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这一场非常合理的见面如此的抗拒?
况且只是见见,又不一定真的就谈恋爱。
但是,虽是这么想,一通分析到最后,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已经到了这家咖啡店的拐角了,沈婵忽地停住脚步。
她在原地僵了十几秒,发现终究还是无法违背内心感受——
虽然她理不出抗拒这次交友见面的理由,但她清晰知道事实就是,她在抗拒这次见面。
于是沈婵拿出手机,给郭盈盈打了个电话。
刚一接通,郭盈盈在那头风风火火忙说:“小婵你稍等五分钟啊,我路上堵车,马上就到了!要是人家男生也到了,你俩就先聊着啊,我马上!”
沈婵捏着手机,犹豫地低声说:“盈盈,要不,这次算了吧。我其实,其实还没有……”
郭盈盈那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有什么?”
沈婵又暗暗下了好一会儿决心,才终于说出口:“说实话,我目前还不想去结交认识其他人。所以,今天这次见面,可不可以取消了啊……”
她声音越说越小。
其实她心里也十分愧疚,毕竟麻烦对方前前后后替她张罗这么大一通,结果事到临头了,她说取消就取消了。
手机里传出郭盈盈连天的哀嚎声。
沈婵有些不敢再听,连忙抢先对着手机小声地说:“那盈盈麻烦你给人家男生说一下啊,就说全是我的问题,改天我也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她趴在咖啡店拐角墙体,悄悄探头往店里望,“让我看看,那个男生应该还没下楼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骤然间很突兀地顿住了。
咖啡店临窗座位上那个身影甫一映入眼帘,就叫沈婵瞳孔一颤,一时间全身都僵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像是轰地弥漫起了无边的大雾。
她整个人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连什么时候把郭盈盈电话挂断的都不知道。
沈婵脑子里思绪无比烦杂,却有一点愈发清晰,那就是她忽然之间就想明白了她刚才在路上纠结苦恼的那些问题——
原来,她此刻瞳仁里全然映出的这个人,就是问题的全部答案。
……
研究院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是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卫生。
沈婵猛地恍过神来。
眼前聂山岚喋喋不休的画面顿时重新配上了音效,这人皱了皱眉,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沈博士,你怎么还发愣了呢?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沈婵忙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手去寻一支签字笔握住之后,才让她心里安宁一些:“什么?”
聂山岚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我说,你前男友对你电话都能一连打几十个,这么执着,是不是性格里带有偏执因子啊。你以前跟他相处下来,岂不是累得够呛?”
沈婵手里的笔突然从手掌滑了出去,掉在桌面,发出“啪”的声响。
前男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让她非常难受。尤其结合着刚才的回忆。
她胸口开始发闷,像是完整的呼吸都难做到一次。
聂山岚担忧地碰了碰她胳膊:“你怎么了?你现在脸色非常不好,像是生病了。”
沈婵猛地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她现在根本不想、也没有力气应付眼前的聂山岚了。
她看了时间,还有三分钟到下班时间,便开始收拾东西。
沈博士自入职以来第一次下班回家没有带电脑,她简单将手机钥匙装包里,对聂山岚说:“我回去了。如果有人来找我,你还在的话,麻烦让他们电话联系我。”
说完拿起包就出了办公室。
今天沈婵下班可谓有史以来最早,她回到郭盈盈家的时候,按了密码开了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郭盈盈和陆一遥都还没回来。
沈婵头有些晕,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接了杯即热水。
她此刻坐在郭盈盈家的客厅里,外面天光还亮,还能望见树冠的郁郁葱葱,但沈婵却总觉得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别人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大概终归不是自己家,会不自在。
于是她缓了缓,强迫自己缕清思路。
眼下她寄住在郭盈盈家里,像昨晚那样应急投宿一晚没问题,但时间一长,肯定是不行的。
沈婵想了想,多年前她爸妈为了给她在A市落户而买了套房子,房子地段还不错。
她读博期间开始和井钦皓谈恋爱,毕业后井钦皓就接她一起住,她爸妈也并不在A市定居,所以那套房子一直保持出租状态。
既然她和井钦皓都分手了,她就得搬去自己家里住了。
于是她和负责这套房子的中介打了个电话。
一问发现,倒是凑巧,租客正好下个月到期,不打算续租了。
沈婵便给中介说明情况,说自己打算收回房子,不用麻烦他找下一任租户。
中介应下,说这就帮她把租房链接撤了。
一听沈婵以后要自己住,还顺带热情地向她推销起了装修业务。
沈婵有些哭笑不得,说自己现在有些不舒服,有需求的话以后再联系他。
电话挂断后,沈婵抱着被子慢吞吞喝了热水,感觉好受了些。
她约摸着郭盈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给对方打电话,说出自己的意图:“盈盈,我现在下班到家了,然后我想着搬行李箱去酒店住几天过渡,跟你说一声。”
郭盈盈那边显然还在加班,隐约听着忙忙碌碌的声响。
她一听这话,“啊?”了一声,立刻说:“你走什么。你和我还见外?在我家过渡不一样吗?”
沈婵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也有自己家庭,终究不像咱俩上大学那阵儿,我想着不太方便。”
闻言郭盈盈“嗨”了声:“这有啥不方便的!陆一遥他今天出差去了,他打电话给我说至少得在B市呆上一个月,从今晚起家里就咱们两个人!”
沈婵也有些出乎意料:“突然就出差了吗?昨天还没听说过。”
郭盈盈:“对啊,特别突然!下午刚通知他的,还超级紧急,家都没让他回,直接从公司出发去机场的。”
她哈哈哈笑道,“陆一遥被他老板弄去B市了,这下家里就是咱俩的天地了,所以你别急着走啊,放心好好住下吧!”
于是沈婵就这样被郭盈盈劝下了。
同时觉得陆一遥这差出得凑巧,隐隐感觉有点儿问题,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问题。
沈婵正头晕,干脆不想了。
她躺在沙发上阖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着了。
然后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她的手机传来震动。
沈婵下意识睁眼摸到手机就去接,然而一看见呼叫人,不禁愣住。
——是井钦皓。
沈婵怔忪了几瞬,然后抬头看看墙上挂钟,估摸着是搬家公司到井钦皓那里了,他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打来电话的。
沈婵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想的,犹豫了会儿,还是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她缩在沙发上,缓缓将手机放到耳边,很低地说了句:“喂?”
而就在接通的这一两秒中,沈婵听见对面有些嘈杂的声响,她也听见井钦皓刚发出一个音节,是乱哄哄的似乎想要兴师问罪的那种语气。
可在她刚说出那声“喂”的时候,对方的所有气势就突然定住了。
电话中突兀地寂静了片刻,井钦皓才终于张开了口。
“沈婵?……”他嗓音低低的,有些小心地、语调略略不可思议地喊了她的名字,然后问道,“你感冒了?”
第12章
这短短一句话,却让沈婵感到无比心酸。
虽然明明是昨晚和井钦皓提的分手,可到现在为止,她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
沈婵努力压下喉咙里的不适,让自己尽量无异常,平稳地说:“没有。”
她解释说,“刚才睡了会儿,很久没说话,突然接你电话嗓子有些哑。”
然后井钦皓就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再出声。
沈婵扯完这些才想到正事,便轻声问:“是搬家师傅到了吗?”
那头井钦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才恍然回过神,继而他语调迅速滑着低了下来,有些愤愤地说:“我以为你会亲自来。”
又有些委屈,听上去像在控诉。
沈婵感到莫名:“只是搬几个行李箱而已,搬家师傅装上车就行了。”
井钦皓一听这话又顿时不满:“你叫随便什么其他人进我们房间?”
沈婵想,如果井钦皓现在在她面前的话,只怕她都能在对方脸上看见明晃晃的四个大字——“我不喜欢”。
她也这才想起来井钦皓这人具备极强的领地意识。
他的书房是不准许其他人进去的。
沈婵还记得第一次去他家参观他书房的那种震撼感,哪怕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堆成了山,他仍不准阿姨规整,因为据他所说,他的每一页纸都有自己的位置,挪了他就找不到了。
可此刻面对井钦皓的责问,沈婵不知道该如何答起。
她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那可能得麻烦你把那几个箱子从卧室搬出来了。”
井钦皓像是自动反应一样专门等着她说这个,理直气壮地快速道:“我下午打球手受伤了,搬不动。”
沈婵心想她这辈子的巧合只怕都让她在今天给碰完了。
她无奈道:“你想怎样?”
井钦皓说:“你自己来。”
非常言简意赅。
“……”
沈婵沉默了一阵子。
不知为何,她直觉上感到对方在无理取闹,可她没有证据。
“好。”
她终究选择向井钦皓妥协,或者说从来她面对对方的强势,她从来都没能赢过。
“那今天先不搬了。”沈婵想起来既然她下个月要搬家,不如就等她从郭盈盈家里搬出去后再说,不然自己几个大箱子,放别人家里也挺占地方的。
“我不急着用,那就借用你家地方暂存,等你手恢复了再说。下个月应该差不多能恢复吧。”
井钦皓:“你!……”
他听上去像是被气到了。
沈婵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最终,对方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个:“……没有。”
听上去还莫名存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沈婵等了两秒,便挂了电话。
她看着墙上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看了好一会儿,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但她实在太疲惫了,于是这次从客厅挪到了卧室,就倒头又睡着了。
可能大概又过了两三个小时,郭盈盈回来了。
她人还没完全进屋,就在门口问:“小婵,门口这是你订的外卖吗?我拎回来了啊。”
沈婵听见动静醒来,转头一看窗外,天都黑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沈婵踢着拖鞋慢慢出了卧室,有些发懵地看着郭盈盈手中袋子,说:“我没有订外卖,是不是隔壁邻居的,别给人家拿错了。”
郭盈盈正在门口换鞋换半截儿,闻言把包装袋子拎高,看了看上面贴的便条:“可这上面写的是你名字没错啊。”
于是沈婵也懵了。
郭盈盈:“嗨,肯定是你的。别人给你寄的,你目前还不知道。”
她拆开包装,发现里面一大堆感冒药,各种各样的都有,还附带了个电子体温计。不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地忙看向沈婵:“哎呦小婵你感冒了啊。”
又仔细多瞧她了好几眼,“是哦,现在听着说话声音是不太对,脸也白。”
沈婵抿抿唇:“中午睡觉时候有些着凉,你不用操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郭盈盈有些懊恼:“怎么不操心,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她去洗了手就张罗着给沈婵倒了杯热水,“管他谁送的,你先吃了再说。”
而郭盈盈翻药时,还从里面掏出来一大堆黄色包装的糖块来。
她愣了下,突然哧地好笑起来:“这给你送药的人在干嘛,喝个感冒药还得吃糖啊,把你当小孩儿哄呢?”
继而一个激灵,又朝沈婵投去无比八卦的目光,“小婵,这是你们公司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吧!你快想想,你中午睡起来后都见到谁了,都谁知道你生病了?”
沈婵怔怔看着桌上散落的那堆蜂胶糖,一时间嗓子发堵,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知道这医药包是谁投递来的了。
井钦皓他们家在澳洲有处用于度假的房产,附近沿海又有片森林,恰好是麦卢卡蜂蜜的产地。
他们与那片生产蜂蜜的企业关系不错,对方每年都会给他们家邮寄一批非常高质的麦卢卡蜂蜜,其中自然包括这些蜂胶糖。
沈婵有次觉得挺好吃,想给实验室导师单独买点儿,结果她在市面上压根儿没搜到同款。
可此时此刻,沈婵心情却十分复杂,她不知道,井钦皓这究竟什么意思。
这事直到她睡前都没想明白。
她蔫啦吧唧的,和好奇心冲天的郭盈盈说话都没精神,于是喝完药后,只能继续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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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钦皓下午从沈婵研究院离开后,没有再返回公司,而是直接奔向家里。
他特意叫司机开得快些,生怕如果沈婵下班后直接去家里取行李,自己却没在家的话,那就赶不上见她了。
井钦皓一进门就高声去问张姨:“沈婵来过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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