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妍没有过来制止,她收起脸上惊愕的表情,风轻云淡地和小卖部老板说∶“别紧张啊老板,我们就闹着玩儿。”
老板看他们打扮就不怎么相信,警告道∶“你们女儿家家可别打架啊。”
“真没打架。”
她转过头来朝辛月扬了扬下巴,“是吧,辛大美女。”
辛月没说话,看了眼老板娘后松开了手。
那人捂着胳膊往前踉跄了几步,嘴里还疼得直倒抽气,瞪向辛月的两只眼睛像是快要喷出火来,但碍于小卖部老板在场,她没说什么,只能死死瞪着辛月。
这时,夏梦妍朝辛月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将涂了口红的红唇递到辛月耳边,笑着对她说∶“咱们走着瞧,辛大美女。”
最后喊她时,夏梦妍还吊儿郎当地冲她耳朵吹了口气。
辛月沉着气闭了闭眼。
夏梦妍欺负人的手段,她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听说过。
她不懂为什么,为什么生活到她这儿就这么难,苦难和折磨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但……
她早就习惯了的啊。
早就习惯一个人挺过来,再一个人独自愈合。
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只是个意外,那个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她该回到从前的状态——
来什么就接着,受着,挺着,能反抗就反抗,反抗不了就忍着,只要死不了就继续活。
“同学?”
看她情绪有点不对劲,小卖部老板喊了她一声。
辛月睁开眼,向老板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然后在风里抬起头,朝前走。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陈江野
第42章 陈江野
回到宿舍, 辛月心平气和地背书刷题,中午和晚饭都吃的面包。
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是晚上七点才回来的,然后从七点聊天聊到十二点多还没停。
辛月最近失眠, 睡得比较晚, 她们聊天,她就带着耳塞刷数学题。沉浸式的思考会让人摒弃外界的嘈杂,所以她不在乎她们一直吵, 反正打扰不到她, 她也还没有困意。
等外面都没声音了,辛月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
辛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睡觉,虽然全无困意。
闭上眼,世界陷入黑暗。
又花了好长时间,辛月才终于入睡,而这时离起床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很快, 生物钟就让她睁开了眼。
辛月不知道这样的失眠要持续多久, 如果再久一点, 她就去买安眠药。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洗漱完, 戴着帽子去教室。
今天有开学典礼,所有人都要搬着板凳去操场。辛月不想听校长枯燥乏味的演讲, 坐下后就撑着膝盖闭眼小憩。
何晴发现她闭着眼睛, 过来拍了拍她肩膀, 没责骂, 还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
辛月点了点头。
“那你眯一会儿吧。”何晴小声说。
旁边的人立马不淡定了。
“何老师, 我也没睡好。”
“我也是。”
“我也想眯一会儿。”
何晴瞪他们几眼∶“闭嘴给我好好听!”
“好学生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人家能考清华北大, 你能考?”
“这不还没考上呢嘛。”
略微刺耳的议论声传来,辛月的表情没有一声波动,继续闭目养神。
等校长和教导主任讲完,还有一个宣誓环节,原本辛月是学生代表,要上台带领大家宣誓,但她不想露面,校方也不好勉强,换了别人。
学生代表演讲完毕后,举起右手∶
“下面,请大家站起来,举起右手和我一起宣誓。”
四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起立声,辛月睁开眼,跟着站起来,将右手握拳举至太阳穴旁。
“以祖国繁荣为己任,
以服务社会为根本,
以发展自身为目标,
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不辜负恩师的教导,
不辜负青春的理想,
……
我用人格的尊严承诺∶
我不会懦弱无能的退缩,
我不会毫无意义的彷徨。”
辛月跟着学生代表念出宣誓词,声音不算大,眼神却逐渐坚定。
“我将积聚全部的力量,
刻苦求真,乐学善思,
以昂扬斗志决胜高考,
让信念与行动齐步,
让捷报传遍四方!
让梦想成为现实!
……
宣誓人——”
辛月握紧拳头,喊出最后那一句∶
“宣誓人,辛月。”
所有人都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响彻整个校园。
大概是阴天的云也被这青春的宣誓所触动,竟渐渐散开,露出了身后的太阳。
没有了云层的遮挡,阳光格外强烈,刺眼的光线直射入辛月瞳孔,她的目光却没有半点闪躲。
开学典礼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教导主任又叨叨了几句后宣布解散。
现在第三节课还没有结束,辛月搬起凳子走到何晴身后,喊住她∶
“何老师。”
何晴回过头来∶“怎么了?”
“等上去了,我有事想跟您商量。”
“行,等会儿你放好凳子就去办公室等我,我在班上说两句就过来。”
“嗯。”
何晴没有多问,而是和辛月聊起了家常∶“暑假过得怎么样啊?”
辛月表情微微一滞,然后淡淡笑了笑说∶“很好。”
何晴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走红让你挺烦心来着。”
“是挺烦心。”
“那看来是有其他让你很开心的事啊。”
“嗯。”
辛月点头。
“那就好。”
何晴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两人慢慢往回走,又聊了些别的。
上楼后,辛月把凳子放好就去了办公室等着。就几分钟,何晴从教室回来。
“说吧,什么事。”何晴坐下来看着辛月。
辛月很冷静地跟她说∶“我可能会遭受校园暴力,需要您的帮助。”
何晴表情一惊,整个人愣住。
“谁?!谁要欺负你?”过了会儿,她才问辛月。
辛月说∶“是别班的。”
“哪个班?我去找他们班主任。”
“没用的。”
辛月语气肯定。
何晴焦急道∶“这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
辛月垂下眼,长睫遮住双眸,淡淡地说∶“我试过了,初中的时候。”
何晴顿时再次愣住,片刻后,她眼神里流露出诸多情绪,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是心疼。
等思绪回笼,她尽量平复心情,略微思考一番后,问辛月∶“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辛月∶“这个请求会很麻烦您。”
何晴摇头∶“不用说这些,你就说我要怎么做。”
辛月深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有老师每天陪着一起吃饭,晚自习后送我回宿舍,放假也需要有老师送我去车站。我知道这很麻烦各位老师,可除了这个办法我想不到别的了。”
她不卑不亢地央求着,表情平静,但语气还是透着无奈。
说完刚刚那些,她只停顿了很短的片刻,又接着说∶
“我记得您跟我说过,我们县还从来没人考上过清华北大,加上这两年生源流失严重,教育局设立了很高的奖金,只要我能考过清华北大的录取分数线,我和各位老师就能有很丰厚的奖金。”
“我没什么能报答各位老师的,只有加倍努力,争取考上清华北大录取分数线,让各位老师能拿到奖金。”
辛月表情十分诚恳,“我的那份我也会用来作为给各位老师的回报。”
“说什么这些。”
何晴打断辛月,“你要能考上清华北大,我们本来都是沾你的光才能拿到奖金,哪儿还有要你那份的道理。”
“而且啊。”
她轻轻拍了拍辛月的手背说,“你刚刚说的那些陪你吃饭,送你回宿舍,去车站,也不麻烦。”
何晴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指了下办公室里其他老师。
“中午下午你就跟着我们去教师食堂吃,晚上谁守晚自习谁就送你回去,就几分钟的事情有什么麻烦的,你们说是吧。”
她问其他老师。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刚刚就听着了,何晴这一问,个个连忙站出来说∶
“就是,这有啥麻烦的。”
“都守晚自习了还赶这几分钟?”
“辛月你别担心,我们保证每天把你安全到寝室。”
“是十二班那群人吧,辛月你别怕,我不信我们守着你,他们还敢怎么样。”
辛月忽觉眼皮有些发烫,她站起来,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各位老师。”
何晴和语文老师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还行什么大礼。”
何晴是个感性的人,有时候训那些不听话的学生都训着训着自己先流了眼泪。她刚刚眼角就已经湿润,这会儿眼睛里更是清晰可见泪光。
她偏过头去抹了下眼泪,然后才转过头来拍着辛月肩膀说∶
“就算没有奖金,我们也会保护你的。”
辛月一怔。
她缓缓转动脖颈,看向一旁的何晴。
“谢谢您。”
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谢什么,老师保护学生,这是本分。”
何晴冲着她在笑,声音却发颤,像忍不住快要哭出来。
语文老师看气氛再这样煽情下去,不知何晴要哭,可能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要哭了,于是哎呀一声,打了个圆场∶
“辛月,你啊其他什么都别管,好好读书就行,就冲你想考清华这志向,咱干什么就都值了。”
语文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一下就燃了起来,有些振奋人心。
“就是!”
物理老师凑过来说,“我在这儿教书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听学生说想考清华北大,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要能教出一个清华北大的,这牛皮我能吹一辈子!”
“谁说不是呢。”
“什么奖金,要我的学生能考上清华北大,让我出钱我都愿意!”
老师们个个神情振奋。
最后,语文老师拍了拍辛月肩膀说∶“要我说,有志向是好,但辛月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了,尽力就行。”
辛月点头。
何晴这会儿又暗暗抹了两把眼泪,强忍着哭腔看着辛月∶“行了辛月,你赶紧回教室吧,待会儿就上课了。”
“那各位老师我先回去了。”
辛月又朝他们微微鞠了两躬。
“回去吧回去吧。”
几个老师齐齐摆手。
辛月礼貌地后退着出了办公室大门才转身。
刚刚她虽眼眶发烫,但一直没有哭,这会儿背对着办公室才慢慢红了眼。
她从不在人前哭,哪怕是感动也一样。
*
从这天起,辛月每天都会和老师们一起去教师食堂吃饭,几个老师轮流在晚自习后送她回宿舍,就连去上体育课,有时老师们也要把她送到操场才放心,根本没有给夏梦妍她们施暴的机会。
只是,夏梦妍这群人比辛月想象中还要猖狂恶劣。
就算有老师陪着,她们也还是会拿石头丢她,拿水泼她,拿口香糖沾她头发。
口香糖一旦沾到头发上就很难弄掉,辛月索性直接把头发剪了,只到齐耳朵下面一点。这个长度,夏梦妍她们想跑过来一下把口香糖给沾上就很难了。
可她们没两天又会想出来别的招。
不过对于辛月来说,这些小动作都不痛不痒,对她造不成影响。
她有一颗很强大的心脏。
这颗心脏早已千锤百炼,足以抵挡一切谩骂、诽谤与欺辱,只会在深夜想起那个人时才隐隐作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在失眠与麻木中无声消逝。
蒲县作为偏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却每一年都早早入冬。
不过是十一月,风已刮面,冷得刺骨。
冬天的蒲县好像总是阴天,天空雾蓝,像蒙了一层细灰。
可有那么一天的傍晚,向来灰蒙蒙的天空铺满了火烧云,像烈火中燃烧的玫瑰般一直蔓延至天际。
彼时,下午最后一节课正上到一半,可座位上的学生们已经无心上课,纷纷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堂课是语文课。
正念着诗的语文老师看着满座侧目的学生,在念完最后一句诗后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难得冬天还有这么漂亮的火烧云,大家去天桥上看吧。”
教室里顿时一阵欢呼,接着一个个跑到了天桥。
辛月也跟着出了教室,来到天桥。
没有了建筑的遮挡,天边火烧般云看起来似乎烧得更烈了。
这样的火烧云连夏天也少见。
今年夏天她只见过一次。
而那一次,她没有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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