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沿途的内侍和宫女正忙着清扫积雪。
御花园这处还未清理好,雪里一踩一个脚印。
“这么好的消息,怎能不告诉本宫最亲近的妹妹呢,”白菀心情很好,连绣鞋被雪水沾湿,也不觉得冰冷刺骨。
“希望她,能一如既往的胜券在握。”
白菀少有的笑得如此开怀,折了一支梅拿在手里,嗅着梅花的暗香,笑靥如花。
红梅映美人,活色生香。
“那就是咱们大楚的国母?”高楼之上,有人居高临下的凝望着雪中那一点倩影。
贤王姜珩循着视线看过去,眉头微皱。
白菀披着一身火红的狐裘,在满地银装素裹中格外显眼刺目。
姜珩清咳了两声,话音浅淡:“皇兄这话问得真奇怪,封后大典上又不是没见过。”
瑞王姜玘的目光死死落在白菀身上。
“你说,天生凤命,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是嫁给姜瓒才是皇后,还是姜瓒娶了她才坐稳了皇位。”
姜珩默不作声的盯着姜玘,眼神一点点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被大姨妈偷家了,脑袋里一团浆糊,写得糊里糊涂的,。
第15章
户部尚书府
东厂番役将整个尚书府团团围住,一个个凶神恶煞,周身煞气弥漫。路过的百姓莫不敢伸头张望,有些胆子大的守在一旁看,也被手握钢刀的番役推搡开。
只敢隔着远远的朝这边指指点点。
“那奸宦又来杀人了!”
“赵尚书可是好人啊!”
“这阉狗又要以权谋私,戕害忠良!”
陈福守在门口,百姓们自以为压低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
他面无表情的斥道:“户部尚书徐忠良,监守自盗,亏空国库,按罪当斩,你们给咱家看好了,整个尚书府不许任何人出入,飞出去只蚊子咱家要你们的命!”
这话明面上是训斥番役,实际上却是说给外头那群百姓听的。
陈福的话音刚落,远远处百姓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阉狗!你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户部尚书徐忠良一家老小被压在大堂。
徐忠良瞪着太师椅上,慢条斯理饮茶的霍砚眦目欲裂,朝他破口大骂:“你不得好死!”
霍砚缓缓抬眸,碗盖阖上碰到碗沿,发出一声脆响。
妇孺悲泣声在堂中回荡。
霍砚望着惊怒交加下口不择言的徐忠良,蓦的笑了一声:“咱家得不得好死且另说,徐大人监守自盗亏空国库,必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你放屁!”徐忠良朝他唾一口血沫:“你这是污蔑,本官一身清廉坦坦荡荡,皇上明察秋毫,必不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他话音一落,便眼睁睁看着番役从库房里抬出一箱箱金锭子。
金元宝滚落在他膝边,露出的侧边錾刻着“官钱局”三个大字,赫然便是金官锭。
“徐大人,这可是在你府上的库房里发现的,证据确凿,你可还要狡辩?”为首的番役朝徐忠良冷笑道。
徐忠良瘫倒在地,满眼不可置信,他明明已经将这些金官锭融了,换成了大把大把的银票,这会儿还在他贴身里衣放着。
“这不是,这不是真的!霍砚你栽赃陷害本官!”徐忠良声嘶力竭的吼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霍砚面上表情冷淡,甩出一本奏折砸在徐忠良脸上,嗤笑道:“本还未清算到你头上,只是你急不可耐要送死,咱家也只好送你一程。”
奏本里飘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徐忠良一腔怒火顿时化作冷汗淋漓。
这是他暗地里夹在请安折里的,弹劾霍砚累累罪行的信纸。
他打听过了,只有请安折才有机会落到皇上的手里。
可为何,还是被发现了?
霍砚站起身,踱步到他跟前。
徐忠良被番役摁在地上,只看得见霍砚金线绣龙纹的皂靴。
霍砚一脚踩在他脑袋上,鞋尖捻着他脸颊上的皮肉,幽暗的墨眸中爬上怨恨,声音冷绝,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姜宏的死,只是一个开始,你且先去地下伺候着,咱家会将那些人挨个送下去陪你们,你们看着,看着这大楚的江山,姜家的天下,如何被咱家一点点捏碎。”
徐忠良听着霍砚直呼先帝的名讳,猛然呛出一口鲜血,挣扎着,口齿不清的喃喃道:“你……你杀了……先……,你……你究竟是……”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来,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戛然而止。
徐忠良瞪大着眼,鲜红的血从他口里氲出,死不瞑目。
他的妻女陡然尖叫,哀哭绕梁。
啧。
霍砚厌恶的侧耳,挥了挥手。
“一个不留。”
*
霍砚的轿子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外头百姓的欢声笑语让他倍感头痛。
“掌印,前面就是珍馐楼,”轿外的陈福突然说了一句。
轿内一片寂静,陈福心里越发忐忑,他甚至不知道,他应不应该说这句话。
就在他以为掌印不会再做反应,准备让轿夫起轿时。
车帘被猛的掀开。
霍砚冷着一张脸,从轿上下来,带着一身煞气步入珍馐楼。
陈福难掩震惊,他方才请示掌印是打算自己进去打包一份,却没想到掌印竟屈尊降贵亲自去了。
闹闹哄哄的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不过片刻,霍砚提着个食盒出来,酒楼掌柜的跟在后头千恩万谢。
*
舒瑶光承宠不过两日,白菀便接到柳氏的拜贴,心下一片了然,当即便让柳氏进宫。
柳氏这次来也是存了看望白菀的心思,进门时还秉着君臣之仪。
在白菀嗔怪着唤了一声“母亲”过后,便再也忍不住,红着眼将她揽在怀里叠声唤着她小字。
“我的阿满怎么这么苦啊!”柳氏哭得心酸,却不知道该怨谁。
她就这一个女儿,却因为一句似是而非的批命,被迫困在这宫里,群狼环伺,偏偏她和宁国公却无法为她助力分毫。
白菀埋首在柳氏怀里,咽下两行清泪。
宁国公只有她一个女儿,后继无人,倘若他执意不肯从旁支选嗣子承爵,那他百年之后,便再无宁国公府白家。
便是为了疼她入骨的父母亲,她也要咬牙活下来,断不能让话本里的故事成为事实。
在自己姑娘面前哭成这样,柳氏也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泪,道:“你婶娘让我来同你说一声,白蕊近日来很不安分,总找着借口想进宫来,今日我来还是偷偷瞒着她的。”
说起白蕊,柳氏恨得几乎咬牙切齿,当初她点头同意她的阿满嫁给还是贤王的姜瓒,多有白蕊从旁吹耳风的关系。
白蕊将姜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龙章凤姿无人能及,又在白菀耳边来回说好话。
她还道白蕊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感情两个人老早勾搭成奸,意图不轨,伙同起来诓骗她的阿满!
白菀遮了遮眼角的泪痕,笑道:“不必再拦着她,她不亲眼所见,是不会罢休的。”
柳氏望着白菀脸上的笑,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满心酸涩。
白菀看了看时辰,对柳氏道:“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母亲不如留在宫里用过午膳再走?”
柳氏也想与女儿多待些时候,便点头应允。
恰好双生宫婢之一的水漾,提着个黑漆木食盒进来:“娘娘,这是掌印特意给您带回来的珍馐楼的鲤鱼脍。”
柳氏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笑意一僵,她看向若无其事的白菀,试探着问道:“是,司礼监掌印大人吗?”
白菀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她本不想让父母亲知道她与霍砚的事,可总觉得瞒不住,恰好水漾这句话,便将一切都摆上了台面。
她颔首,道:“是,这些时日以来,也多亏了掌印对女儿多番照应。”
霍砚是什么人?人人喊打却人人害怕的凶煞。
她的阿满怎可以和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柳氏接受不了这件事,撑着几案的指尖泛白,脸色又青又紫。
白菀生怕柳氏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惹怒霍砚,连忙把水漾遣出去。
柳氏紧紧攥着白菀的手腕,迫她与自己对视:“你是皇后,怎能和这样的人有牵扯?皇上知道了要如何看你!”
她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沙又哑。
白菀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却没表现出分毫,只望着柳氏,满眼疲惫:“母亲,我本就不是他属意的皇后。”
“他巴不得我死,给白蕊腾位置。”
这话不亚于五雷轰顶,柳氏眼瞳里惊异交加,一行泪滚落,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出声。
“早知道,不让你嫁便好了,”柳氏摸着白菀被自己攥红的手腕,心疼得直吸气。
白菀倒是无谓的笑笑:“逃不掉的,总要为自己谋条生路。”
*
柳氏回去没多久,第二日白蕊便迫不及待的递拜贴来,贴子里字字句句,都是对白菀的思念,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
想进宫来看看白菀。
白菀看着这拜贴淡笑不语,直接让銮仪卫去请。
这回白蕊是独自一人来的,穿了一身鹅黄袄裙,绣花的褙子上缝了一圈白绒,脸色红润,衬得她整个人娇俏又可爱。
她一见白菀,双眸便止不住的盈盈垂泪。垂,哭得跪倒在地,匍匐在她膝上,声声泣血。
“长姐,蕊儿并非有意插足你与皇上之间,是他逼迫蕊儿,若蕊儿不从,他便取消你与他的婚事,到时候长姐可怎么嫁人啊,蕊儿不得已,只能屈从于他。”
白蕊哭得梨花带雨,把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姜瓒头上:“长姐,蕊儿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蕊儿愿意做牛做马,伺候长姐,以赎自己犯下的罪孽。”
做牛做马伺候她?
白菀心底里冷笑连连,白蕊这是坐不住了,生怕姜瓒的偏爱旁落,什么昏招都使出来了。
白蕊不懂,姜瓒根本没资格对这桩婚事指手画脚,而是娶了白菀的人,才能是太子。
白蕊小心翼翼的斜眼偷觑白菀,见她依旧面色沉沉,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暗道糟糕。
“蕊儿,”
白菀突然唤她,打断了白蕊心下浮想,连忙抬起头,露出那一双可怜兮兮的鹿眼:“长姐,你能不能原谅蕊儿?”
白菀眼瞳幽幽,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伸手摸着白蕊的发,从她发顶轻抚至她的脸颊。
指尖掐起白蕊脸上的嫩肉,蓦然笑起来问她:“蕊儿又在骗长姐吗?”
第16章
无人知晓,身为依附宁国公府而存的二房庶小姐,白蕊对宁国公的嫡长女,她的长姐白菀,又恨又怕,又嫉又怨。
长姐是含着金汤匙降生的天之骄女,是命定的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而她,她的生母不过是个妾,她是父亲纵情声色的产物,是嫡母的眼中钉,是死在后宅里都不会被发现的污泥。
外人眼里,她的长姐温婉善良,兰心蕙性,与天上的明月一般高洁无瑕。
可她却知道,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大姐姐,实际上伪善虚情,心狠手辣。
随她从小到大的丫鬟,白菀将她杖毙时眼都不眨,柳氏明明无子,白菀仍旧不允宁国公纳妾,装良善捡回来的奴才在她手下猪狗不如,日日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样的长姐,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明明是同样阴暗卑劣的人,凭什么白菀就可以在人前耀眼如星,不染尘埃,她却只能躲在人后卑微如泥,满身污秽?
她要将白菀拉下来,坠进泥里,让世人都看看,看看她那肮脏不堪,卑鄙丑陋的真面目!
白蕊眼睫轻颤,桃花眼里氤氲水雾,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啜泣着:“蕊儿从未骗过长姐,也不敢蒙骗长姐。”
白蕊在心里咀嚼着话语中那个“又”字,是她曾经暗地里做的什么事,让白菀发现了吗?
“喵——”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绵长又黏腻的猫叫。
白蕊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她最厌恶猫。
白菀曾养过一只波斯猫,如珠如宝的对待,她借口喜欢,将那猫要来沉入塘中淹死了,却告诉白菀那只猫自己跳进去的。
白菀真蠢,明明连尸体都没见着,那么拙劣的谎言她也深信不疑。
一抹雪白跳上白菀的膝头,她顺势松开了白蕊被掐红的脸颊,轻柔的抚摸着雪球蓬松滚圆的身躯。
同样的白毛波斯猫,同样的蓝绿异色鸳鸯眼。
白蕊仿佛见了鬼,她惊得往后一坐,手发颤的指着雪球,张着嘴说不出话。
白菀抱起猫,亲亲热热的蹭它肚皮,转头朝白蕊笑:“你说雪球掉进塘里淹死了,可如今雪球不是活蹦乱跳的?你还说你没骗我?”
不知怎的,白菀明明在笑,白蕊却觉得阴森可怖,她不受控制的想起,白菀满脸不忍的将那捡回来的奴才捆起来,看他口吐鲜血却又无动于衷。
她才是真正的面如观音心如蛇蝎。
白蕊忍着恐惧,扯出个笑来:“蕊儿不敢欺骗长姐,当日蕊儿亲眼所见这猫落入水里,等蕊儿寻人来捞时,这猫已然不见了,兴许是它福大命大,自己爬起来也说不定。”
如此牵强的解释,白蕊越说越胆颤心惊。
却在白菀若有所思的颔首时,骤然冷静下来。
白蕊闭了闭眼,藏住眼中的讥讽。
她怎么忘了呢,白菀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啊。
“可蕊儿明明和皇上两情相悦,如今却说,你与皇上无情,难道这不是在欺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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