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若就把怎么捡的快速说了一遍，警察填好表格看了眼小女孩：“我们会留意丢失孩子的父母信息，再帮忙问问其他派出所，这个孩子的话，你能不能带回去照看一段时间，我们这派出所太忙了，你看看每天案情那么多，我们根本没功夫管她。”
颜昭若低头看了看还不到自己腰线高的小女孩，沉默几秒，问她：“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小女孩头也不抬，没听见似的，低着脑袋看着自己光着的小脚丫，她一只脚踩在另一只的脚背上，脚指头高高翘起，颜昭若这才发现她因为没穿鞋，自己把她放下后，她就必须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了。
颜昭若愣了下，只好弯腰又把她抱起来，然后对警察道：“行，那我过两天再到派出所来问问，麻烦同志您多留意一下。”
“行嘞，你把她带回去吧。”
就这样，颜昭若一路顶着各种奇怪打量的视线，把小女孩抱回了家。
两天没回来，家里没热水了，她就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大棉袄将小孩从头到脚都裹起来，把人放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略有些笨拙无措地给她努力把头发和身上搓洗了一遍，洗干净后才反应过来忘了给她买衣服穿了，便只能先把她抱起来塞到自己的床上。
接着颜昭若从橱柜里找了些饼干零食之类的拿到她旁边，家里没有奶粉和麦乳精那种东西，她就另烧一锅热水，煮了个鸡蛋面汤，舀出来后再往里面放两勺糖，晾到不烫后端到女孩面前，女孩这回没再不搭理她了，抬起头凑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喝了小半碗后颜昭若怕把她撑坏，就不让她再喝了，撕开一小袋饼干让她当零食吃。
“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然而迎来的还是一片沉默。
“那你还记得自己家是哪里的吗，或者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家也可以？”
“……”
看着小孩那双懵懂纯净的眼睛，颜昭若彻底死心了。
“算了，这几天你就在姐姐这儿安心住着，警察叔叔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爸爸妈妈了，你不用害怕，姐姐会照顾好你的，知道吗？”
颜昭若摸了摸她的脑袋，把碗拿起来去厨房清洗。
收拾完踏进卧室，她却看到小女孩居然揪着她的被子用力闻了几下，然后又扭头四处打量着这间卧室，满脸好奇的模样。
当发现颜昭若进来了，小女孩便一脸惊慌的立刻把脑袋又低了进去。
颜昭若走过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
这下小女孩终于给了她回应，但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已经足够让颜昭若感到惊喜了，因为这代表小女孩是听得懂普通话的。
颜昭若怕吓到她，没敢把惊喜表现出来，假装淡定地道：“好，那你自己乖乖坐在床上，姐姐出去给你买新衣服，马上回来。”
小女孩闻言看向她，似乎有些害怕她离开，颜昭若忙又补充道：“那些零食你都可以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卖衣服的地方就在胡同外面，一会儿姐姐就回来了。”
小女孩这才点了点头，颜昭若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欣慰。
拿着钱往大门走的时候，她不禁暗道，以后如果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话，她肯定是个很宠溺孩子的慈母，小孩一个眼神，自己就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可惜她今后已经不打算再结婚，对与异性谈恋爱也没有兴趣，注定要一个人活到老了。
走出大门外，她担心有人趁自己不在溜进去了，或者小女孩跑出来，就在外面给大门上了锁。
才放开自由市场没多久，现在卖成衣的店铺还是很少的，幸好颜昭若知道附近有一家专门卖童装的店，进去后由于担心一个人在家的小女孩，就挑了两身看起来厚实耐看的衣服，以及两双小棉鞋，没怎么砍价就赶紧回家了。
到家给小孩试了试，两身衣服都买大了，不过也没必要再拿回去退换，她虽然没照顾过孩子，却也知道小孩发育得快，所以把袖子裤腿往上挽一截就行了，鞋子大小倒是正合适。
给小女孩穿整齐了，颜昭若就让她在家里自由活动熟悉一下环境，然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尹荣宇进来时，她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她提前打扫一下屋子。
“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听见。”尹荣宇把带来的年礼递过去。
颜昭若不想要：“我这什么都不缺，你拿回去吧。”
“都拿来了，哪有再带走的道理，我给你放进去。”
尹荣宇说着就要给她放屋子里，颜昭若伸胳膊拦住他，“别进去，我上午捡了个孩子……”
“啊？”
颜昭若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尹荣宇听完压低声音道：“怎么直接带回家了，她身上有病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我开车送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颜昭若还真没想过这回事，闻言犹豫了下，主要是不想再麻烦尹荣宇。
可尹荣宇直接道：“要是查出来有病的话，也好尽快治疗，不然越拖越严重不是？”
“好，那麻烦你了，不耽误你什么事吧？”颜昭若问。
“跟我客气啥，放心吧，我没啥事。”
颜昭若就进屋把小女孩带了出来，小女孩一见到尹荣宇，就害怕地直往颜昭若身后躲，颜昭若就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在尹荣宇略有些惊讶的视线中往外走去。
坐车到医院后给小女孩做了个血液和身体的常规检查，医生说小孩除了营养不良，身体各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颜昭若终于放下心来。
尹荣宇还想再带她们去下馆子吃饭，被颜昭若找借口给拒绝了，他便只好把自家地址说了出来，让她有麻烦或者想用车之类的，去家里找他。
他觉得颜昭若现在对自己这么冷淡，是因为自己把她逼太急了，所以尹荣宇决定暂时不再说什么暧昧的言语，免得给她造成压力。等他什么时候给自己父母做通思想工作，让他们接受儿媳妇结过婚，以及是外地人的身份之后，他再努力追求她。
在这之前，他也只有默默地对她好了。
-
尹荣宇开着车跟朋友吃了顿晚饭，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八九点钟了，父母正在堂屋泡脚。
他一屋，老两口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站住！”陈玉花厉声喝道。
尹荣宇三天两头被父母训斥，已经习以为常，他双手抄着裤袋，无奈道：“干嘛？”
“你又去找那个女人了是不是？我怎么听说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陈玉花蹙眉质问道。
“您消息还挺灵通的，谁告诉你们的啊？”尹荣宇忍不住气乐了，“那孩子是她今天在附近捡的，派出所的警察没功夫照顾，就让她先带回家照顾几天，等找到孩子父母就送回去了。”
“你确定她说的是真话？”
陈玉花隔着老花镜，视线激光般在儿子的脸上扫射，他们家和洪家虽然断绝来往了，但之前洪璇曾跟她提过几次，说那个女人傍过大款，现在又来勾引她儿子，想装作良家女嫁过来拿到北京户口。
她当时已经很生气了，不过没有多言，寻思着尹荣宇只是玩个新鲜，等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才不会瞧得上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外地女人，可谁知今天听邻居说看到她儿子提着大包小包的又去了那个女人家里，她就觉得这事必须得有个决断了。
否则尹荣宇被撺掇地真的把那个女人连着孩子一起带进家门怎么办？
尹荣宇却还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什么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那孩子真的是她捡的，而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之前一直吊着你，现在眼看你要上钩了，就把孩子亮出来，逼着你接受她的孩子，这样她们娘俩就能到赖到咱们家了！”陈玉花分析得头头是道。
尹荣宇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您别瞎琢磨了成吗？”
“我怎么就瞎琢磨了，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么，我告诉你，你赶紧别再和那个女人来往了，我办公室的同事有个女儿年龄跟你一般大，现在在高中当老师，和咱家算是门当户对，你明天老实相亲去！”
尹荣宇急了：“我不去，而且我告诉你们，我还就非她不可了，你们接不接受那是你们的事，现在讲究婚恋自由，你们就算是我父母，也不能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说完他就要回屋睡觉去，他父亲却突然出声道：“我见过那个姑娘，看着倒是挺板正精神，她来上过我的公开课，听得也很认真，而且她还给你录了那个英语磁带，可以看出是个知道努力上进的好孩子，以后如果认真工作，就算是外地人，我觉得你们在一起的话其实也无所谓。可洪璇说她作风不正，不但是跟你交往着，还和校外的其他男人乱搞男女关系，就算洪璇说的是假的，她这么长时间一直吊着你，接受着你的帮助和礼物，她人品也不行，这样的姑娘，我也是不赞成你和她交往的。”
“洪璇的话你们也信？你们忘了她之前和她叔叔怎么害我的了？”
听到父亲也诋毁颜昭若，尹荣宇是真的怒了，可在这个家他更畏惧父亲些，说完不等父亲回应，便冷下脸掉头离开了家门。
其实说来说去，他们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找一个外地的女朋友，再加上有洪璇编造的那些谣言，他们又觉得颜昭若名声不好，自己如果和她在一起，会丢了他们的脸。
现在很多知识分子讲究思想开明，可尹荣宇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却再清楚不过，他们骨子里其实还是守旧得要命，阶级层次更是刻入灵魂般，清高的好像谁跟他们说句话，就一定是有所企图，想要沾他们的光。而自己这对德高望重的父母有多要面子，尹荣宇再清楚不过，一想起这个，他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说服他们别再这么封建保守。
-
早上颜昭若拿了支新牙刷给小女孩，教她怎么刷牙。
昨晚临睡前躺在一起，她无论怎么问小女孩都还是不说话，就先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她‘小怡’，怡是快乐的意思，她希望小姑娘今后能开开心心，不再经受颠沛流离的苦难，否则总是小妹妹小妹妹的叫，太别扭和生疏了。
刷完牙她让小怡帮自己烧锅，她来做早饭。
听到大门被敲响，她皱了皱眉，还以为尹荣宇又来了，过去通过门缝一看，没想到竟是秦崇宇。
她把门栓打开，秦崇宇提着满满两手的东西走了进来：“我前两天去京大找你，你不在，然后你同学说你买了房子，搬出来了，我就跟她们要了你这里的地址，今天拐过来给你送点过年吃的东西……这是？”
他说着忽然看向她的身后。
颜昭若回头一看，小怡正趴在墙角，露着个脑袋往大门口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估计是好奇来的是什么人。
她把捡孩子的事又说了一遍，秦崇宇收回视线，问道：“你照顾的来吗，要不我找个会看孩子的阿姨过来帮你。”
“不用了，她挺乖的。”
秦崇宇道：“这个回头再说吧，如果能尽快找到她父母最好。我回去也让朋友帮忙打听打听她的事，她叫什么名字，知道自己家是哪里的吗？”
颜昭若摇摇头：“她不爱说话，我问什么都不回答，估计是不记得了。”
“那只能通过外貌特征找了。”秦崇宇话题一转，“前两天我过来你怎么没在家？”
“我回恩东给我爸妈上坟去了。”
颜昭若不想跟他说太多，可是他刚才表示能帮忙给小怡找家人，她一时间就不好赶人，只能这么被动地问一句答一句。
“那我们正好错过了，我前几天去恩东出了趟差，顺便也祭奠了下你爸妈，回来才过来找你，结果你正好也回恩东了。”
“原来那个祭奠我爸妈的是你啊，”颜昭若愣了下，“谢谢，麻烦你了。”
秦崇宇说了句应该的，便抬眸又看向还在墙角偷看的小怡，“今晚上过年，你带着她没时间准备年夜饭，我帮你做饭吧？”
帮她做饭，那晚上肯定就得一起过年了。
颜昭若脸上出现一丝为难，她张开嘴便要拒绝，大门口一暗，有一对看上去五六十岁，打扮得精神整洁的老夫妻并肩走了进来。
“你们是……”
颜昭若发现其中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不是隔壁校区讲外国文学史的尹教授吗，她还去蹭过几节他的公开课来着。
“尹教授？你们怎么……”
陈玉花脸拉的老长，一副刻薄冷酷的模样：“我们过来是想找你聊聊，你和尹荣宇的事。”
颜昭若一头雾水：“我和尹荣宇？”
等等，尹荣宇，尹教授……
尹荣宇之前说他父母是京大的老师，该不会这么巧吧，尹教授就是他父亲？
“啊，你们是尹荣宇的父母吗？”她惊讶地问。
陈玉花却把她的惊讶当成了心虚，再冷冷瞥了眼站在她旁边器宇轩昂，气质不凡的秦崇宇，只当这个男人就是颜昭若瞒着自己儿子勾搭的其他大款。
“你说你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考上京大了，整天不好好学习，却满脑门子琢磨着怎么傍大款，要北京户口，你不觉得丢人吗？还有你身边这位，他知道你其实有个孩子吗？”
尹鸿则语重心长地道：“颜同学，我看你上课那么认真，成绩也不错，所以你只要把心思全部放在正道上，其实以后根本不用愁自己的私人问题，你要知错就改啊！”
“哼，我告诉你，我就荣宇这么一个儿子，不管你有多厉害，我都不会允许他娶一个作风不正，人品有问题的女人！还有你看看你，今天让我们逮着了吧，一边吊着我儿子，一边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想另攀高枝是吧，你真是水性杨花，就不怕我们在学校里曝光你的所作所为吗？”陈玉花居高临下地指着颜昭若的鼻子轻蔑道。
接着她还极嚣张地对秦崇宇说了一句：“呐，你现在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我劝你赶紧走吧，省的被她骗得一干二净了都不知道！”
秦崇宇气质凛冽，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森冷阴沉。
他声音带着寒意：“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真把自己儿子当个宝了？造谣污蔑毁坏他人声誉，还想进行人身威胁，派出所离这没多远，我带你们过去一趟吧！”
陈玉花和尹鸿闻言一顿，他们才没有污蔑和人身威胁什么的，他们找过来只是想让颜昭若离自己儿子远点，哪至于闹到派出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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