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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燕尾桃花【完结】

时间:2022-11-18 18:57:22  作者:燕尾桃花【完结】
  树上的嘉柔听到两人的话语,登时扒拉着树枝紧紧盯着薛琅。
  “若今日公主要捉龟兹人,薛某人自是无插手之理,”他转首看看树上的潘安,从“他”一贯不低头的身姿上看出了些少见的示弱。
  是有几分可怜。
  他回首续道,“潘安一来乃大盛之人,若身陷险境,我大盛官府自要保他;二来他与我安西军有些渊源。公主若不让,薛某人也只好失礼了。”
  伽蓝从他温和的语调里听出了几许强硬,当即娇叱:“你敢!”
  薛琅负手而立,不再多言。
  几位副将立时下马,快步进了林间。大力不识得他们,登时“格尔嘎”一声叫,就要撂蹄子。
  几人方才已是亲见过大力撒泼,知晓它是一头不可小瞧的驴,也不再往前,只站在几步开外,仰头问:“潘夫子,你可能自己下来?”
  嘉柔松了一口气,当即灵活地攀着枝干跳到主干,抱着树身子往下一出溜,便稳稳落在地上。
  她喉间一哽,上前紧紧搂住了大力。
  大力便如之前在河西路上每回遭遇马贼又逃得生路后那般,亲昵地用脑袋回蹭她。
  清风带着夏日的热浪徐徐而来,薛琅负手看了一阵,方道:“走吧。”
  嘉柔便牵着大力,跟在几位副将身后。直到经过伽蓝公主身畔时,方撂下狠话:“今后不要让我在大盛遇见你,否则定当如数奉还!”
  伽蓝公主却面上一喜:“果真?这也是个法子,换你来抢本公主。何时?今夜可好?”
  嘉柔咬紧了后槽牙,眼圈红了又红,二话不说翻身上驴便要走。
  薛琅便抬手抱拳,同公主道了声“得罪”,翻身上马。
  几位副将驾马殿后。
  伽蓝看着那二个各有千秋的大盛美男渐行渐远,心中无论如何不忍割舍,一夹马腹,也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晌午的清风越发柔和,行宫外密集的帐篷已遥遥可见。
  薛琅转首看嘉柔,她在驴背上坐的笔直,原本白皙若玉的面上除了紫青的桑甚汁和抹花的污迹。
  还有几抹绯红。
  马离近了,方看出那该被草沿划破了皮。
  她的发髻松松垮垮垂在脑后,束发白玉不知去了何处,代之以半截竹筷。
  衣衫更满是皱褶。
  她眼圈通红,骑在驴上紧紧咬着双唇,一句话不说。
  十足十的受害模样。
  若非时间上太过仓促,几乎都要怀疑那伽蓝公主已是得手。
  他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瞥眼往远处看了几息,待再回头时,她胸腔剧烈起伏,已是随时都要痛哭出声的模样。
  “就这般委屈?”他温和道,“大力不是及时赶去救了你?”
  “滋溜”一下,一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
  她近乎哽咽道:“你知道什么……”
  她可是大盛第一女纨绔!
  圣人亲自认证,远近驰名,有圣旨为证。
  她镇日威风八面,在长安如鱼得水,纵是一时任性做下什么,对方知晓是她,也是要忍下一口气的。
  她何时受过此等泼天屈辱。
  万万未想到,她在长安横行好几年,竟败在龟兹女纨绔的手上。
  而她这个长安纨绔做了些什么?
  不过是忙着吃吃喝喝和看戏,竟从未逼迫过一个男子或女子。
  她输了。
  她大名鼎鼎的长安女纨绔,输给了一个附属小国的女纨绔。
  那女纨绔玩得还比她野,比她花。
  她真的输了!
  她只掉了一行泪,便咬紧牙关,将已涌在喉间的哭声咽回去。只因太过用力,身子时不时抖上一抖,强撑得极是辛苦。
  薛琅不由一笑,轻咳一声,转首认真骑马。
  草坡一路延伸开去,数间帐子已近在眼前,帐子前头皆是人,不久前他们被大力癫狂的动静引出来,等在外头想要一看究竟。
  其中最尾端的帐子外人最多,各个身着锦袍,携金挂玉,全都出自龟兹王族。
  其中壮实得似一头野牛的白三郎就站在帐外,本已极高,还踮着脚,唯恐漏看任何人。
  切切祈盼里,最先看见的是他亲爱的夫子。
  ——太好了,夫子终于回来了。
  接着瞧见一身戎装的薛琅随后跟来。
  ——这……许是夫子同将军对伽蓝堂姐都起了爱慕之心,故而二人结伴去商议一番?
  待他的伽蓝堂姐如同一团火红色的云朵闯入他的视线时,他顿时一怔。
  怎么这三人聚在了一处?
  是个什么意思?
  他怎么看不懂了呢?
  他抬脚就往外跑。
  驴上的嘉柔匍一瞧见他,只觉似见了亲兄弟,口中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飞快从大力身上跳下,朝他飞奔前去。
  也因此,白三郎终于后知后觉,看清了嘉柔一身的狼藉。
  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重重击中了他。
  还未到近前,他已是直着嗓子喊道:“夫子,你如何是这般模样?伽蓝堂姐究竟是对你动了手,还是对薛将军动了手?”
  周遭瞬间安静,连风似乎都压住了性子,不能去撩动树梢与花枝。
  场中百余双眼睛齐齐盯在了嘉柔身上。
  那里头小半是对薛琅虎视眈眈的贵女们,想要凭借此来推断从伽蓝公主手中捡漏的机会;而近乎八成则是参与了赌局的王孙们。
  赢大或输光,就在这一瞬间。
  嘉柔在白三郎的问候下,突兀地住了脚步。
  也是因这一嗓子,在她被龟兹女纨绔彻底压制的剧烈屈辱感之下,另一段重要的记忆从她心底咕嘟嘟翻腾了出来。
  一场赌局。
  赌的是,伽蓝公主会向薛琅下手,还是向潘安下手。
  此时她的好徒儿站在两丈之外,圆勾勾的眼珠子里皆是祈盼。
  身为龟兹首富之子,他随行所有值钱之物都押了出去,连发髻都只能用半截竹筷簪住,而另外半截正在她的脑袋上。
  师徒二人共享了同一枝竹筷,也即将共享同一份绝望。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冰凉透骨。
  就在此时,马蹄声哒哒响起,马上的伽蓝公主顺着草坡一跃而上,先停留在了薛琅身畔。
  场中重重目光也跟随着她,聚拢在她二人身上。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轻声问道:“将军可想好了?”
  薛琅淡淡一笑,“公主请便。”
  她当即一夹马腹到了正中央,檀口轻启,莺啼般的声音登时响彻整个草场:“潘安已是本公主的人,你等谁敢打他的主意,立刻降其封号,夺其封地!”
  答案立见分晓。
  欢呼声瞬间响彻大地,将微弱的失望与遗憾死死压制。
  赢了赌局的人纷纷上前,向嘉柔抱拳:
  “恭喜潘夫子,喜得佳妇。”
  “潘安今后便是龟兹女婿,还要多多来往。”
  “潘夫子真是送财童子,今后若还有这般豪赌,请一定派人通传。”
  嘉柔坚守着最后一丝脸面,强挤着笑脸抬手作揖:
  “客气,客气。”
  “谢什么,都是自己人。”
  “好说好说,这都是一句话的事。”
  不远处的薛琅同副官们已下得马来,被这一场突然爆出的欢庆阻得前行不得,站在场边略作等待。
  还未搞懂这赌局究竟赌什么,几位副官交头接耳相互议论:
  “听着像是潘夫子赢了赌局,他原本十分俊俏,只眼下怎地笑得这般吓人。”
  “白家三郎该是输了,我看他呆愣愣的模样,怕是损失惨重。”
  薛琅瞥眼看向嘉柔时,正有人怀中抱着一堆宝贝到了她跟前,“可惜潘夫子给自己押的少,否则定然赚得金山银山。”
  嘉柔垂首看着那一堆宝物,束发足足有十几个,玉佩也有七八个,成色皆不差。
  而她当初押下的,只有一枚束发。
  这赔率,竟已是一赔二十了。
  她脸上仍挂着笑,接过所赢之物用衣摆兜了,转向她的好徒儿,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选一个,先把竹筷换下。”
  白三郎僵着眼珠子,随意取了一块玉佩,紧紧捏在掌心站着一动不动了。
  欢呼声在场中依然此起彼伏,无数人从师徒二人身边擦肩而过,带着比寿诞更真实的欢欣与鼓舞。
  薛琅从人群中穿过,待经过嘉柔身畔,只见她略略勾着头,紧抿的唇因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而笑容却还挂在面上,配着被草割出来的几处小伤,倒有几分狰狞。
  他忖了忖,道:“随我来。”
  嘉柔眼珠子移了移,落在他冰凉的铠甲上,伸手往后拽住白三郎的衣袍,一言不发跟着他往前走,一路跟进了他的军帐。
  帐帘垂落,将外间热闹隔绝。
  嘉柔与白三郎双双对视一眼,久忍的痛苦在此时翻江倒海,终于崩塌。
  “哇……”
  “哇哇……”
  师徒二人抱头痛哭。
  —
  临近晌午,日头终于从厚厚云朵背后钻出来,将行宫外无边的草坡照得亮晃晃。
  因要连夜赶回城里,安西军的四十匹马已候在帐外,只等最后一次喂过草料,饮过水,便要加急行路,中途再不停歇。
  将士们进进出出,准备着临行前的行囊。
  主将的帐子里,嘉柔同白三郎还在抽抽搭搭,两双眼睛双双肿成两颗桃。
  王怀安拧来两张巾子,递给坐在矮床上的师徒二人。
  上次嘉柔点了牛屁烧了他的脸,这口气他还未出,实在是不想理会她。只是今日这赌局一事他诸多不明,心中实在痒痒,几番思忖下,好奇占了上风,拉了个胡床坐在一旁,关切道:“你二人哭什么?这赌局,你到底赢没赢?”
  嘉柔接过巾子,沾一沾面上泪痕,哽得一抽一抽,“赢的是我,可我输了。”
  如此一解释,王怀安更听不懂了。
  待过了一阵,薛琅从帐外归来,将一瓶药油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看着她面上伤处,温声道:“先搽了药油。”
  嘉柔看着那药油,方想起她的脸。此时哭了一场,沾了泪痕,面上刺刺麻麻,令她极担心。
  骄傲与矿都没有了,若连她这张闭月羞花的脸都受了重创,那她还有什么奔头。
  扫地僧,我打死你!
  “可有铜镜?”她收了收眼泪,连忙问。
  一边正收拾被褥的王怀安搭话:“我们男人没那玩意儿。”
  他方才在外打听了一圈,大体已知了事情全貌,此时抓住机会报他当初被屁烧面之仇,讽刺道:“便是你那张脸引得公主强抢,若留上些疤,毁去一半,说不得你就安全了呢。”
  嘉柔因他的狠毒而倒抽一口凉气,“人怎么能因噎废食呢?谁会担心相貌太美被人惦记,就起了毁去之心?”
  问向薛琅:“你呢?你会吗?”
  薛琅慢悠悠摇一摇头,“我自然不会,因为……”
  她不由凝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打得过啊,”他的眸光熠熠,里头流淌着笑意,“我打得过,自是能保住本将军这张脸。”
  “坏人!”她起身一拳向他砸过去。
  此人怎么这般坏,此事全因他而起。若非他宁死不答应公主,公主也不会转头来寻她。
  他打得过公主,可她打不过呀!
  他不由笑出声来,一个抬手,手掌就包覆住了她的拳头。
  一旁的王怀安简直惊掉下巴。
  何时见过将军笑得这般开怀?
  又何时见过将军与男子如此亲昵?
  这潘安,怎地忽然人见人爱了!
  薛琅一触便松开手,收了面上笑容,取下药瓶的塞子,用一团棉花沾了药油,在她面上寻找下手的地方,“能输多少?王上赏你之物虽贵重,可也不至于哭成这般。”
  她重重耷拉了脑袋,“输了一座锡矿,半座龟兹城,给赵世伯的十万贯,还有三郎的心上人。”
  一旁的白三郎刷地站起身,朝天嘶喊一声:“巴尔佳——”
  其声之凄厉,惊得外头的马连草都不吃了。
  王怀安看着这一对不正常的师徒,心有戚戚,见薛琅要给潘安涂药油,连忙上前主动请缨:“此事该由卑职来做,将军怎能做这个……”
  此时外头将士正好相寻,薛琅顺势将药油交给王怀安,起身往外去了。
  等帘子垂下来,王怀安一把将药油撂进嘉柔怀中,板着脸道:“自己擦!竟不知天高地厚,等着我家将军伺候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嘉柔“啪”地一拍桌案,方忆起自己如今确然什么也不是,再也不能端着女纨绔的架子。
  可心中终究不服气。
  此前何曾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叫。
  她愤愤道:“身份?小爷若是同伽蓝公主成了,你见了本驸马还要磕头!”
  白三郎蹭地抬首,似受了莫大的震惊,双目一瞬不瞬看着她。
  此时帐帘一掀,薛琅从外头进来,同王怀安道:“可收拾好了?现下就回城。”
  又看向嘉柔:“你如何打算?若想留在此……”
  “不留。”嘉柔脚底一滑已到了帘子边上,掀开道缝往外头一瞧,但见伽蓝公主虽不知去了何处,可其麾下的昆仑奴和另外几个豪奴却还盯着此处,就等着逮她。
  “我跟着你们一起离开,可成?”她忙将今日赌局输了西瓜赢了芝麻得到的玉质束发与玉佩拿出来,“给各位军爷打酒喝,千万别客气。”
  上一息还自称“小爷”,下一息就唤旁人“军爷”,变脸之快,王怀安简直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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