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青禾没了吃东西的心思,要了一份粥,让人送过去,随后便离开了餐厅。
他刚出餐厅,不远处一道男声低低叫住她:“沈太太。”
关青禾停住脚步,侧过脸看见一面之缘的经理,柔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经理快步过来,目光不由得在她脸上停留,恍然如梦:“是这样的,孙小姐追来度假村了。”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我拦着不让进,她却要我带句话,否则会闹开……”
还好,不是见本人。
关青禾问:“她要你带什么话?”
经理迟疑,孙虹的话实在太过惊吓:“沈太太,不如我随你一起去三爷那儿说?”
他觉得说给三爷听比较合适。
关青禾却微微一笑,浅红温润的唇弯着:“她说了是给我听,还是给三爷听?”
经理:“您……”
关青禾说:“那便说吧,没关系。”
经理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孙小姐说,她知道关于沈三爷以前为心上人做过的事。”
一句落,走廊寂静。
关青禾的眼睫终于扇动了两下,方才与宋怀序的交谈中,他对故事中的“她”有过类似的称呼。
而现在,孙虹给“她”赋予了另一个。
意中人或是心上人。
都是一个甜腻而温柔的称呼。
两个不同的人,给关青禾一样的答案。
许久,她低柔开口:“我知道了。”
经理刚刚低声说完,也注意她的神色,听到如此轻柔的回答,也不由得暗暗吃惊。
不愧是沈太太,这般冷静。
要是普通人听见说自己老公有心上人,怎么也该会愤怒或者难过,哪里会这样。
要不是关青禾能看出一点心不在焉,他都怀疑,面前这美人是不是玉石做的心。
他就说,沈太太怎么可能不在意。
殊不知,关青禾的心不在焉是因为,孙虹的话无意中更是佐证了宋怀序那“爆料”的真实。
经理回到了园外。
孙虹见他一人出现,皱眉:“你没说吗?”
“说了。”经理现在可没耐心,但职业责任,还是语气正常:“沈太太说她知道了。”
“没了?”
“没了。”
怎么没了?她不出来问自己,不好奇心上人是谁吗?
孙虹追问:“她没问你真假,没问你是谁?”
经理摇头:“孙小姐,话我已带到,沈太太只回答了这句。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不要让我难做。”
孙虹不信,关青禾怎么这般淡定,知道沈经年心有所属还淡然无比,除非她不爱沈经年。
想到这儿,她也怔愣住。
因为孙虹还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可能,现在细想,关青禾上次也是如此,顿时心情复杂。
她连沈经年都看不上?
孙虹难以想象,关家就是一个破落户,关青禾看着清高,可她没想过,竟然清高到这种程度。
她没机会进去,关青禾又不出来,无计可施。
而不久后,得知孙虹追去温泉度假村的孙文秀打电话过来:“孙虹,现在、立刻回来!”
关青禾回到“桂枝香”时,沈经年的会议已经结束。
她换了鞋,在玄关处没有走进,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去瞧那边的男人,透过雕刻着芙蓉的格珊。
桂花树的纸条在风中被吹动,哗啦哗啦的响动间,也有一丝清淡的香味传过来。
“关老师,怎么站在那里?”
沈经年回转,看见纤细的身影立在那里。
他已经换了浴袍,胸膛处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与线条,好似已经等她许久。
关青禾回过神,缓缓步入屋内。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今晚孙虹过来了,不过被拦住了。”
沈经年嗯了声。
关青禾说:“我在餐厅碰见了宋先生。”
沈经年挑眉:“他也来了。”
关青禾问:“你们互相不知道么?”
沈经年漫不经心答:“我又不是与他泡温泉,知道他来做什么,说不定还要和他吃饭,浪费时间。”
这话真是……
关青禾听了一个秘密,心思再多,也不免失笑,她怀疑宋怀序也可能这么想,所以并未告诉沈经年。
关青禾注视着他正系着浴袍的那双手,长指如白玉,在他的手底下,曾雕出那样优秀的饰品。
“为什么是宋先生暗恋,最后是宋太太求婚?”她问了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沈经年随口:“他故意的。”
他侧眸,眸光映出她动人的模样,两人离得不远,气息相近:“他这人有点傲娇。”
沈经年的嗓音说起故事来也是悦耳磁性:“嫌横刀夺爱不好听,又偏偏做了这种事。”
“他等了六年,等着宋太太与别人的婚礼差点举办,若不是他知道不会成,现在宁城最大的新闻该是他抢婚。”
“如今如愿以偿,又被宋太太求婚,快得意忘形了,炫耀了不知好多次。”
关青禾又听了一茬八卦。
但今晚,最大的八卦是自己和沈经年。
“再听没有了。”沈经年结束这个话题:“关老师,现在这个时间泡温泉正好。”
他朝她伸出手。
关青禾卷翘的眼睫下落,将自己的指尖搭在他的指腹上,感受到些许薄茧。
忽然,她收回去。
少女盈盈看他,嗓音清柔:“我带的东西,要拿出来用。”
她如此主动,沈经年虽有些意外,但夫妻情趣的事,坦然接受:“好。”
关青禾说:“你先去那边吧,我换下衣服。”
沈经年进了屏风后,她取出行李箱里的东西,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眼罩上的铃铛,一阵叮铃音动,被她攥住。
铃铛内的小玩意撞击着,好似撞在她心间。
她背着手,慢吞吞地去了屏风后的池边。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搭在池边,关青禾垂着眼帘,视线里出现拢在云雾中的男人,面容斯文俊美,胸膛在水面之上,周围灯光缭绕,风流恣意。
关青禾站着,与他有着极大的高度差。
看着他如今褪去第一次初见时的文雅绅士。
她与他的第一次相见,是他的第几次见面呢?
关青禾现在一直都在回想宋怀序说的秘密,或许是因为与沈经年平日相处,她难以想象。
她发着呆。
他为什么还能表现得那般如常?
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今晚会错了意?
沈经年修长的指骨触碰到她的脚踝,嗓音徐徐:“关老师不让我看看选了什么?”
一股温热在自己的皮肤上蔓延。
关青禾轻声:“不让。”
她坐在池边,小腿都没入水中,温泉水热。
东西搁置在石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沈经年轻笑:“用在我身上,也不让我看?”
关青禾眨了下眼,取出那个眼罩,铃铛作响,伴随着她动人的音色:“你戴上这个。”
她连命令人都是温柔的。
“我看看。”沈经年接过那眼罩,指尖与她相碰,交接时,小巧的铃铛在水面上叮铃叮铃地响着。
他反而扣住了关青禾的手。
沈经年抬眸看她,笑说:“沈太太亲自为我戴,如何?”
他站起来些许,水珠滑落往下,最后重回池里。
关青禾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味道与温泉周围的香氛融合在一起,热气弥漫,冲着她的脸颊。
她指尖微动,抿唇点头:“好。”
沈经年带着她的手,像是在主动指引,头枕在她边上的台上,黑发沾了水。
他阖上眼,微微仰着下颌,喉结滚动,也有水珠从旁边滚落,肆意绮丽,活色生香。
关青禾捏着眼罩,从他柔软的发间穿过,覆盖住男人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眸。
铃铛就在他眉心下一点位置。
沈经年微微动了下头,薄唇微扬,月下美人坐于池内,蒙眼的画面过于诱人。
他问:“关老师今晚想要对我做什么?”
这话意味深长。
明明是自己主动,却好像他掌控了一切。
关青禾面皮被热气熏得绯红,低垂着眼睫,替他调整眼罩的位置,指尖停在他的上方一厘米处。
明明被遮着眼,沈经年却仿佛依旧能看见,腕骨一抬,就捉住了她悬在他脸部上空的手。
关青禾猝不及防,被他扣住,从池边滑落,跌入水中,长发沾湿,被他托着才没滑倒。
她微喘着站稳,周围全是沈经年的气息。
水花终于平静下来,关青禾在他身上也不敢动,稍一抬头,就额间碰到他的下颌。
“我听宋先生说了一个秘密。”
“关于我的?”沈经年的指间是她在水里浮起的发丝,丝丝缠绕,他的五感变化。
关青禾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摘出来,从他身上退开,右手覆在他被遮住的眼眸上。
不再对视,她好像可以随意提问。
清灵音色在池上响起:“他告诉我,你有个意中人。”
男人眉心下的铃铛在她手心与他之间闷响一声,盖不住他的应答:“嗯。”
“多久了?”她又问。
是自己还是另一个“她”,关青禾不问旁人,只听他说最终答案。
沈经年微微侧脸,似乎在寻找她在哪个方位,声音来源之地,贴着她的手心。
他低语:“三年了。”
第56章 心动
随着他侧脸而动,铃铛声也微微晃着,与水声融为一曲。
三年。
听见这时间,关青禾并不意外,宋怀序已经说过,现在细细想来,他笑着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又怎会是不利于沈经年的。
否则,他们早已不再是朋友。
所以,关青禾内心深处那个答案更加笃定了。
三年前……她星亮的眸子里有一丝的茫然,任她怎么想,也记不得自己见过沈经年。
她只记得十八岁那年,沈经年代沈家来送她成人礼的礼物,她与同学出去过生日,恰好错过。
是沈经年单方面见过自己么?
关青禾的手收了回来,缓缓移向沈经年微启的薄唇。
温泉的雾气缭绕,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真实,拢了层柔和的线条,沾染几分清冷。
因为穿的是裙子,又被沈经年带下水,现如今在水中的裙纱随意飘起,拂过他的身体。
朦胧的光线照着这方温泉小院。
关青禾看着池中的男人,他虽然被蒙着眼,却在“看着”她,还在等待下一句审问。
她要问什么呢?
关青禾恍神,这么点功夫,男人的长指已经在寻她的身体,离开水面,带着水落在她的面上,一点一点地摸索。
像盲人在触碰他的爱人。
可他的手是泡过温泉的热水,是灼人的。
关青禾的脸上沾了水,指尖微微蜷起,抓住他的手腕,轻声:“不要乱动。”
她甚少有过这样的命令。
明明是从自己嘴里出去的几个字,在那一瞬间,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境里,也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不要动。
那人抓着她的手。
――正如自己此刻抓着他的手。
梦境与现实交织。
沈经年的嗓音唤醒她:“好,不动。”
关青禾抓着他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宽大,腕骨修长,她一只手无法握全,两只手才能圈住,原来尺寸是这样的。
“宋先生说……”
她落音迟疑地那几秒,沈经年启唇:“关老师,说话时可以把宋怀序这人去除掉。”
“……”
关青禾觉得,他好像也开始幼稚了。
水汽氤氲,她的眼眸水光潋滟,他却无法看见,“三年前,你去过清江?”
不知是关青禾忘了,还是怎么的,她依旧捉着他的手腕,一起沉入水中。
沈经年的指尖略动,便捏住一点纱裙的布料,在水底下,轻得仿佛不可碰。
“嗯。”
关青禾微微张唇:“去那里做什么?”
沈经年循着指尖那漂浮的裙摆布料,索源至她的身体,终至腰间,声线磁沉。
“去见我的意中人。”
去见意中人……在他的嗓音里,真是个动人的称呼。
关青禾的手指移到他胸膛上,抵住他揽住她腰而靠近的身体,温度灼热。
她问:“那你见到了么?”
面前男人平素温润的音色,不知何时沾染了水的柔和缠绵:“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关青禾饱读诗书,更遑论这句话的意思早已人尽皆知――“既已见到意中人,我的心中怎能不欢喜呢。”
她的眼睫颤了下,闭上眼眸,分明已经知晓,却还听见自己又问:“你又去过清江几次?”
沈经年的音色轻了些许:“记不清了。”
旁人的记不清或许是太多,或许是未放在心上。
他的记不清,那便是不止一次两次三次了,也许是十次,也许是百次,关青禾心尖重重被铃铛撞击了一下。
“那三年,我从未见过你。”
关青禾轻咬淡红的唇,终于没再忍住,将刚才的一切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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