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月眼珠慌乱转悠一瞬,以往是生怕惹不火贺凛,将他气走了她也得以悠闲清静些日子,所以她对贺凛的怒意特别敏感,轻而易举便能从他面色上微弱的神态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可如今晏明月却不想坏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眼看情况越发不妙,她那句话已是道出了好一会,却迟迟未能得到贺凛的回应。
晏明月心慌下一口气未能顺下,喉头一哽,霎时抬手挡在了嘴前,止不住地轻咳了两声。
柔弱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晏明月下意识别过脸来匆忙瞥了贺凛一眼,却顿时在他眼尾捕捉到了一丝化冰的担忧。
晏明月心思一转,喉头本是舒畅了下来,却又没立即放下手,装模作样又咳了几声,并小心翼翼打量着贺凛的面色,在贺凛闻声瞧来时,又忙移开了视线,敛目垂头,又重重的咳了几声。
贺凛眸色微沉,视线里晏明月那排如小刷子一般的浓密眼睫微颤了一瞬,十足蹩脚的演技,连偷看他的动作也被他全数收尽眼底。
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实则,他并非因晏明月提及叶萧而气恼,贺凛不傻,这个小笨蛋拐弯抹角的话语,是在猜疑叶萧四处开办书院一事吗,连她也发现了些许端倪,却又不知要如何在他面前提醒。
再看晏明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哪还有曾经的半分气焰,她需得念及话不能乱说,无端之事不可妄自揣测。
越是想到这些,贺凛眼底的眸光便越发深冷。
他的娇娇,不应当被卷入这些事中来,她应当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一意孤行要将她强娶回来之时,要的就是护她一世周全,要她不谙世事,无邪又自在。
晏明月咳过几声后倒当真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了,但到底是装的,一时仍未得到贺凛的回应,忍不住又抬了眼。
正要撞上贺凛的视线之际,先一步感觉到了贺凛在看她,忙不迭又垂下眼来,还以为自己演得极好,身子虚晃一瞬,像是瞬间没了力气一般。
下一刻,腰上便有一只大掌绕过,掌心扣住她纤细的腰身,顺着她倒下的弧度微微一带,那柔若无骨的身子便径直倒入了贺凛怀中。
晏明月眸子一颤,额头靠上那坚实胸膛的一瞬才瞬间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叫贺凛趁机给抱了去。
晏明月身子僵了一瞬,而后便慢慢有绯红悄然攀上了面颊,虽有些叫人羞怯,但似乎也算是达到了她转移贺凛注意力的目的,这便指尖在无力地轻点在他胸膛上,娇柔着嗓音,假意又咳了几声,才缓声道:“王爷,妾身子不适,头有些发晕,咳咳,方才似乎胡言乱语了什么,咳咳咳,实在是难受得紧。”
贺凛看着怀中娇人儿一副软糯好欺的柔弱模样,她的眼眸却精明又澄亮,当真是一眼便能识破,偏偏她还演得极为认真,叫人不忍戳穿,只能凝着眼眸想多瞧瞧她此刻这副可爱的模样。
看了片刻,闻见晏明月又是一声轻咳,贺凛唇角终是有了变化,微微扬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却又很快掩去了笑意,眸子一抬,侧头朝门外出声道:“北风,传太医。”
晏明月一惊,顿时身子就紧绷了起来,随即叫那腰间的大掌带了几分力道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很快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到底是脸皮薄的,晏明月忙不迭找回了精神,双手往贺凛胸前快速推拒,身子也迅速从他怀中脱力,慌慌张张站起了身来,这才没叫传唤入屋的北风瞧见两人方才的亲密姿态。
怀中落空,贺凛刚有几分好转的面色似乎又沉了下去,目光扫过站立在床榻边还微微喘了口气的娇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那么多逗弄她的方式中,怎就偏偏选了这一个。
北风已大步走到了几步远之外,晏明月这才回过神来,本就是装病,怎还需请太医来,若是太医来此诊出她并无异常,岂不尴尬。
晏明月忙又转头看向贺凛,软着声小声道:“王爷,妾忽又觉得好些了,用不着请太医的。”
贺凛挑了挑眉,她近来当真是乖顺得他有些爱不释手,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深的焰火,指尖微动,开口时声音又低又哑:“方才不是难受得紧,怎就用不着了?”
也不知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撩拨得他心神难安,向来坚固的冷静自持也全数瓦解,但此刻还不是时候,他又需得将自己的念想极力压抑下去,当真是头一次有了一件叫他觉得艰难得实难达到之事了。
叫贺凛这样一问,晏明月心里咯噔一声,哪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觉自己甚是有些玩脱了,转移话题不成,都快要将自己给套进去了。
晏明月侧头飞快瞥了一眼垂头站在不远处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的北风,咬了咬牙,连忙又上前半步,探手拉住了贺凛的衣角,低了身子凑近来,小声得几乎要叫人听不见:“阿凛,当真不需要,莫要传太医了,可好?”
贺凛喉头一紧,顿时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抬眸凝望着那张粉扑扑的小脸,乌黑的眸泛着些许光点,就这么盈光闪闪地与他对视着,眸底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耳畔却是那一声以往仅在床榻上才会又娇又羞的唤上一次的称呼。
贺凛忍得难耐,蕴着躁意的眸子忽的闭了一瞬,再睁开时,里头幽深更甚,缓慢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肌肤细腻的精巧下巴,而后不轻不重地将其捏住。
语气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却又并无什么威慑力,嗓音克制又低沉,道:“娇娇,可是觉得撩拨本王特别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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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晏明月原本还不明所以有些发愣, 待思绪反应过来贺凛所言何意后,霎时瞪大了眼,一张脸红烫蔓延:“王爷怎可胡说,妾哪有、哪有……只是想叫王爷莫要唤太医了, 妾无事的。”
虽然前世晏明月的确只在床上这样唤过贺凛, 可她以为贺凛这是爱听这称呼, 所以便专挑了好听的说,哪有那个意思,况且旁边还有人啊。
晏明月羞恼地瞪了贺凛一眼, 却又满眼娇意, 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当真是对她, 没得半点抵抗力。
叶萧开办书院一事, 早前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快他想明白了叶萧此举意欲为何, 但叶萧掩藏得极深,想要抓住他的马脚并非易事,他也自不会蠢到在一切都未有把握之前,打草惊蛇。
但这一切, 他从未想过让晏明月参和进来。
贺凛重重出了口浊气, 目光幽深, 喉间小幅度地上下滚了滚,将心底怒涨的情绪缓缓压下,而后才又移开了视线,面色淡然朝北风沉声道:“退下吧,那便无事了。”
北风嘴角一撇, 也不知自己进来晃悠一趟是为了什么, 总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味, 嗅得他鼻尖发痒,心底发酸,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在贺凛道完后,这便连忙沉声应下,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转身便快步离开了屋中。
见北风离去,晏明月这才又松了口气,方才那话已是说出了口,她不敢再多提,但却不知贺凛是否有将此事在意。
抿了抿嘴脑海里仍在想着是否还有别的法子能提醒贺凛,就瞧见贺凛向她投来视线。
贺凛眸中光亮忽明忽暗,叫人看不出喜怒,但开口时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此行东岭虽路途遥远,但途中会路经风景宜人的山水之乡,也有高山耸立的壮阔之景,儿时你常说想去宫墙外的世界看看,嫌弃本王没有广阔的见识,不能同你道新奇的趣事。”
晏明月瞳眸微颤,贺凛竟是记得这些事的。
心下忽的涌上一股难耐的酸胀感来,像是久远的回忆牵扯着那份少男少女纯真的心思,丝丝蔓延到了现在。
朱唇微翘,张了张嘴,小声呢喃着:“不是嫌弃,最多只是笑话你罢了……”
那倒是实话。
晏明月恍然反应过来,即使她总说他木讷古板又无趣,但却不得不承认,那时的她总觉得贺凛像是无所不能的一般。
那些上天入地的知识,有的更甚是她专门寻来要刁难他的,但只要她歪着头向他发问,他便总能准确无误的给出解答。
那年围猎勒马,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驹硬是被她一顿胡乱操作给惊了神,疯马狂奔之际,是贺凛骑马而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天而降般落到她身后,将她吓得瑟瑟发抖的身躯护入怀中,单手便将疯马驯服。
贺凛是耀眼的,耀眼到令人忍不住想要仰望,却又下意识要别开目光。
晏明月怔愣地看着眼前褪去稚嫩,眉目逐渐成熟稳重的俊容,眨了眨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贺凛忽的低笑一声,眼眸泛着些许柔光,瞳眸深邃,嗓音沉沉道:“娇娇,你的眼眸,留住那些美好的景象便好。”
晏明月顿时有些猜到贺凛方才突然变了脸的缘由,再看眼前这个深深凝望她的男人,只觉鼻尖微微发酸,似有泪意涌上。
但到底是没叫自己哭出来,晏明月忍了忍酸意,嘴角扯开一抹温笑来:“王爷,既然这几日不急出发,妾想寻个时间去一趟灵山寺,为此行烧香祈福。”
贺凛在她期待的神色下默了一瞬,片刻后才缓道:“好,待三日后,本王陪你一同去。”
“三日?”晏明月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贺凛被被褥遮挡住的腿,“王爷,你的腿……”
贺凛面上云淡风轻很快出声打断:“昨日苏太医说了,三日后,便可恢复得差不多,亦能行走自如了。”
听闻贺凛这般说来,晏明月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到底是不知这法子究竟需得用多少时日,但既然苏延都这般说了,他应当是不会害贺凛的才对,这便应了下来。
然而当夜,苏延再一次被传入府中,苦着一张脸,听到一旁北风向他传达道:“王妃说,苏太医自不会害王爷,她很相信你。”
苏延眉心突突直跳,看了眼坐在床榻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的贺凛,简直快被气背气了:“你又答应她去灵山寺了?!三日后,你是不是想气死老夫!你就说一句腿未好全不便同行能要你命吗?!你就让她自个儿前去她这么大个人还能回不来吗?!真是气死老夫了!”
贺凛却像是全然没听见一般,探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摆好了姿态已然准备开始这一次的针灸,仿佛待会要面临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普通疗养罢了。
苏延当知自己就是把房顶给骂塌了,贺凛也是听不进去半分的,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一片沉闷死寂的空气中,又一次为贺凛施针排毒。
*
三日后。
晏明月带着新制好的冬衣欣喜地一路往临枫苑去。
这几日,她自是去得频繁,起初还在想自己这般是否会太过粘人,亦或是会被贺凛叫住就此宿在临枫苑,那般也太叫人羞怯,她一时还有些不知要如何应对。
可没曾想贺凛压根就未提过此事,更甚在天色暗下来后,便会明里暗里叫她自行回去歇息,不叫她在院中多留。
晏明月总觉得哪里怪怪,但却又说不上来,再多她便有些羞于启齿了,只是再看贺凛逐渐好转的面色,以及能起身扶着墙行走几步的模样,心里的思绪又被别的给牵扯了去。
今日再去,便见贺凛已然能够行走自如,高挺的身形立于门前,见她前来,长腿便迈开前行,压根再无半分病态,前后也就不过四五日,叫晏明月实在惊讶。
“王爷,你这是……当真就能起身了吗,可还有何不适,苏太医前来看过了吗?”
晏明月上下来回将贺凛瞧了一番,她知这人惯来爱逞强,前世她便被他高超的演技给骗了去,还以为他头几年就当真无事,如今她便不会这般轻易信了他了。
短短几日,自是不可能完全解毒的,贺凛不傻,面不改色,沉声解释道:“腿脚仍有些迟钝,正因如此,需得多下床活动来舒缓筋骨,也不耽搁今日前去灵山寺,不过本王行不太快,娇娇可否在我身侧搀扶着些?”
如果贺凛就此梗着脖子说自己全然无事,晏明月自是不会信的,可偏偏,他还是头一次向她告知了他的窘况,甚至拉下脸面来道着自己无法走得快。
晏明月狐疑地多看了贺凛两眼,终是败下阵来,心里也放宽心了许多:“若有不适,王爷不可藏着,得第一时间告知妾,行吗?”
贺凛微微颔首,深沉的目光盯着面前满怀担忧的面容,心下泛起了阵阵欣喜之情,连带着嘴角也微扬起些许弧度,仿佛昨夜在榻上疼得撕心裂肺的一幕不曾出现过一般。
见贺凛应下,晏明月又抬手招来银翠,眉眼弯下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凑上前道:“妾今日为王爷备了件新衣,不知王爷可否欣喜,可有兴趣进屋换上试试?”
贺凛闻言这才将视线落到了银翠手中,眉眼垂下看去,只见银翠手捧一件灰色掉的衣袍,白色云纹相间其中,折叠起来并看不清全貌。
但很快贺凛眉梢微微挑起,又将视线落回晏明月身上,今日她着了一身雾灰提花百叶纹长裙,裙身素雅纯洁,腰身的玉带又显几分端庄与贵气,她人美身娇,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但显然这一身同银翠手中那一身,又是相似的一套。
贺凛嘴角弧度更甚,微微俯身凑近几分,嗓音沉哑又轻笑着明知故问:“新衣与娇娇今日这身可是同款的?如若不是,本王便没兴趣了。”
叫贺凛这般一逗弄,晏明月白皙的面容顿时就染上了红霞,抬着杏眸恼怒地瞪了贺凛一眼,别过头便迈步朝屋里去,走前只娇嗔着扔下一句:“王爷若再这般欺负人,妾便不来了!”
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中,眸底却越发涌上浓郁的宠溺来,关节处生硬得厉害,但不舍她在屋中久等,只怕又是要胡思乱想了,这便又咬了咬牙,抬腿缓步跟了进去。
晏明月回头瞧见贺凛走来时,才想起他才刚恢复起身,方才还说需要她扶着,这便又忙不迭赶了去,探手握住贺凛的胳膊,又小声解释着今日这身衣服:“这匹雾灰雪缎是前几月西域进贡来的,听闻这料子产出稀少,但在冬日里制成衣裳极能防寒保暖,这便一直留到了现在,但做成一件便会有剩余,做成独立两件又不够,这才、这才用了上次的法子,制了两件色调相似的款式,王爷若是嫌弃……”
嫌弃二字刚从口中说出,腰间便忽的被贺凛大力揽住,晏明月惊呼一声,便被抱入了怀中,柔软的身子倚靠着贺凛坚实的胸膛前,抬眼对上一双带着几分幽深的黑眸,被沉声反问:“本王何时说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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