死不了。”那声音照样欠揍,而且极度嚣张,“毕竟还没看到你们跟上界的人互撕呢。”
“你确定他会来找你?”
“可能性极大,毕竟他一直在这里布局,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瘟疫在他这里是关键一环。”
而从恶罗王被抓到这里为止,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营业了。
与此同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有些犹豫道,“我好像听见了一些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安静不语。
恶罗王模拟着那道声音的口气,“你违背了我的指令,体内的毒,今日会爆发一次,往后会一天比一天剧烈,会肝肠寸断而死。”
“现在立刻去竹林见我,今日是换牙的时候,瘟疫该升级了,不然那小子也太轻而易举就得到称赞。”
“一个时辰内,你如果不到的话,我会加重蛊毒,你便死在东魏和这些臭鱼烂虾在一起。”
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
恶罗王胸腔内愤怒不已,铁青着脸,“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控制我。”
“你有解毒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但天底下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也就是说现在被人家控制得死死的。
辛瑶皱眉,“你知道竹林的具体位置吗?”
“知道,你待会儿带着我,我给你们指路。”
最好是能够出奇制胜,抓住那种城主。
再不济也得套出一些相关信息,比如他口里的小子,还有这次瘟疫布局。
辛瑶沉思了一下,想到今天自己梦里的那些场景,有些怀疑这位云端城主口里的小子是不是就是叶十七。
毕竟从目前来看,他的地位在上界很不一般。
她轻轻扣了一下桌面,抬眸道,“元明,我们要不然分开行动,我现在怀疑叶十七也跟这件事情也牵扯上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跟我分开了。”
“他不是你远房表弟吗?怎么开始怀疑他了。”
“那是我信口胡诌的,因为当时在暴风眼的时候,我答应了他让他跟着我,他才出手相救。”
她和谢连辞在勉强躲过了一关。
叶十七从开始就想跟着自己,一直到了东魏,就选择了自己独行。
虽然少年看上去大大咧咧,但近些日子以来,性格总有些捉摸不透。
阴冷诡异。
宋元明起初有些差异,但很快就有些欣慰道,“你终于发现了他不对劲。”
辛瑶:?
“就他刚来无极宗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的表弟,后来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神特别粘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你身上,到这里我也没觉得太过分。”
“而且这臭小子逢人就说你们特别亲密,只要有人说过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就跟磕了药一样面无表情。”
这变脸速度堪称举世无双第一人。
前一秒还在笑着的少年,下一秒就能毫无感情地看着你,就像盯着什么死物。
属实有病。
“一直到你拜师大典那天,我正准备去找他呢,就看见他在擦手,指头缝里都是鲜血,可把我吓了一跳。”宋元明似乎有点心有余悸,“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辛瑶摇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叶十七。
宋元明啧啧了两声,语气特别意想不到。
“他说自己碰到一只不听话的兔子,就把它杀死了。”
“嘿我这一听还觉得没什么问题,结果低头就瞧见地上鲜血淋漓的一团肉。”
“不是我说,我就没见过这种把兔子扒了皮不够,还非得把内脏掏出来的手法,他就根本不是为了吃。”
这人虐杀小动物的模样,活生生就是在出气。
宋元明也根本不知道他今天闹的是哪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副狗样子。
“又是兔子。”辛瑶揉了一下太阳穴,并没有想过隐瞒大家,索性直接道,“我从前初来无极宗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就是叶十七,他一直管我叫兔子。”
“那你之前怎么不早说?”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把这些事情都忘掉了,只有今天做了一场梦,全部都想了起来。”
那些细节清晰可见,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相上下。
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那时候他入梦的方法不成熟,导致自己一觉醒来就忘了。
谢连辞眉头微皱,“我前几天打听到的消息是,西边出现了神明,能够救治瘟疫,还能实现人的各种愿望,那神明的模样似乎就是叶十七。”
他起初以为只是传闻被夸张,现在想一想,也许解药就在叶十七手中。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毕竟那个城主修为深不可测,反而是监视叶十七相对安全。”
宋元明摸了下头,又叹了一口气,“大师兄你从前说我菜鸡是对的,我要是早些年再努力一点,说不定现在就不会拖你们后腿了。”
“你现在比之从前有很大进步。”谢连辞温和地看他,给了一个鼓励的笑。
虽然这笑容特别帅,但是宋元明还是臭不要脸的觉得他最好看。
他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多谢师兄夸奖,那我就先走了,叶十七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传讯给你们。”
“宋元明,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跑。”
“那当然,不用你说我也是逃跑第一名。”宋元明倒是有点担心他们,“瑶瑶啊,咱们明天约个酒局,你们俩可千万不能缺席,不让我那一大坛子桃花酿就浪费了。”
“知道了,你最近有点话唠诶。”
“嘁,还不是因为你们不让我省心。”
就这两人一年来都在鬼门关走多少次了。
宋元明径直转身往回走,真正的大老爷们儿从来不回头看离别。
辛瑶真的长大了,都和大师兄一样厉害了,假以时日肯定能成大器。
他那点暗戳戳的心思在大师兄面前全都烟消云散啦,只好看着她发光发热,像小太阳一样往前走。
既然没办法并肩,那就看她锦绣前程吧。
竹林。
辛瑶已经自动添加了鬼面buff,顶着那张特别恐怖的恶罗王的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而谢连辞就藏在她的储纳戒指里。
一旦到了真正打斗的时候,就能够出其不意打个措手不及。
她和谢连辞在识海里交流。
“叶十七看样子是想对你下手,但很奇怪他一直要等到人间劫。”谢连辞根据之前的描述来推断。
这样一个奇怪的少年,每天都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辛瑶,从前甚至入梦叫她小兔子。
而拜师大典那天,又被宋元明瞧见他用一种残忍的手法虐杀兔子。
“但有一点解释不通。”辛瑶摇了摇头,“他如果真的是为了人间劫而来的话,对于上界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叶十七的修为我同样看不透。”
但也确确实实是到了东魏之后,就跟自己分别,还闹出了神明降临那种事情。
叶十七走之前说什么来着?
“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对你最有利的人,区区瘟疫而已,帮你解决了就是。”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叛逆期到了不听话。
现在看起来怎么越来越向病娇?
这年头病娇少年不仅批量生产,而且演技都是这么奥斯卡吗?
等解决完了这里的事情,她非要好好治一治十七的黑化心。
小学生吗?他怎么不整个“已黑化葬爱家族”。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恶罗王就提示道,“就在前面,往前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
辛瑶敛眉,将葫芦收起来,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不疾不徐朝着竹林中心走去。
那里果不其然已经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道袍飘飘欲仙,右手拿着一柄拂尘,黑色长发全部都束了起来,男人嗓音浑厚如钟,“你还真是不怕死,再差一点,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我这不是已经赶来了吗。”辛瑶佯装恶罗王不正经的语气,接着道,“这几天出了些意外情况,不太好形容,总而言之接下来不会了,毕竟我很惜命。”
男人慢慢转过身来,月光下露出了那张苍老至极的脸,满脸沟壑纵横,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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