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稚闻言从电脑前抬起头,解释道:“我来得早,就顺便打扫下。”
李可悦听得连连摇头:“这是大家的活,全堆给你一个小孩怎么行。你下次放着别动,不然太便宜我们这群人了,拿着扫把都不知道扫哪儿。”
“没关系的。”岑稚拖着鼠标拉表格,“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家都很忙,正好我有时间,随手收拾了。”
小姑娘长得白净乖巧,声音也甜,办起事却格外靠谱,让人很有安全感。
李可悦忍不住探身去捏她的脸:“跟你住一起,家里肯定每天整理得干干净净,遇到什么麻烦也能立马解决掉,真羡慕你未来男朋友。”
岑稚敲着键盘笑了下:“你要是想和我住,我也能跟你回家。”
李可悦被哄得直笑,简直要被她可爱死了,扑过去抱住她。
她第一次抱岑稚就发现了,这姑娘只是看着瘦,骨架纤细,实际上该有的地方都有,抱在怀里软软香香的。
怪不得刚来一个星期,就快成了时话实说的团宠。哪个姐姐路过岑稚的工位,都要对她搂搂抱抱再捏捏脸。
满满青春的胶原蛋白。
又拉着岑稚聊两句,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人。李可悦开始认真工作。
坐岑稚旁边的唐秀修完两篇稿子,揉揉干涩的眼睛,端起马克杯准备去茶水间泡杯果茶喝,见岑稚手指不停敲着键盘,好奇地凑上来:“写什么呢岑岑,对着电脑一上午了。主编分给你的采访还没整理完资料?”
屏幕上拉着张Excel表格,唐秀扫一眼标题:“外包公司统计……咱报社终于舍得升级那个破浏览系统了?”
二十一世纪的互联网迅速发展冲击着纸媒行业市场,为了不被淘汰,许多报社杂志社都有APP和浏览网站。
《汀宜今报》在谢怀榆的领导下一直把工作核心放在如何提高新闻刊行质量上,对其他方面不太看重,所以《汀宜今报》的浏览网站大不如其他报纸,现在用的还是十年前老系统。
别说精准搜索定时推送了,连个语音阅读包都没有,卡顿更是常事。
岑稚套公式往里补数据,嗯了一声:“主编让我筛出前十发给她。”
对面审稿的李可悦听到这里,插嘴:“诶,我要没记错的话,明拾早年是不是也做外包?”
听见某两个字,岑稚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对哦。”唐秀被提醒到了,“咱们大领导手里还有张王牌呢。”她扶住岑稚的椅背兴奋道,“赶紧的,岑岑你把明拾加进去。明拾那位弟弟可是一顶一的大神,他要同意接咱们单子,其他公司那都弱爆了。”
距离龙虾店社死事件已经过去三天,岑稚喝酒不断片,次日酒醒后回忆起昨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尴尬得恨不得立马逃离地球搬去快乐星球。
她深深怀疑自己和谢逢周可能八字不太合,每次碰上他都要出点意外。
六芒星耳钉岑稚没问谢逢周要。
如果可以,她还很想把谢逢周的微信拉入黑名单,再也别联系了。
阿西。
好丢人。
被迫苏醒这段不愉快的记忆,岑稚头皮一阵阵发麻,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乖巧地应声好,正要往表格里打上‘明拾’,有男同事泼来一盆冷水。
“做啥白日梦,要真能请来明拾就好了。狗拾现在主推游戏不做这个,之前《新河报》去问,根本约不上。”男同事靠在转椅里,双脚支地慢悠悠地说,“他们老板太拽了。”
唐秀好奇:“怎么个拽法儿?”
“你不知道那段采访视频?金融工作室之前发小群里了。”男同事捞过手机,“应该没过期,我转给你。”
没一会儿。
唐秀的手机叮咚一声。
他们很少上班时间八卦,能勾起优秀者兴趣的总是更优秀的人。
岑稚工作时精力非常集中,但唐秀就倚着她的桌子,站在她旁边,手机收音孔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即使她再怎么把心思放到表格上,视频里的声音还是飘进她耳蜗。
谢逢周声音好听的很有辨识度,声线懒散,天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简单一句话都像在撩拨人。
轻慢温柔下来,又会给你一种在被他哄着的错觉,不自觉降低防线。
岑稚之前接到他电话,就在想如果被祝亥颜听见,肯定会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地把这人挖去给她们工作室卖命。
手机里视频开始播放,岑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分了点注意力去听。
开头的声音应该是个女记者,问他一般怎么看待网上对明拾的评价。
谢逢周回答的很简单。
“一般不看。”
女记者像是被噎了一下,很快问出下个问题:“明拾科技创立不过短短两年,就在业内名声鹊起,请问您是如何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呢?”
谢逢周:“这要感谢我的父亲。”
没想到这祖宗能堂而皇之地把靠爹俩字说出来,女记者赶紧帮他圆回来:“是谢亭先生对您的鼓励吗?”
谢逢周斯文有礼地嗯了一声:“是的。他鼓励我趁早让明拾季度利润破亿,做不到就滚回去继承家业。”
岑稚:“…………”
岑稚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抬起头问:“这段后来掐掉了吗?”
男同事反问:“你觉得能播吗?”
唐秀看完视频,按住岑稚的桌面扑哧笑出声:“这弟弟好绝啊。”
“是呗。”男同事无不羡慕地摊摊手,“家里又根正苗红,富二代官三代,我要有这背景我比他还拽。”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停住转椅子的脚,看向岑稚,“对了小岑,你高中也是汀宜附中的吧?跟他熟吗?”
岑稚把表格里筛除的公司删掉,诚实道:“普通校友,没说过话。”
男同事遗憾:“如果熟还想着让你挣扎着联系他一下,毕竟要咱升级就直接升成顶配……那找别人吧。”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大家不再闲聊,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岑稚从网络评价、成功案例和经费预算多方面考虑,筛选出十个业内较为靠谱的外包团队,发到闫燕邮箱。
闫燕在下班前把岑稚叫去办公室,说最近一周有几个重要现场要跑,系统升级的事情全部交给她。
岑稚答应,心里有些顾虑。
她毕业后从来没有接手过网站外包方面的工作,怕太外行被人忽悠。
岑稚向来秉持着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原则,回家路上一直在用iPad对比表格里筛出的十家团队的优劣势。
她挑的很慢也很仔细,临睡前才选出一半,剩下的准备明天继续。
趿拉上拖鞋去浴室洗完澡,岑稚简单粗暴地吹了两下头发,直直地扑倒进柔软的床铺里。
脸贴着枕头蹭了蹭,岑稚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上线登录游戏。
……也不知道句号回来没。
关灯的手拐个弯,捞过充电格里的手机,岑稚侧躺着点进游戏。
这款游戏的好友是按照段位和亲密值排列的,句号稳稳地挂在她列表第一的位置,没有显示最近上线时间。
岑稚有些失落,左右都进来了,她索性把任务全部做完领金币。
像往常一样准备把金币赠送给句号时,她发现离线状态更改了。
岑稚惊喜地戳进聊天框。
爱吃螃蟹:[嗨^^]
没多久,对面回了消息。
。:[还没睡?]
[马上,刚在忙工作。]岑稚在熟悉的朋友面前话会比平时多,[你最近怎么都没上线呀?三次元很忙吗?]
句号答得简单:[在改程序。]
看到这句话,岑稚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了,她蓦地意识到一件事。
句号是计算机专业。
而且还是汀大。
汀大计算机院在国内高校综合实力霸榜前三,国外也很能打的存在。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岑稚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对面主动发来消息:[开一局?]
[打完你去睡觉。]
岑稚定定神:[不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两秒,斟酌下措辞,她委婉地问:[你最近缺钱吗?]
。:[?]
爱吃螃蟹:[我们公司浏览系统在找外包升级,刚好你也是这行的。]
爱吃螃蟹:[如果你感兴趣,我们明天约个地方见面聊?]
手指按下回车键,将两条消息发送过去,岑稚躺在床上翻个身。
说实话,她心里很没有底,也不确定句号会不会答应。
毕竟之前她提出要加微信好友,句号不动声色地拒绝掉了。
他应该不太想在三次元掉马。
如岑稚所料,句号好半晌没答话。
她有一点点失望,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正想说不方便就算了。
咻一声。
对面慢悠悠地回了条消息。
就仨字。
[约哪儿]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他要帮你干活,其实他只是想找你结一下龙虾钱:–D
第13章 萨摩耶
岑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网友见面,而且并不是普通网友。
她和句号认识有七年。
基于以上两点,向来素面朝天的岑稚出门前犹豫片刻,决定化个妆,算是尊重一下自己的游戏搭子。
考虑到两人都有工作,岑稚把时间约在下班之后,海明公园附近都是些咖啡馆和书吧,方便谈事情。
八月初的汀宜暑意愈发浓重,柏油路面反出燥意,踩在上面鞋底发烫。高楼商厦将穹顶遮挡得严密,路边两排行道树都透着不起风的闷热。
傍晚六点也热到不能出门的程度。
岑稚习惯提前半个小时到。公园门口的长椅上没人,她挑个树荫底下的位置,把电脑包卸下来放到旁边。
兜里手机叮咚两声。
方子尧发来消息。
子尧哥:【岑岑,明儿周六,你有安排吗?】
这群富家小开公子哥儿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岑稚心里清楚。
茨恩岑:【没。】
茨恩岑:【是有什么事吗?】
方子尧回的很快:【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六我在Tulk攒了个局,都是熟人,你过来玩儿吧?奈奈也在。】
Tulk是汀宜夜.街很出名的酒吧,方子尧算半个老板,程凇和曾锐他们之前去热场子,岑稚跟着去过两次。
她没多想,答应下来。
又和方子尧说两句,岑稚退出微信打开游戏。她没有句号的联系方式,唯一聊天渠道就是游戏窗口。
爱吃螃蟹:[我到了。]
三分钟前发的消息,对方没回。
岑稚也不着急,她很擅长等人。于是按灭手机,把电脑从包里取出来,登录《汀宜今报》浏览网站,准备以纯用户视角再体验下系统缺陷。
电脑右下角时间跳到六点半,岑稚活动着脖颈抬起头,又拿起手机。
句号掐着点回了信息。
[抱歉,临时有事,让我朋友去了。系统升级的事情他和你谈。]
岑稚看完这句话,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期待落空的感觉。不过她也经常被报社突然派给任务,可以理解。
[没关系,那你先忙工作。]岑稚想了想,又问,[你朋友到了吗?]
这会儿起了风,闷热消散些许,海明公园里的人也多起来。
老香樟枝叶簌簌晃动,火烧云将楼宇涂抹得热烈如画。夕阳灿烂到甚至有些晃目,岑稚随手拿起笔记本挡在眉上,微微眯起眼往四周搜寻。
不远处是个十字路口,正值晚高峰,车流如龙,喇叭声连成串儿。
她在拥堵人群里一眼看见谢逢周。
他穿的很简单,纯黑T恤和锁口工装长裤,衬得人高高瘦瘦,肩膀线条宽而平直,腰身比例将近完美。戴了顶黑色渔夫帽,低头按着手机屏幕。
像在给谁回消息。
右手拽着根牵引绳,雪绒绒胖墩墩的萨摩耶很大一只,乖巧蹲坐在他脚边,对周遭好奇的目光吐舌微笑。
这人明明一身低调的黑,在人堆里却格外惹眼。像一把标尺,往那儿一站,就自动将周围分成两个层次。
他稳稳地立在最上面一层。
红灯转绿,车流人潮朝街道对面涌去。他回复完消息,收起手机。
岑稚在他抬头的前一秒快速收回视线,用笔记本严严实实地挡住脸。
龙虾店社死场景历历在目,岑稚脚指头抠完两天大工程累得抽筋,她现在真是不太想和谢逢周打交道。
假装没看见吧。
手机屏幕亮起。
句号回来消息:[到了。]
岑稚装模作样地翻两页笔记,估摸着谢逢周已经走了,把挡在脸前的线圈本往下挪了一点,露出双眼睛。
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半圈。
没见到人。
应该是走了。
“——在看什么?”
头顶落下个清沉干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拖着点懒散腔调。
“……”
岑稚慢慢地仰起脸。
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站在椅背后边,一手牵着狗,另只手拎着手机边缘漫不经心地打转,耷拉着薄薄的眼皮,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他戴了黑色口罩,鼻骨将布料撑起明显弧度,脸被遮住,只有俊秀的眉眼藏在外边,显得人莫名疏离冷淡。
……这么一瞧确实挺拽。
岑稚脑子里没头没尾地闪过那段采访视频。脚指头又开始动工,她忍下跑路的冲动,露出个客气的微笑。
“没什么。”她放下笔记本,抬手打个招呼,“好巧,又遇到了。”
谢逢周没说话,视线慢慢悠悠地将她从上扫到下,才道:“不巧。”
岑稚眨一下眼。她是个聪明人,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看向谢逢周,试探着问:“……句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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