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她光脚偏偏怕这种穿鞋的。她执意挣脱他,他手劲大得很,汪盐再朝他窝心一脚,孙施惠啧一声,手里也松开她,人径直往后倒。
施力的人这才反省,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没轻没重了。
她试探地喊了他一声,孙施惠躺在那里,冷嘶出声。汪盐这才起身,探身过来,气都没喘匀,只见一只手臂够着把她掳过去。汪盐已经没力气和他闹了,孙施惠也才朝她懒懒算事后账,“故意给我那么一大碗面,你喂猪呢!啊!”绝口不提其他了。
“你不还是吃掉了!”
“我不吃就称了你意了,哼。你不知道我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你生气?”
汪盐朝他呸。
黄酒的后劲很大,孙施惠跌躺下来,还是昏沉沉的。他人喇喇往床尾一横,房里帐帘里,光着膀子,听到这句呸,心里反而踏实多了,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去她脸颊上,轻轻贴着,最后虎口朝上,捏她脸蛋玩。
“汪盐……”
“……”
“汪囡囡……”
“……”
“我喊得标准吗?”
标不标准,汪盐不稀罕。她只知道,外头好像又霍闪起来,光如白练,忽而在暧昧的房里一掠而过,那白光的影子短暂印在孙施惠眉骨、鼻梁上。她看到的他,半明半昧,清癯倦怠,落落几分少年的影子,和英气。
作者有话说:
来,我先说,好短。
但这一章,就想停在这里,就想把他俩关在房里(bushi.)
明天争取继续吧。
第66章 点点星(13)
汪盐睡觉不肯关灯的。孙施惠又是个有光睡不着的人, 于是,他就把书房一盏落地台灯搬到房里,搁在南窗角落里。
总之, 睡觉前,床头灯揿掉。落地灯上到天亮,有时他们忙着出门,这灯24小时开着。
睡前, 陈茵还特为来电话, 悄咪咪地问盐盐,额成吵架呀?
汪盐含糊应着,孙施惠在边上听到了。倒比她坦诚, 顺势接过电话,交代师母, 吵了又和好了。你放心。
陈茵在那头哭笑不得。说他们两个都往三十奔了,不好老这样的。都得收收心,将来有小孩了,还这样吵?你们当你们年轻呢,日子很不经过的,三两年手指缝里的事,等到那时候回头看,就是两个毛头孩子,血气方刚地为这点事气鼓鼓。
陈茵一番话是敲打也是安抚施惠, 再多的过往没成事就是没成, 聪明人才不去多计较过去, 我有这个工夫, 不如捺紧身边人和经济更上算。
当然啊, “在有意气的时候不风发, 那就枉少年或年轻了。”
陈茵叮嘱,这话是你老师说的。
孙施惠淡淡受教也应承,只叫师母转达老师,“他从来就这么说说。我还不知道他。”
陈茵不解。
孙施惠也不急,说和老师的酒存着。有空我要和他喝个尽兴。
撂了电话,孙施惠就该关灯的关灯,该开灯的地方又开灯。要汪盐睡觉,他困得不行。
汪盐一时笑话他,“你也有累的时候?”
“当然。我姓孙,又不当真孙悟空,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好累,头疼。睡觉。”
“我爸说什么了,你说他说着玩。”
“他说他喜欢我,你信吗?”
孙施惠下文,“他女儿都不喜欢我,我要他的喜欢,笑话。”
汪盐被他一噎。沉默了会儿,听到孙施惠再问她,“我说的对吗?”
“什么对不对?”
“刚才的话。”
“哪一句?”
“说你们父女都不喜欢我。”
啊,汪盐轻巧一声,表示疑惑,“施惠少爷会在乎这些婆婆妈妈的喜欢不喜欢吗?”
“在乎!”他突然炸毛的一句,吓得汪盐心都跟着升跳了下。
这个话题没能继续,因为不时孙施惠的工作手机响了。他才瞟了眼,就撩帘下去接了。这通电话讲了许久,一开始他还在房里接,因为两厢争执不下,孙施惠的口气也不好,攒眉里全是不好说话的冷漠。说着起身出去了,他在外间一边抽烟一边继续。
汪盐这一晚破天荒没洗二发澡,一来累了,二来确实脚上上药的,她不高兴洗了。
她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孙施惠再回房里的时候,床上的人一秒坐起身,直问出什么事了?
回房的人扔开手机,重新去洗漱。卧房离卫生间还有点距离,他站在那里说话,空落落的,回音震着传达给汪盐:工厂一批大宗铜料采购盘账出了点交易事故。负责人配合调查的,下午那头也出了人事处理意见,但是孙施惠驳回了,他执意把采购主管相关的裙带亲戚全背调处理掉。
原本他就不喜欢家族生意的那套,然而,这次的事故负责人是孙津明当初亲自保举的。
人事那头就悄咪咪给施惠打电话,晓以大义的意思不外乎是,当真再去背调亲戚这一层,就有点打孙副总脸了。
汪盐听到这,也替孙津明作起保来,“你是怀疑津明也在其中。”
有人狡黠一笑,“你说的,别赖到我头上。”他说着,再几分阴阳怪气,“你的津明阿哥是你老公公亲自物色的人,怎么能错得了呢。既然错不了的人,又怕打什么脸呢!”
孙施惠这一出很难让人不误会。汪盐甚至怀疑他是公报私仇,因为端午那晚,爷爷留孙津明说话到很晚。
她住进来这一向,也寻摸出来点门道。孙施惠主事定调性是不错,但爷爷那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事,从来不要亲孙子劳作,倒是全差遣孙津明。
汪盐私心觉得,祖孙俩嫌隙就出在这里。因为真正磨合出感情的恰恰是水滴石穿的日常。
“津明是爷爷选给你的。”
“那我更要查清楚呀。”孙施惠牙膏挤在电动牙刷上,不忙着往嘴里送,他好整以暇地反问汪盐,“你们觉得他好在哪里?”
“温和从容,冷静自持。”汪盐不忌惮评价一个异性的品格。
“这些品格毫不影响一个人作奸犯科,或者,成为一个与你想象背驰的人。”
汪盐顿了下,吃心秒懂他在说什么。两个人隔着纱帘,影影绰绰,孙施惠拿着牙刷,说完就改口了,他朝她走过来,撩开帐帘,俯身看她,“我说孙津明呢。”
汪盐顺势躺下去,离他远一点,“对啊,你在说你叔叔呀。”
有人拿着牙刷不去认真刷牙的样子实在滑稽。他一只手撩着帐帘,问她,“你和琅华两个死心眼看上他什么了?”
“反正比你好相处就是了。”汪盐才不怕他跳脚。
偏偏孙施惠没有。他手松开,给床上的人把帘子掖好,更像把她关在里头,“他和别的女人也很好相处呢?”
“什么意思?”汪盐上一秒还不高兴搭理他,这一秒又想吃瓜了,直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孙施惠懒得搬弄别人是非,要汪盐躺好睡觉,不干你的事,不要关心。
汪盐一心替琅华收集情报的自觉,怪孙施惠说话说一半,“你公事都能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倒不能说了。”
口吻听起来很抱怨。抱怨不告诉她。
孙施惠逗她,“公事人人都能知道,鸡毛蒜皮那是别人的私事。”
汪盐一时情急,“我又不告诉别人咯。”
“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别人?”
帐帘里人微微一愣,随即翻身去,不说话了。
孙施惠笑着去洗漱。
没多长时间,再回来的时候,他轻声问她,“刚才洗澡了吗?”偏头看她脚上的喷的药还在,汪盐闭着眼不答他。孙施惠便来解她腰间的系带,汪盐吓了一跳,刚想骂人,他把投过来的热毛巾往她身上来。
才揩了一下,汪盐绷着身子,听他微哂道:“你不是‘不是别人’吗?”
他是帮她擦身子。汪盐不大适应,只说她自己来,孙施惠不肯,再批评她,“看都看过了,你老遮什么!”
汪盐一时脸烧,要他别说话。
“那么你要多少回才不遮着捂着?”
“我不像你,没皮没脸。”
孙施惠在她耳边笑,再去换了条毛巾,最后帮她擦手和脸。一番殷勤后,邀功且自鸣得意地问她,“舒服吗?”
汪盐看他一眼。
“我说给你擦得干干净净,是不是舒坦点?”说着丢开手里的毛巾,也不高兴再跑一趟了,翻身上床,四仰八叉地躺下来。他说上回这么服侍人,还是在B城给爷爷。
房里冷气很足,汪盐能闻到他身上难消弭的酒气,和刚吹干的头发里的香气。
良久,同床共枕的距离,她试着朝他说,“公事那头,人事总监虑得也不是没道理。你查清事务也不好绝了后路。是人总归要几分面子的。津明也不能免俗。”
孙施惠朝她侧过头来,幽幽,四目相对里,问她,“这算枕边风吗?”
汪盐失语一秒,“是忠言逆耳。”
有人轻出声,带着些薄薄的笑意,伸手来替她拨耳边不归顺的头发,理到她耳后。他拇指停在她耳垂上,笑她耳垂好薄好软。随即,痛快点头,“嗯,为了防止有人下回不敢直言进谏了,这回忠言逆耳一定纳谏。”
汪盐呸他,好大的脸。
孙施惠不等她话说完,揽她到胸膛里,说天塌下来,也先睡觉。“我困得眼皮打架。”
“睡觉就睡觉,你不要这么勒着我。”
“我喜欢。”
“我不喜欢。”
他再箍紧些,微微朝她抱怨,“你怎么这么多不喜欢!”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知道谁先睡着的。但汪盐是先醒得那一个,她头枕在孙施惠手臂上,然后,微微鼻塞,还淌清水鼻涕。
她是醒来找纸擦鼻涕的。孙施惠睡眠很浅,身边人才撩帘出去,他就醒了。
汪盐唯一要认真认可孙施惠的就是,他任何时候醒来都没什么起床气,也不会抱怨谁搅醒了他。只微微惺忪眼,问她干嘛?
擤鼻涕。汪盐对他也没什么包袱了。
呼噜一通。她只觉得头昏沉沉的。
她如实陈述,“我好像感冒了。”
孙施惠懒骨头地皱眉,再朝她招招手,要她过来,他借着她的手跃起身,手背探她额上的温度。
好像没烧。
应该是她下雨回来,衣服没干,坐在冷气里吹透了。
再热汗一场。
孙施惠问她难受吗?
汪盐穿着系带的睡袍,赤着脚站在床边,不肯上床,长发散在腰后,一直吸鼻子。“头疼。”
有人笑一秒,再直男口吻的,“多喝热水。”
汪盐懒得理他,她原本睡北边的,这时候不大舒坦,也就迁怒人,赶着孙施惠睡北边去,她只想就近躺下来。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夜里三点不到,外头还听到落雨不断的动静。汪盐才躺到孙施惠带着温度的这一半床上,恹恹的表情,阖上眼也在凝眉。
听到孙施惠问她,“喝水吗?”
如果可以的话,“要热的。”确实要多喝热水。
于是,被吵醒的施惠少爷骂骂咧咧地下了床。怪汪盐,怪老天爷,怪为什么要下这鬼扯的雨。
孙施惠去了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腾腾的东西过来,他招呼床上的人,趁热喝。
汪盐以为是热水,要他搁一会儿,太烫了。
孙施惠不依,要她起来,“喝药。”
是浓浓一杯板蓝根。
汪盐毫不怀疑,如果马克杯再大一点,他的药量会更足。
“这是放了几包呀!”她说话已经带鼻音了。
“别管几包。你趁热喝。争取发发汗。”
汪盐光看着就想摇头,这和喝中药没什么区别,她打小就怕喝板蓝根、蒲地蓝这些。
“我……能不能不喝呀……”
“……”孙施惠端着杯子抵到她唇边,“能,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发发汗。”
汪盐早说过的,这个人的温情蜜意永远是试用装、体验卡。
他的好相处好言语,永远撑不过三秒钟。
夜都快亮了。汪盐不像他,有折磨人的癖好。看在他去殷勤冲泡的份上,汪盐硬着头皮地喝了两口,越喝越甜,甜中泛着苦,总之齁甜又齁苦。
她都快哕出来了。
孙施惠又像只大狗一样地看着她,汪盐象征性地喝了三口,把杯子推还给他,表示实在喝不下了。
她宁愿吃药。又哄他,“我感觉好点了。”
孙施惠冷笑一声,“骗鬼去吧。”随即,他接过杯子,含一口要来喂她,汪盐说什么都不肯,就伸手来捂他的嘴,只见孙施惠咕哝一声,他自己咽下去了。
他喝下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下,随即相约一笑。汪盐讷讷出声,“好在是板蓝根,是吧。”
不要紧,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终究,她不想喝了,有人不也勉强她,就着她喝过的杯子,咕哝吞下剩下的。
“你干嘛呀!”
“我怕被你传染。”
汪盐忿忿躺下去,清水鼻涕还在流,她拿纸巾塞住鼻子。她躺的还是孙施惠的位置。
有人被她这么一折腾睡意去了一半。重新去倒热水。
汪盐看他一个晚上殷勤好几次,气性也去了一半,认真啜饮了好几口热水。
良久,她试着开口,“孙施惠,印象里你就生病过一次。”高二篮球赛那会儿。
他重新躺回去,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一条腿懒散支膝,“我别的时候你没看到罢了,或者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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