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还没察觉到机锋,一股脑凑热闹响应。
谭雅匀看了自己老公一眼,也温婉笑起来:“妈,你帮我抱一下孩子,咱们一起下楼,你应该也还没见过余葵的男朋友吧,让我爸留着签单就好了。”
余月如的脸色快要挂不住了。
安排的相亲被搞砸了,刚刚还在卫生间里被亲生女儿冷淡通知,以后的人生不用她管。
余月如这辈子没受到过这样的挫折和打击,她气到发抖偏又无话反驳。整顿饭勉强在人前维持着仪态,内里早已思绪纷繁、心乱如麻,偏偏雅匀还唯恐天下不乱,当着介绍人和男生的面就开始煽风点火。
就不能消停一次吗?
她突然觉得这个自己平日疼爱的继女,仿佛从没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胜负欲和小心眼都实在令人讨人厌。
谭雅匀见她没动,便让自己老公去停车场取车,强行把孩子的襁褓递过来,自己推起婴儿车,柔声道:“妈妈,咱们到酒店门口等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电梯下楼。
余葵蹙着眉不大高兴,四饼却兴奋极了。
想想她十几岁第一次见时景的呆劲儿,都已经能预料等会儿的名场面了,就让时景的美貌震掉这群凡人的下巴!
红圈所有什么了不起?
上海女婿有什么了不起?
在绝对的颜值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她走两步还磨蹭几步,看看后面一群人有没有及时跟上。
谭雅匀想的却是,那年高考查到成绩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联系同学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如果没有余葵,一切意外都不会发生,她会顺顺利利考上TOP2大学,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幸好,幸好哪怕跌入低谷,她还是爬起来了。
她骄傲昂起头颅。
上了清华怎样,大厂主美又怎样,自己老公一年的收入几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三四百万,在上海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还坐拥千万房产,余葵哪怕辛苦挣一辈子,也很难过上她今天的优越生活。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个个等待着下一秒扬眉吐气的时刻到来,除了余葵――
分别大半月,她心里只剩想念。
越临近酒店门口,余葵心跳得越快,明明从前一个人呆在北京,六七年都过来了,谈恋爱后短短几个月,她的心理状态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忽然对人有了依赖。
强烈的依赖戒断反应令她无所适从。
东西找不到了,哪怕只是件忘记放哪儿的衬衫,也要第一时间发消息问他;上网冲浪瞧见好笑的事情,每每回头分享,却只瞧见空荡的房间;做了厉害的事、哪怕只是画完一幅满意的作品,比成就感更深的念头是,假如时景在就好了。
这大概就是时景的阴谋吧。
无微不至渗透进她的生活里,让她甘愿被这张温柔细密的捕网笼罩。
离酒店大堂只剩几步,余葵一眼瞧见了在那儿等待的背影,黑色风衣更衬得他身形颀长高大,清俊挺拔。
城市的白昼即将落幕,几盏霓虹灯初起,背景的干道车来车往,光线交融,他就是这时,在檐下若有感应般回头。
天地失色,烧红的晚霞更衬得他皮肤冷白,灯光错落将他i丽的眉眼点亮。
“小葵。”
他眸光灼人,胳膊敞开,唇畔的笑容漾出来。
那笑意攥得余葵心里一紧,随后情绪饱涨地翻涌,鼻腔酸涩,她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像小鸟一样,一头扎进他怀里。
清新冷冽的薄荷香气充斥鼻腔。
她抱紧他的腰肢,总算有了真实感,低低抱怨,“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怕说了又来不成,叫你失望。政审函调慢了一点儿,还好放假前审批下来了,我拿到原文件就离校,赶着上飞机,没来得及给你发消息。”
后来的人在几步之外定住。
尤其是几个年级小的中学生,目不转睛盯着时景的脸,窃窃私语,神情或兴奋或激动,连几个大人都被震住了。
四饼暗爽。
附中校草的魅力不减当年!
毫不夸张地讲,在西南边陲省城,人们的长相或多或少带了一些地域特征,加上强烈的紫外线和气候饮食影响,像时景这样突破次元壁的大帅哥,见一次少一次。他优越俊美的骨相,清贵冷峻的气质,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独得造物主宠爱。
最震惊的要数谭雅匀。
她这辈子,绝无可能忘记这号人物,她压根没想过,余葵的男朋友竟然是时景!他高考前不是转学回北京了吗?为什么又和余葵联系上了?两人怎么在一起的?
一分钟前她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此刻,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萦绕,强烈的嫉妒几乎灭顶将她淹没。
为什么?
余葵这样的乡下人,她差点只能上个专科三本,到底哪里的幸运,轻易就能得到她费劲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从前是,现在也是。她就像她人生的克星,每当她满足于现状,就蹦Q出来将她的骄傲和优越感打破碾碎。
余葵把余月如介绍给时景。
“我妈。”
又回头对余月如道,“时景,我男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上高三,你庆祝生日那回见过的。”
余月如当然不可能忘了。
余葵高中几次和他传出恋爱绯闻,她起初是不悦的,直到生日那天,男孩被丈夫巴结的院长毕恭毕敬迎进来,未曾想,兜兜转转,这两个孩子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余葵虽然不听话,找男朋友倒还有几分眼光。
她一时把刚才的愤恼都忘了,权势和面子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将怀里的婴儿还给继女,如春风般笑起来,和时景握了握手,“假期还长,等你们有空,叫小葵带你过来家里坐坐。”
那笑容将谭雅匀的眼睛刺得极痛,眼见时景跟准岳母的寒暄结束,就要带着余葵离开,她不知哪儿来的恶气,在旁插言:“余葵,你不和刘老师交换个微信吗?”
“相亲不成,还能做朋友吧。你又不说你有男朋友,还枉费妈妈替你操劳一场。”
此话一出,被cue到的刘老师在旁站立难安,脸都涨红了。连余葵都诧异于谭雅匀这么会伪装的人,竟然蠢到选择在这时候撕破面具,给她添堵。
还是余月如眉头一凛,将她往后拉了一把,“雅匀,你怎么胡乱揣测,人家刘老师是我的客人,大家同桌吃顿饭怎么就成相亲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余月如怕金龟婿真被她挑唆跑了,顾不得斯文,三两句跟时景道别后,接过哭闹的孩子,使劲钳着继女的手,将人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出租车后座。
余葵靠在时景怀里,笑了半晌才缓过气,把玩他风衣的扣子,疑道,“我俩在一起,真有那么刺激到她吗?你说她怎么想的,这么大人了,干这么蠢的事情。”
四饼接话:“也许在她看来,世上所有情侣之间的信任,都像她跟她老公之间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吧。”
时景这会儿约摸猜透余葵假接电话撒娇的原因了,胳膊懒洋洋搭她肩膀上,指尖挠她下巴,故意道,“葵宝儿,我就这么见不得人,还得瞒着你妈妈。”
见他又提这称呼,还当着司机和四饼的面,二十五岁的葵宝老脸一红,“哪有,她一打电话来老是说我这不对那不对,也从没问我谈恋爱的事儿,所以我才没特意提过。”
“不过你妈今晚,总算也干了一回要你好的事。”四饼感慨,“也让她看看,她那个不省心不靠谱的继女,心肠有多黑。”
余葵不想那么多,她满心已经被身边的男朋友占据。
仰头,看看他下颌也精致,鼻子也英挺,眉眼像灿烂的星辰。
窗外的夜景飞逝,他的侧颜少了平日与生俱来的冷峻和傲气,只剩安静平和,美好得仿佛能熨平世上一切不开心。
车子开过熟悉的十字路口,颠簸了一下,她一下子想起高二那年,宋定初过生日,时景晚上送她回家,也是在同样的路口,被她的矿泉水泼了满身。
“……你应该早忘了吧?”
提到这事,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记得,未曾想,男人漆黑的眼眸复杂望向她,“哪能呢,小葵,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占便宜。”
“怎么占你便宜了?”
余葵据理力争,“我就是怕你生气,给你擦水,你不知道,你十七八岁那时候,冷着脸的样子有多吓人。”
“那不是冷脸。”
时景纠正,“我不敢看你,那叫红着脸。”
第105章 第五个愿望
出租车把四饼送到家后,余葵直接带时景回家属院。
听到准女婿还没吃饭,程建国亲自下厨,给他做了碗面条。
早上剩的红烧牛肉汤打底,余葵眼睁睁看着她爸又舀了一大勺西红柿鸡蛋做浇头,刚要出声制止,汤面已经被红红黄黄的帽子覆盖。
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言起来,又不好直说,从程建国手里接过碗筷,转身放在时景面前,压低叮嘱:“吃不下就算了,别撑着。”
“叔叔的手艺很棒,没事儿,闻起来挺香的。”
时景满怀信心。
他对程建国的厨艺已有耳闻,但在军校集训拉练时候,众人连压缩饼干和硬馒头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想着这辈子第一回 踏进准丈人的家门,吃碗面条的诚意,怎么都得奉上。
男人仪态优雅,先浅尝一口,随着咀嚼的次数增加,时景的从容消失了,笑容刻在脸上,吞咽的动作缓下来。
程建国从厨房出来,边摘围裙边期待问:“味道够吗?缺盐还是缺醋,我去给你拿。”
“很好吃,什么都不缺,叔叔您不用忙了。”
时景的礼仪无可挑剔,干呕的冲动一涌上来,立刻条件反射般垂眸掩饰,神情仅用零点几秒从食道抽搐圆滑切换至失落模式。
程建国面带怀疑。
“不好吃吗?”
时景怀缅地答:“好吃,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给我煮过西红柿鸡蛋面。”
真诚的赞美叫程建国成就感倍增,他父性大发,背着手在客厅来回溜达,不时看看时景的汤碗下降刻度,琢磨着要不要给他再来一碗。
时景终究没能拗过准丈人好意,两碗面条下肚,他有种中毒的错觉,头晕眼花,胸口翻腾。
余葵十分同情地给他倒了杯水,戳开瓶藿香正气口服液双手送上,小声安慰:“其实我爸的厨艺属于正常发挥勉强能吃,越用力就越接近暗黑料理的状态。他喜欢把所有好吃的东西加在同一口锅里,一努力就咸咸甜甜酸酸麻麻……从这个角度看,他其实蛮喜欢你的。”
这样的喜欢,属实有点负担。
时景面容潮红,有气无力把水喝完。
余葵觉得有点不对,伸手摸摸他的头,突然起身站门口探头,“爸,你刚才在面条里加的什么野生菌?是不是没炒熟?时景看着怎么一幅中毒的样子?”
“不可能吧!”
程建国忙颠儿过来,又是观察他瞳孔,又是给他量体温,见时景体格这么强悍的年轻人肉眼可见地不舒服,才懊恼道:“不会是扫把菌炒肉丝中毒了吧,我刚才扒了一点调味…可我今早也吃,没事儿啊。”
“可能他吃到的没熟均匀。”
余葵叹口气,给时景烧温开水催吐,出门又再三叮嘱,吓唬程建国,“爸,你以后千万可别再买带毒性的野生菌回家自己炒,万一出点儿问题,我就没爸爸啦!”
程建国有点讪讪的,刚进门时候的岳丈谱儿也不摆了,烧水买药忙前忙后,所幸时景的症状并不严重,就是刚咽下去的两大碗面条,又扶着马桶原封不动吐了出来。
余葵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因祸得福。
时景洗漱完,头重脚轻飘飘然往洗手间外走。
然而他人高马大,才迈开腿,额头在门框上哐当撞了一下。
梅开二度,这一声实在清脆。
这房子使用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一位客人因为个子过高而被门框误伤,时景的气质跟老式单位楼格格不入,面积不大的房子,让他这长手长腿的孩子住起来实在憋屈。
瞧时景英俊的面庞上额头微肿,眼周因催吐泛红,白璧微瑕,程建国难得良心发现,主动请缨给他铺床。
家里三室一厅,剩下的卧室本来是杂物间,上次余葵外婆住院,被程建国收拾出来,添了张新床进去,这会儿杂物堆在一边,他麻利换上新床单被罩,叫女儿搀着时景进来。
不知道是跟这地方风水不合,还是今日运势持续走低,时景才进门,又给满地的书堆绊了一下。眼见他就要倒地,程建国心说今天绝对不能再让这孩子第三次挂彩,眼疾手快冲上去给他当人肉垫。
时景趴倒未来岳丈背脊上,脑袋嗡嗡的。
过了两秒才想到要爬起来给他道歉,“对不起叔叔,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我懂,我有你这么大,刚来昆明参加工作时候,吃牛肝菌也中过毒。”
程建国揉腰,咬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是叔叔对不起你,等你明天好了,我重新给你做顿好吃的。”
眼看着时景喉咙的生理性反应又快上来了,余葵赶紧把老父亲赶出去,“爸,我们明天就回老家,在外公外婆那住几天,领证前总得通知他们一声,让时景认认人,是吧?”
程建国听她说得有道理,本想跟着一起去,奈何项目国庆没有停工,还得往工地跑,思来想去只得叮嘱:“你记得帮我把买给你外公的降压药和新鲜松茸都带回去,还有你外婆电子播放器的经文,我给她又下载了一些新的,保证她是庙里版本最齐全的……”
“知道啦!爸爸晚安!”
余葵把人送到门口,正要关门,程建国感觉不太对,“你怎么在里面,不出来么?”
是哦。
余葵被他问得愣了两秒,急中生智把地上溜达的橘猫抱起来:“物理想认识认识它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我等会儿就带它回房间睡觉!”
程建国勉强信了她的解释,走两步又回头的脑袋又仿佛在说,我会盯着你俩。
余葵深呼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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