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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奇怪的女人。
为了赚志愿时数的男大学生带上工作证明, 视线却止不住地往休息厅边缘位置飘过去。
在这个地方，仿佛一个小型的地球村。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座雕塑，是最不引人注目的, 沉默的, 旁人永远不会侧目而视。
与他的自我认知不同，站在前边岩壁的身影却是截然相反的, 她像是一个发光体, 总是惹得他人不自觉地望过去。
“你是link的粉丝？”
一起工作的同事拉开凳子坐下，沿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后, 冷不丁地开口。
他愣了一下, 随后，错愕地开口：“她就是link？”
那个刷爆了他朋友圈的人！？
他没忍住又瞧了几眼, 忍不住咂舌。
那人正在做引体向上, 灯光如昼, 不止照亮了她银白色的发丝，还在她蜜糖色的肌肤落下了如星光一般的光泽，她稳定而缓慢地将自己拉上去，手臂肌肉微微隆起，背部肌肉展露无遗。
在她身上, 美与力量的结合如此地动人。
果然...好奇怪。
这样想着，他却觉得手臂被爬上了蚂蚁, 密密麻麻的，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林之言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在内心数完十个引体向上后, 轻轻松松地落在地板上, 长长地舒口气。
此时, 电子显示屏上已经显示出第三组的成绩。
现在最高的成绩还是明书雯的6.25秒, 紧接着是alous的6.35秒, 这两个咬得很紧，但是第三名却是6.52秒，差了有0.22秒。
要是在上一届，6.57秒足以拿下冠军，可惜出了明书雯和alous，她们一连破下了记录，也就是在第13届攀岩世界杯创下的6.56秒，这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嗯，其他人是很震惊，但林之言却觉得没什么。
可能她全部的紧张已经在最开始用完了，现在反倒没什么感觉了，看着屏幕上面显示6.25秒，林之言继续放松自己的手腕，给自己做手操。
无论是alous还是明书雯，她们的成绩无疑是一针催化剂。
她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想。
人来人往，但林之言却静止不动，若不是她的胸膛还起伏着，就好像未来科幻电影里的智能机器人。
...果然很奇怪。
工作人员内心又在反复说出那几个字了。
“第五组选手，轮到你们了！
林之言缓缓地睁开眼，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她镇定地抬腿，向前迈去。
当她掠过工作人员时，对方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步，她平淡地扫了一眼，不认识的面孔，又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等林之言走后。
那工作人员有点恍惚了。
当对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汗毛都要炸开了，却在对方强大的威压下根本无法逃离，就连动一下身子都无法做到。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在原地冥想了一会儿嘛，怎么一睁眼，全身的气场就变了。
趴在原地的狮子只是遇到了企图进入自己领域里的猎物。
......
一踏出去，林之言就听见前所未有的庞大欢呼声，铺天盖地地袭来。
饶是经过无数次比赛的老选手也都闪了下神，略微惊讶地抬起头。
席位都被观众们坐满，在栏杆前，有无数人趴着往前探，朝选手们热情地招手，呼喊她们的名字。
主持人尽职尽责地介绍每一个出场的选手。
“让我们欢迎——Link！！她是七天爬完全球最难攀爬线路的记录创造者，也曾无所畏惧地free solo，横空出世的新星，让我们期待她这次的表现。”
观众们特别配合地鼓掌高呼。
林之言踏上赛场。
聚光灯落下来，照亮了高大的岩壁。
身后是上千名观众，聚光灯太亮，林之言抚摸着人工岩壁，往上看。
她并不是全场最瞩目的那位。
四号位，是大名鼎鼎的文屋美纪。
五号位，是与Alous齐名的樱木空。
观众席上嘈杂声不断，议论纷纷。
来的都是攀岩爱好者，交流起来也毫无障碍。
“文屋美纪不是一向只参加先锋赛吗？怎么这一届还报名了竞速赛？”
“可能是想来试试吧....”
“这次会有人突破记录吗？”
“说不定，感觉这一场分站赛有点子玄学，特别适合破纪录呢。”
“樱木空有希望，上一年太悲催了，我觉得她这次一定会触底反弹。”
“文屋估计只是来试试而已，破纪录是不可能的...不对啊，怎么就说起了破纪录！？说不定没人破呢，毕竟那可是6.25秒诶。”
“那你觉得link最后成绩多少分？”
“我看了极限大赛那场，我觉得她最后成绩在6.5以内。”
“嚯，看来你对她的期望值很高嘛。”
当然，除了议论成绩的，还有不着边的。
有人放下摄像机，看着自己拍摄的照片，感叹道：“link真的太适合拍照了。”
同伴也满意地收回手机，笑嘻嘻地说：“今天又拍到我女神的放空脸了。”
听到这，对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果然看见明书雯的脸。
没救了啊没救了。
但现场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议论。
一分钟的准备时间后，选手们踩在电子感应板上，等待哨声的吹响。
——“嘀！”
在吹响的刹那，有两个身影比观众想象中地更快、更猛。
靠着爆发性力道，林之言猛地往上窜，但隔壁的樱木空却一点儿也不逊色。
在高手云集的比赛，误差仅在分毫就分出胜负，碾压是一个假命题。
聚光灯一直跟随着她们不断往上攀爬的身影。
保持住自己不掉下去，并且用更快的速度往上攀爬，没有人敢分神。
在速度赛上，最常见的就是“摩擦”。
“摩擦”，指的是用脚蹬在岩壁上的摩擦力将自己送上去，这会比只是攀岩到支点上更加省力省时间，最重要的是，它还能让你保持在人工岩壁上，只要利用好那一瞬间的摩擦力，受益无穷。
很奇怪。
对于林之言来说，她并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相反，从出场到比赛，她一直是平静的。
心脏因为运动微微加快。
肾上腺激素在上升，但不至于到爆表的地步。
她好像回到了虚拟空间里，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这并不是说现场很安静，相反，解说员激动的声音，观众席不断传来的声音，以及背后投来聚光灯，一切都是如此得嘈杂和刺眼。
但是哨声一响起来，她就自动隔绝开了那些声音，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攀岩的世界。
她将所有都交给了肌肉记忆和下意识的反应。
...或者说，在速度赛里，本就是这样。
你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很多想法都只能在那一瞬间产生又消失，或许你根本没办法捕捉到，只能凭借着肌肉记忆奋力往上攀爬。
林之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而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第四组的表现会那么精彩！堪称往届的总决赛！
五人中，有三人脱颖而出。
樱木空，这个在上一届滑铁卢的攀岩运动员从最开始就展现出自己狠烈的本质，她就像是一只游走的巨蟒，看似速度不快，可是每一次移动都让人胆颤心惊，当她想要捕猎猎物的时候，就会猛地伸出头，将毒牙狠狠地刺进对方脆弱的部位上。
旁边的文屋美纪也是丝毫不退让。
即便她擅长的赛道在先锋上，可是在速度赛上，却一点也不逊色，这让人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已经叱咤风云十年的老将了，即便是速度赛，也一点儿不会落后。
这全靠日积月累的训练。
当樱木空往上蹬的时候，余光瞄到了林之言的身影，对方猛健且飞快。
在那个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应该用上150%的力气，不，是200%。
这下意识的想法反馈到了肢体动作上，她抿紧嘴唇，义无反顾地往上不断攀升。
文屋美纪也是如此，她全身的雷达都在响，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吗？
对方猛然爆发出的危险气息差点让她晃了下神。
但那也只是差点，她不会容许有任何的出错，不会让认识东西影响到自己，那一瞬的思考也不会反映到身体上。
三人的身影在岩壁上如履平地，那些岩壁支点仿佛只是个小石头，掠过即走，易如反掌。
在极限大赛上，大家能看到拉锯战，你追我赶。
在前四组的比赛上，大家也能看到明显的差距，即使还称不上碾压局，但也让人一目了然到底谁会是组内第一。
可是在第四组，没有人能预判到底是谁更快。
先前的破纪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它无形地激励了所有选手，让她们爆发出了平日里没有的力量与速度。
身位也根本拉开不了，若是换个心理素质差的，抗压能力不好的，估计在这会儿已经受到了影响，就算只是一毫秒的闪神，也足以拉开差距。
但是在这里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观众们看得又激动又害怕，她们已经无形地代入了自己——卧槽，无论是代谁都觉得压力好大！感觉头皮都要发麻了！
林之言拼命地往上窜，手下的速度根本不敢放松下来。
其他人如何已经跟她无关。
风迅速地掠过耳侧，手脚并用，只有一根绳子吊着自己，林之言在这一刻赌上了全部。
在虚拟空间不断训练的种种，终究会成为在她的本能。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呼吸越来越急促，原本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
林之言很确信，自己先前那该死的平静都只是伪装罢了，比赛一开场，她就听见了血液飞快流动的声音，那只是自己臆想，但它就是自己激动兴奋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地回荡在脑海里。
爬到终点，当她看见黄色灯时，猛地挥手拍响。
——“嘀！”
伴随着响亮而刺耳的声音，忽然之间，耳边的声音如潮水向她涌来。
仿佛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不断地被其他东西涌入，又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她推出去，就像是她跌入海水之中又冒出来一样。
无论是声音、光线、亦或是其他的，全部都重返她的世界。
但是，在她拍响感应灯的刹那，有个人也拍响了感应灯。
被拍响了的声音也重叠了。
所有观众都哗然了。
林之言晃了晃头，挂在岩壁上，身体有点摇摇晃晃。
“呼...呼...”
汗液不断地流淌着，林之言手脚有点发软了。
爆发力已经达到了她的上限。
她挂在岩壁上，有点恍惚地往回看，第一眼便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名次。
第四组一号位 Link（林之言） 6.23秒。
第四组二号位文屋美纪 6.56秒。
第四组三号位樱木空 6.23秒。
...并列？真的是并列？
林之言喘着气，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正好撞到了一双雾雾沉沉的双眸。
樱木空看起来也很狼狈，虽然只有短暂的六秒攀爬时间，但这跟50米跑步一样，体力消耗巨大，在这六秒需要攀爬上15米的高墙，这就意味着一秒就是2.5米，比自己个头还要长的距离。
两人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文屋美纪哇哦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有被夹击的挫败，反而朝她们竖起了大拇指。
她还特地对林之言用中文说：“你真厉害。”
虽然口音有点怪，但是诚意十足，林之言礼尚往来地用对方国家的语言回：“谢谢，你也很厉害。”
文屋美纪有些惊喜地看着她。
而观众们，在短暂半秒的寂静之后，又猛地爆发出庞大的欢呼声，比欢迎她们的时候更热情，更激动。
他们完全没想到才第四组，记录就已经被破了三次！...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四次！
而且第三次和第四次还是同样的成绩，出现在同一组！
或许是考虑到要排名，节目组直接亮出了小数点后三位。
林之言 6.231秒
樱木空 6.231秒
...还真的是，并列第一名啊。
看到这个成绩，所有人都惊呆了。
符乐和邵颖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邵颖率先开口。
“......行吧，天才们的世界我果然不懂，嗯，破纪录，你破完我就破，挺好的。”
符乐听出了邵颖话里的复杂，她无声地抬起手，拍了拍邵颖的肩膀。
“习惯就好。”
邵颖：......哎。
弹幕齐刷刷的，各个输出言论。
【连小数点后第三位数字都一样？那不如看一下第四位数字吧，到底谁才是第一名。】
【？？？？？？？？？】
【樱木空我能理解，她最近两场的比赛状态都好到爆棚，但是林之言怎么跟明书雯一样？？】
【？？？？明书雯她们可是区集训了，林之言还去录了综艺诶】
【6.231秒，真是想都觉得是做梦，偏偏发生在现实了，果然是现实魔幻主义呢】
而比完赛的选手区里，却安静得吓人。
不止连讨论声都没有，根本连呼吸声都快要听不到了。
大家的心情否非常复杂。
最先破alous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破纪录的开心劲儿还没过几分钟，就被明书雯破了，本以为这已经是最惨的，没想到再过几分钟，被两个人同时破了...她时不时该庆幸自己是最先破纪录的人？好歹给了一个开门红，一个大惊喜。
alous摸了摸头发，耸了耸肩，算了，不管了，好歹享受了几分钟破纪录的快乐。
而明书雯呢，她表面上依旧是不太关心的样子，可在内心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那0.05秒绝对会出事！果然出事了！
还热乎着的破纪录又转交给了林之言，啧。
而其他人呢，已经有些麻木了，你第一次破第二次破还会让人激动兴奋，但第三次第四次....俗话说，事不过三，对吧。
纵然如此劝服自己，但是选手们依旧有些懵。
现场。
林之言看到成绩相同，名次相同后，眨了眨眼睛。
她看向樱木空了，对方也看向她。
两人隔空注视，还没几秒，林之言猛然露出笑容，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将对方放在一侧的手抓起来，一边晃动一边说：“真神奇，我们居然是并列诶，6.231秒！是一个好成绩，同喜同喜！”
因为是国际赛，林之言交流也都是用国际通用语言。
樱木空定定地看着林之言，似乎是想看出她的笑脸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伪的，但对方咧开嘴角、眼睛又亮晶晶的，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说实话，樱木空对并列无所谓，只要是第一名就行。
但现在虽然是第一名，可后边还有五组，谁也说不准后边会不会又有人破纪录，拿到金牌。
她内心算了一下，自己的资金不足，俱乐部也只给她报销六分之一的金额，所以她最多只能参加四趟分站赛，世界杯另说，就大师赛来说，她必须要拿到两个金牌。
两个金牌，四场比赛。
樱木空心里有点没底，有一点烦躁。
她审视了一番林之言，抽出手，似笑非笑道：“嗯，很神奇。”
两人走到了比赛完的休息座位。
众人的脸色也是十分地精彩。
破了一个，又破一个，现在还来俩，什么时候破纪录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跟菜市场大甩卖似的，真有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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