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邱天噎得不知如何作答,诚然刚才她的表现是显得挺把那三万块钱当回事,可那是因为她以为陆丰年被忽悠了。
“那是两码事,”邱天说,“我的意思是咱手里的钱咱得守住,不能随随便便打水漂,母亲要给咱钱这不是没给吗,没给就不是咱的,咱也不惦记,我也更不可能因为这个生气。”
说完她静静注视着他,私以为自己的目光应该是很平和淡然的。
然而陆丰年却似信非信,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半晌深呼吸一口道,“媳妇,你放心,我以后好好挣钱,全存你名下。”
邱天一愣,心道他怎的莫名开始打起包票来了?
“得空我再问问许伟,今年的分红咋还没给,我估计他是忙忘了。”
邱天皱眉思忖,倏忽醒过味来。是她在银行看到金额时见钱眼开的样子太明显,还是以为三万块打水漂时表情太惋惜,邱天不得而知,可陆丰年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一个喜欢敛财的钱串子了。
“陆丰年,”邱天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长得很爱钱吗?”
陆丰年察言观色,眼看媳妇又要炸毛,赶忙拖着板凳凑她面前,“没有,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得爱钱了,不然我挣了也觉得没意思。”
“…………”
第96章
邱天瞪着他,“你这是立志要把我培养成守财奴?”
陆丰年一噎,随即轻笑着拉她的手,“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挣钱的动力。”
这话说得极漂亮,邱天心里自然熨帖极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了激发你挣钱,我当个守财奴也不亏!”
两人相识一笑,陆丰年看了看饭桌上的菜,问她,“还吃不吃?”
“饱了。”
“我去洗碗。”陆丰年松开她的手站起来。
“我洗吧,今天你做的饭,所以我来洗碗。”她语气理所当然,边说边俯身收碗筷。
陆丰年却再度拉住她的手,“下回吧。”说完三下五除二摞好碗筷走出去。
邱天眨巴着眼,半晌才对着他的背影喊,“陆丰年,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声低笑,“惯坏了我养着。”
“……”
邱天心口仿佛拂过一片羽毛,柔软得不像话。
这个年代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已经有电视机,新栏目《人物关注》试播反响不错,邱天正式担纲。节目原本定的是周播,可两期后,电视台接到无数来信,民众大多建议增加播放频率。电视台即刻采纳建议,又经过三周磨合,节目正式改为每周三、六播放。
一时间,邱天不仅成了电视台里炙手可热的新秀,还成了家喻户晓的美女主持人。
大姐和米兰也看了她的节目,激动之下不约而同传来电报,为她祝贺也为她高兴。邱天也分别跟她们回信,书信往返间得知大姐邱玉珍的饭店越开越红火,在骆一鸣的协助下还注册了商标。米兰和三叔仍在做生意,两口子从南方开放口岸进货,然后转销内陆,赚得盆满钵满。
郁岭南也高兴的不得了,以前不爱社交的人,现在有事没事出去串门,还尤其爱去她以前那些老姐妹家,现在她熟识的人都知道电视上那个大美女是她的儿媳妇。
郁岭南还趁着周末带裁缝上门给邱天量体裁定,特意赶做了几套设计考究的衣服,有适合出镜时候穿的,也有日常休闲的款式。见邱天打了耳洞,她还专门去买了几副耳钉送给她,都是低调知性的款式,不张扬,但在细节处却富有精致感,即使录节目的时候戴也不张扬。
在外人看来,这位出身不高的女孩现在无论是打扮衣着,还是由内而外的气质,无不彰显着光鲜和优渥。不只是外人看来,邱天也时常美得冒泡,一切都越来越好,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至此没有一处是不圆满的。
可际遇有时物极必反,很多事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波折,没有谁的生活是一成不变、无波无澜的。平顺的生活持续到年底,邱天突然遭遇了一件险些令她身败名裂的事。
邱天一直以来都很注意对嗓子的保护,尤其是当主持人之后,更是极重保养。这几天气温骤降,流行性感冒也来了,邱天怕自己也中招,所以每天上下班都捂得严严实实,羽绒服、围巾、口罩齐齐上阵。
这天她仍是全副武装来到单位,直到走进办公室才把外套脱下,刚把围巾搭放好,冷主任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邱天来了吗?”接着转眸看到她,目光一顿,“小邱,来我办公室一趟。”
邱天答应着,径直跟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冷主任坐下后,招呼她也坐。出于一种直觉,邱天觉得冷主任神情有些凝重和为难,大概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跟她说。
半晌,他犹豫而思忖地开口,“咱台里有个意见箱,报纸媒体也有意见采纳专栏,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邱天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主任抬眸瞧她一眼,欲言又止,迟疑须臾终于再度开口,“最近台里陆续接到信件,说了些有关于你的不好听的话,本来台领导商量着说冷处理,可最近举报信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信件越来越多,不能不引起重视。”
邱天被他话语中一个词语蛰了一下,惊问道,“举报信?”
冷主任一愣,方觉自己措辞太过直白,赶紧解释,“不算举报,也就是意见,是意见。”
“那是什么样的意见?是我播得不好,还是说错了话,冷主任麻烦您把信件拿来给我看看。”
冷主任顿了顿,显见神情中的犹豫和推脱,可最终他打开身前的抽屉,拿出两封信件递给邱天,后者倾身接过,信封是拆开过的,邱天想都没想,直接把信拿出来。
第一封信,写信的人大概知识水平不高,言语粗俗,说她是被资本家包|养的金丝雀,天天穿金戴银,主持节目也是靠花钱买关系得来的。
邱天冷哼一声,接着又打开第二封,她逐字逐句看完,越看越想笑。
这封信捕风捉影了许多她的穿戴细节,什么身为主持人却执意留长头发,天天穿名牌衣服,戴大牌手表、名贵手镯,衣服招摇有伤风化,专车接送……
邱天不由皱眉,她从未在节目中穿戴任何不合时宜的服装和饰品,衣服虽是量体定制,但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式,偶尔戴的耳钉,也会在正式录播前征求导演的意见,不得体的她肯定不会戴。
而手表是最能泄露一个人家底的个人物品,她当然不会让那只稍显奢侈的手表暴露在镜头之下。
信件中提及的那只翡翠手镯更令人匪夷所思。要知道她只在刚结婚时戴过那一次而已,别说录播了,即便在这之前的日常工作中她都没再戴过。然而举报的人竟然连这种细节都知悉得清清楚楚,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些信件的来处,或者说始作俑者。
冷主任不时打量她的神色,却见她除了眉头偶尔蹙起,竟未见一丝一毫的愤怒和慌乱。
良久,邱天把信重新叠好塞进信封,“我猜其他的信大概也无外乎这些内容吧?还有别的说辞吗?”
“其他的都大同小异,无外乎这些。”
邱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接着她抬眸,目光安静而有力度,“那台里现在什么打算?停播?”
冷主任一愣,不想承认他竟被这一眼震慑了一瞬,“那倒没有,台长让我跟你知会一声,意思肯定是这事现在还是可控的。”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目光直视邱天,“你明白吗?”
然而邱天并不明白。
事情可控,然后呢?他并没给出应对方法和意见,让她明白什么?
见她一脸不解,冷主任皱了皱眉,“总该打点一番。”
邱天更不明白了,“打点什么?那都是无稽之谈,是诽谤,我找谁打点?”话音一落她恍然意识到什么,可她并不确定,皱眉看向冷主任,“您不会也认为信中说的是真的吧?”
冷主任眼眸倏地张大,使劲摆手,“你瞎想什么?”
他站起来在办公桌后面左右踱步,“我的意思是那些写举报信的人不明原因,只看表象,你……”他话音哽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邱天心里却有了一杆秤,清晰明了地告诉他,“我明白,这事我自己解决,您放心,若是解决不了,这节目我就不播了。”
冷主任再度被她过于冷静的表情震住,半晌才点头,“别说的那么严重,你也别太有压力,身正不怕影子斜。”
“嗯,也谢谢您告诉我。”说完她目光倏忽转冷,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让我知道身边竟然有只为患的狼。”
冷主任没听清,追问一句,“什么?”
“没什么。”她重又挂上笑容,宛若丝毫未受影响,“那我去准备今天的录播了。”
冷主任惊讶于这姑娘的淡定,愣怔着点头,“行,好好准备,事儿别放心上,但也稍微上点心,至少应对一下?”他嘱咐道。
邱天答应着转身离开。
她当然会好好准备,也自然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暗地里害她的人,她压根不屑于放在眼里。
回到办公室邱天环视一圈,所有人都在,除了周敏。五分钟后,周敏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和邱天对视上了,只不过对视的时间并不长,她倏地移开视线,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邱天未动声色,右手旋着耳朵上的耳钉,笑着问程美云,“你看我今天戴这耳钉行吗?会不会太招人眼?”
程美云定睛看了看,“你这耳钉这么小怎么可能招人眼?”
一旁的邢姐也过来瞧,“不细看的都看不到,小邱你咋突然这么谨慎?”
邱天沉吟一笑,目光似有似无落在不远处的周敏脸上,“总有眼睛尖的人看得清楚。”
程美云大咧咧地说,“你只要别戴那个月相表和翡翠手镯,其他都不那么显眼。”
“人小邱有数着呢,”邢姐说,“你啥时候见她把那两样东西戴上节目了?”
“嘿嘿,我就随口一提嘛。”
话音未落,周敏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众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周敏的白瓷杯子已然掉落在地,水和碎片崩得满地都是。她慌忙俯身,不管不顾地捡拾。
邢姐忙说,“拿笤帚扫一扫吧,当心扎手。”
然而周敏仿佛没听见,手直愣愣朝碎片探去。
邱天目光从她的狼狈身形中缓缓收回,垂眸看手中的录播材料,长睫掩住冷意弥漫的目光。
她几分怀疑这事跟周敏脱不了干系,微表情不会骗人,如果周敏心里没鬼,那她刚才就不该目光闪烁坐立不安,也不会频繁用手拨弄头发和耳朵。
更不会在听到程美云和邢姐对话的时候,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邱天稳了稳心神,定睛看手中的稿件。
第97章
今天访谈的人物是一位在制造行业崭露头角的中年人,叫于波。邱天知道他有过插队的经历,在访谈过程中,她适时引导着谈及此。
“节目播出至今,我们走近了许多人物,他们大都起于微末,生于草莽,却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造福一方百姓。于波先生亦是如此——”说着她转向于波,笑道,“听闻于波先生以前有过下乡插队的经历,能否同观众朋友们简单聊一聊呢?”
于波敛唇微笑,回想着说,“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头一年我就去插队了,去的是西北地区,条件非常恶劣……”
于波一番陈述邱天听得很专注,不时附和几句,于波诉说完轻叹一声,“你大概想象不到那情景,那样的生活离你毕竟太远。”
邱天紧接着说,“不,这样的生活我无需想象,我出生在偏远农村,条件并不比您说的西北好。”
于波一愣,上下打量她这张精致的脸,“真的假的?”
邱天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我生活在菱水县下的一个小村庄,有多小呢,别的村子,哦,那时候我们叫大队,别的大队分好几个生产队,而我住的村子却只有一个,村子粮食产量少,我们家姊妹多,填不饱肚子是常有的事。”
“我们大队当时也有像您一样插队的知青,我那时候就特别羡慕他们,渴望像他们一样有文化有知识,暗下决心以后也去大城市看一看。”
“你成功了。”于波笑着向她张开双手,目光充满赞许。
“是的,我成功了,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参加了高考,如愿考上了北大。”说到这儿,邱天默了默,抬眸笑道,“所以,我虽没有您如今这番成就,可却对您努力拼搏、不悔付出的过程稍有感同身受的经历。”
于波点了点头,不由感慨,“年轻就该奋斗。”
“是啊,”邱天脸上现出温婉而坚定的笑,“感谢于波先生为我们带出下一个话题,观众朋友们来信特意让我询问您的奋斗史,能讲述一下吗?”
于波笑着点头,访谈继续往下进行。
而邱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就是想通过节目让观众知道,她本身足够优秀,也足够努力,她走到这一步靠的是自己,无需任何下三滥的伎俩和钻营。
录完节目,邱天先去冷主任那里征得同意,把所有相关信件都拿到手,随即她请了下午的假,回到家把那些信件全数打开,一封一封地读了一遍。
冷主任说的没错,信中举报的内容无外乎那些,每一封都像是身临其境参与她的生活,言辞极尽夸张地堆砌着她的奢靡和不堪,读到最后她都差点相信自己就是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是金主花钱才使她有机会成为光线亮丽的主持人。
邱天随手拿起几封信又看几眼,目光倏忽一顿,紧接着她拿起其他的信逐一快速查看。
几分钟后,读过的信件被一封一封摆在桌面上,交叠繁乱,然而邱天却在这些繁乱中恍然看到了真相。
晚上节目播出,邱天和陆丰年一起观看,她其实不习惯和熟识的人一起看自己的节目,可这次不一样,她不想把自己的委屈憋在心里,此时她需要来自家人的支撑,而现在她最亲近的家人,是陆丰年。
节目播到一半,陆丰年看出端倪,她不是一个主动坦露隐私的人,更何况是在不熟识的人面前。
“这是台本安排的词?”他低声问。
邱天摇了摇头,顺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陆丰年听后眉头拧了起来。
“信呢?”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挺吓人的,邱天乖乖走到门口,从衣架上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沓信递给陆丰年,陆丰年打开逐行细看,眉头越拧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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