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猜对了吗?”一截火在某人手里越烧越盛,他最后不得不丢了手。
如他所愿,汪盐天生是来跟他作对的。“猜错了,孙施惠,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我妈吗,你不是一向狡诈地擒贼先擒王吗?你知道我妈怎么说你父母的吗,她反倒是觉得你生母很硬气,这些年没有上门,当年把你送过来,你也不要偏执地听你爷爷一面之词,父母之爱子,是你想不到的。爷爷能为了他儿子的延续,不惜代价把你要回来,你又为什么不能信你母亲也许是真心为你好,才把你舍了……而不是弃!”
烧成灰的一叠纸掉在垃圾桶里,烙出了塑胶软化的味道。孙施惠即刻开矿泉水去浇灭它们。
一时间,室内充斥着灰烬的味道。
不多时,他站起身,朝汪盐走来。神情淡薄地牵她手,说下楼去吃饭。
汪盐说不饿,她来也不是为了吃一群狗男人生意局的饭的。
孙施惠幽幽问她,“那你来干嘛的?吃瓜?”
汪盐朝他呸,“孙施惠你真的属狗的,我也后悔了,后悔过来。狗怎么会有人的良心呢。我还联想着,爷爷这样一意孤行,伤的不只是琅华的心,更多的是你。我怕有人回避着,他们是一家人,而你孤单冷漠的局外人。”
这个局外人,甚至爷爷、奶奶、姑姑这些称呼,都没人认真教他喊过,珍重过。
所以他才变成今天这样不近人情。
“而事实呢,事实是这个继承者从来不糊涂不孤单,他好端端地在这筹谋着呢。”汪盐炸鞭炮般地一番话,骂得对面人脸直逼铁青。
他自嘲口吻,喃喃复述,“我筹谋。”
汪盐望着这个永远不肯服输、低头的人,一路过来的温柔小意全消散了,她掉头就走,一面走一面拿背影朝他,“孙施惠,既然你没事那就先忙吧,我……”
一句‘我先走了’都没吐得出来,汪盐就被身后过来的一道力扑一般地扪住了,孙施惠刚才进来时,他的笔电和图纸、藏品图那些全被他搁在门口的玄关柜上。
他急切切地过来掳汪盐,再掰她回头,二人跌靠在玄关柜上,汪盐不小心碰翻了他的数据资料,其中几张藏品图露出来,明清风格的拔步床和硬式花轿。
今天孙施惠在会上,极力要求设计师领悟他的意思,他要在二层做一个中式婚嫁主题的藏馆。灵感就是因为那天在赵寅轩仓库里看到一个硬衣式花轿,四方四角,盔顶出檐的宝塔形。
描金点彩两扇开合的门上,有一对楹联:
庆今朝双星来相会;
贺来年早生小公民。
汪盐慌乱之下,高跟鞋正好踩在那张花轿图上。再要骂孙施惠什么的时候,他截住了她的话,继续没事人地问汪盐,要不要下楼吃饭?
汪盐挣不过他的力道,就干脆继续呸他,吃你个头!
岂料,孙施惠来拦腰抱她,“你不吃点东西,到时候又犯低血糖怎么办?”
汪盐这才明白过来他说什么。
“孙施惠!”
“别喊,我耳朵没聋。”他抱着她往里走,还不忘提醒她,“汪盐,你踩到我的‘小公民’了。”
汪盐哪里知道他说的什么鬼东西。只骂他病又犯了。
他就是装好人都挨不过三天!
“是。我挨不过。所以,你肯吗,汪盐?”他再诚实告诉她,“你刚才吧啦吧啦说一堆的时候我已经没耐性了。”
孙施惠抱着汪盐进了里卧,“你再要走,”二人跌到软枕上,孙施惠欺身着脱外套,“那我怎么办?汪盐。”
他的两只手从外套袖子里解放出来,一上一下地来截取她。
“你说得对,他们是一家,我是局外。”
“所以我更不会让你走,有你,我们一齐做对局外人,好不好?”
冷手碰到了她的热灵魂。
“汪盐,别不理我。”孙施惠说着,一只手来拨她的脸,要她看着他,一只手去拈取她的真心话。
孙施惠说,汪盐的真心话从来不在嘴上。
汪盐今天穿的裙子,以至于他很便利地采集到了他的证据。
孙施惠这个王八蛋,他取笑一般地贴在汪盐耳边,“水做的汪盐,又容易低血糖。”
汪盐真的狠砸了他一拳,在他心口。
孙施惠轻易扣住她的手腕,自顾自的放浪形骸,“你倒是花架子了,我跟着高血压都快犯了。”
说着,他俯过来亲他的花架子,更多的是咬,疼得汪盐都出声了。
他告诉她,“你刚才吧啦吧啦朝我凶的时候,我就想这样了。”
咬她,甚至吃掉她。
汪盐如他的愿不说话了,紧闭着牙关,孙施惠又更毛躁起来,毛躁地低着头去够她、找她。一点一点地衔吻她,最后直把汪盐挪得没地挪了,一头撞到了床头。
她才闷闷出声,孙施惠扽她回头。
也帮她揉撞到的地方,汪盐骂他,“假惺惺。”
孙施惠扶住她的脸,眉眼迷离却倨傲,“要怎样才是真星星,才是你喜欢的温柔,嗯?”
汪盐不想打击他,你压根跟温柔毫无关系。
孙施惠的手机不时响了,他没心情去理会,只问汪盐,“先抱你去洗一下?”
“……”
“好不好?”他和她耍无赖般地脸贴脸,卖乖投诚地说生怕她不喜欢他身上沾到的烟味。
汪盐才不稀罕他这些假把式的话,也挣不过他的吻,耳鬓厮磨般地闹了一身汗,最后恹恹的气息,问他,“你还有别的话术吗?”
孙施惠当真思考神色般地停顿了一秒,“床上的汪盐,乖得离谱!”
得了正主不轻不重一巴掌。
汪盐本意是被他闹得一身汗,她无论如何也得冲一下澡的。
就在她磨磨蹭蹭在花洒下松懈地冲凉时,洗完的某人大概不满意她的时间观念以及故意拖沓叫他坐冷板凳的意图。
他进来要人了。
汪盐才扪掉脸上的水,就清楚地被人从后揽住,唇齿相依,她甚至都来不及关掉花洒。
一只手被孙施惠牵引着按在墙壁上,他的手来覆盖她的,施力之际,青筋可见。
有人莽撞的一下,汪盐含糊破碎地出声。
身后记仇的人,怕不是下辈子也改不掉他的德性——
孙施惠克制隐忍的声音犹如他平时抽烟一般,从鼻息里逸出来,如苏如麻。也在如注的花洒热水下,问他的女主角,“汪盐,告诉我,没感觉……是个、什么感觉?!”
第52章 家家雨(32)
是他明明让她疼了, 从头到脚。
是他讲那些污言秽语,偏就是没一句正文跟她好好交代。
是汪盐明明口口声声最讨厌孙施惠。
可是,他动真格起来, 不讲理起来,汪盐又实实在在被他趁虚而入。
她也闹不明白了,明明该讨厌他更多一点。可是这种理智的讨厌,在热烈欢/愉里多不值一提呀。
那粒讨厌的沙, 灌进汪盐整个热腾腾的血液里, 她自己都找不到了。
磨砺她的,只剩下实实在在的人。
他在她身后,箍着她的腰, 热水如注下,不依不饶要汪盐回答他, 没感觉?汪盐?
汪盐被他顶撞的手都撑不住,她不耐地偏头把花洒的水龙头关了。
失去热水倾注的背景音,汪盐的反馈更无处遁藏。
她殷殷出了两声,孙施惠更是被她招惹的愈发的兴头。她埋怨的口吻,让他停下来。
孙施惠难办到,不是他不听她的,是他……,“汪盐,我停不下来……”
他俯下去, 毫无理智可言, 只在能碰到她的地方, 恶狠狠地咬了口。
汪盐喊疼, 孙施惠却捞住她, 真真切切地告诉她, “汪盐,我好想你……”
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汪小姐,饶是平日端庄冷艳的架子,饶是她冲着孙施惠就是不肯给好脸,在这样的炽热颠簸里,也难矜持。
孙施惠不肯她捂着嘴,要她出声,再掰她转过来时,摇摇欲坠的人已经遭不住了,她湿漉漉的头发,也闭着眼地要孙施惠,“别在这里。”
*
行政房里新风系统恒温恒湿,孙施惠抱着汪盐出来,卧房比浴室里冷了好几度。
他给她擦头发时,汪盐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别扭的人,一直别着脸,不看孙施惠,也不看他的殷勤。
头发反正是擦不干的,吹干了也是要重新洗的。有人干脆殷勤到此为止,手里的毛巾想丢一边去的,看汪盐这固执的样子,孙施惠一时兴起,盖到她脸上。
不等汪盐反应,他袭过去,替她再揭开。
四目相对里,他认真问她,“汪盐,你是在害羞吗?”
手扶住她的脸,不肯她回避他。听到她说:“狗当然没皮没脸。”
“嗯。你爸给你取个猫猫真是取对了。”
猫猫傲娇,怕烫,怕冷,怕……疼……
身体才是这世上最诚实的载体。比花草树木比数据公式,因为那些鬼东西只会新陈代谢春生秋落或者演变换算,而身体可以活/色/生香,可以寄居你一切不可名状的喜怒哀乐。
也会在一息里,无限放大这喜悦,成千上万倍。
比如孙施惠汲汲营营挤入的这一息。
汪盐就是不满意他这种自顾自的性情,孙施惠却控住她,不让她逃也不让她有一丝缝隙拒绝他。
他眉眼一阖再撩开,清楚得喊她,“汪盐,你骗我。”她明明绞得他都跟着难受,“你就是口是心非!你看看床单……”
孙施惠说汪盐不像话,她这样,谁能挨得住。
汪盐叫他闭嘴,骂他变态,下流。
孙施惠不怒反笑,笑他的汪盐明明很受用,却不肯承认。假清高,“可是我很喜欢。”
汪盐紧闭着眼,越想排斥他,本能和他的施力越反着来,逆反到两个人像长在了一起。
孙施惠冲撞之余,去俯身看那里,汪盐一下子掰住了他的脸,不肯。
眉眼染着热情与喟叹的人,一时纵容的笑,伸手拖了他的外套来,也抱汪盐躺在外套上,他不喜欢酒店的一切。
汪盐才碰到冷冷的缎面里子,身体就被激灵到了。不是衣服,是人……
有人不仅看了,他还捉着汪盐的脚踝,不让她乱蹬,脸埋下去,与亲吻一般无二的伎俩。
野蛮,汲取。
汪盐几乎本能地捂嘴,昏惨惨的理智,一时摇头一时惊叹。
她明明疾言厉色地骂他,阻止他,可是如果她真是一只猫的话,汪盐拒绝相信,上帝视角里的她是摇曳的,摇摆的,甚至是谄媚的。
奄奄一息里,孙施惠才过来这头找她,他摘开她的手,也认真看她。他说没人像他这样的,“我跟偷来的一样,汪盐,你害我都不能专心,生怕你又难受了,万一再昏过去……草,我成什么了!”
汪盐听他这些,又羞又恼。诚如孙施惠所言,床上的汪盐,乖得离谱。
她不是乖,她是根本没力气跟他对抗。孙施惠再颠三倒四一时dirty talk,一时低头缱绻,汪盐想不昏都难。
孙施惠俯首来吻她,再若即若离地别开吻,问汪盐,难受吗?
昏惨惨的人本能地摇头又点头。紧闭眼睛的人,一时没有动作,也听闻眼前人没有,对弈一般地,终究汪盐先睁眼了,光明才落进她眼里的一瞬,有人的吻和力道齐齐而来。
没几下,她就真的像他说的花架子那样,散架了。
只得两只手臂来攀住他,不由自己瓦解。
声音也跟着跌跌绊绊,咿咿呀呀,叫得孙施惠魂都跟着木了。
游魂的人自然什么顾不上,或咬或亲的,越来越凶,凶到他的花架子散地一地都是了,她求他,停下来,她够了,所以不要了。
孙施惠一时笑比怒多一点,说他后悔没录下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皮没脸。”
汪盐也觉得被他带坏了,真是近墨者黑!
于是,更讨厌孙施惠了。
某人的性致,她越不理他,他越来劲。冲冲撞撞、没完没了,汪盐不想他这么得意,就故意再去攀附他,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抽抽噎噎地喊他,“施惠……”
也衔他嘴角。
岂料,臭人始终是臭人。孙施惠一把别开汪盐的脸,恨恨地按着她,也捞她的手指,当真的咬。十指连心痛得汪盐……
一瞬间,摧毁倒塌下来。
痛楚的人,如疲倦的兽,相拥相依。
*
卫生间洗手台盆上陈列的香薰,是某奢品最近刚出的,姚婧刚送了款枕香系列给汪盐。
佛手柑和橙花的味道淡而绵延。
一室沉静的香和安宁。
汪盐这一回事后洗澡没什么大碍,孙施惠进来看她时,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吹头发。
他抱她坐高点,坐到台盆面上。来代劳地帮她吹,调弱吹风机的档位,让她听清他的话,“所以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虚弱?”
汪盐懒得理他,要夺回吹风机,孙施惠不肯,他偏要帮她吹。
热风鼓噪地在耳边响着,有人手指作梳,帮她梳拢长发。
他认识她起,汪盐就是长头发。
这些年,好像她无非只是脱去点稚气,她始终是汪家那个独生的女儿。
好不好,都与他息息相关。
孙施惠吹头发就吹头发,他非得故意别着汪盐的两膝,挤着她。
头发没吹多干,汪盐腿倒是先麻了。
她推不开他,干脆吓唬他,以为他会买账,“我饿了。”
岂料某人凝眉,嘲讽也促狭,“这么快?”
“孙施惠!”
有人这才勉强打住,吹风机扔到一边去,抱她下来前,谈条件的口吻,床上那点疯魔仿佛又封印起来了,“汪盐,我们有必要增补一下契约条例啊:吵架可以,不可以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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