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疑惑地看着他,“这跟林之言有什么关系?” 副导演耸肩,“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大家不都看着林之言爬海角嘛,说实话,你觉得很振奋人心吗?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有些羞愧,人家爬的那么高难度,手出血了都爬完了诶,这么一对比不觉得自己很菜吗?肯定是不想在她...嗯,还有大家面前丢脸。” 导演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副导演挺胸抬头,“我分析得是不是很对?” 导演:“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真的是滔滔不绝。” 副导演:“......” “不过我觉得你猜得对,没想到当初最不看好的嘉宾居然会成为一匹黑马。” 副导演也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 等录制结束,嘉宾都觉得腰酸背痛,哀嚎着钻回自己的帐篷,直接扑到软垫上睡到天昏地暗。 林之言却一直坐在外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峰。 柏小谷路过时,在后边默不作声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她有点心慌,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她只看到对方的眼眸倒映着那几乎要直冲云霄的山峰,在远处看,只觉得眸光柔软又清澈,像是春日的微波,但只要稍微走近一点,就会发现她始终只看向一点,从不为外界的事物所撼动。 “你在害怕吗?” 一道男声冷不丁地响起,柏小谷一惊,意识到是熟悉的声音后立刻放松了下来。 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点头。 庞夏生走到她旁边,凝视着林之言的背影,叹气道:“她太疯狂了。” “但这不是她的错。” “你说得对,只是这种疯狂会让旁人陷入无止境的担忧,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一天听到对方的噩耗,在你岁月安好时,她可能在几千米的冰峰上,或者是深不见底的海水里,她无拘无束、无所畏惧,但你却不能因此而放开手。” 柏小谷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被说中心事的她捏着自己的手臂。 越靠近,越熟悉,越亲密,她就越害怕。 她害怕林之言出现的伤口,害怕对方无所畏惧的表现,害怕...害怕某一天,会听到她的噩耗。 等回过神时,手臂传来的疼痛在告诉她应该放手了。 她低下头看,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要嵌入柔软的肌肤内,形成一个个月牙印子,她眼睫微微一颤,却没有放手。 她冷下眼神,语气咄咄逼人,像是冰箭一样锋利而冰冷。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不要再关注她了,娱乐圈不适合她,不要试图把她拖下水。” 庞夏生轻轻一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柏小谷定定地看了他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迟迟收回视线。 其实庞夏生说得对。 极限运动,的确都是以生命作为赌注,如果哪一天赌输了,就再也不存在于人世,这样的代价太大,以至于让所有人对待极限运动如同对待毒蝎,它再迷人,也危险得无可救药,只要稍微一碰,又无法避免得迷恋上。 他们永远跟不上林之言的步伐,只能无力地追逐着她的背影。 但是林之言这样的存在一旦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真的会有人甘心放弃吗? 庞夏生也没再说话。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或许不止是她们,还有其他人也是如此。 飞蛾扑火。 “她看山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只是在看山吧。” 林之言看了很久,等眼睛干涩后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垂下头颅,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握成拳头,再张开手掌,再握紧。 林之言在内心呼唤系统。 “系统,你听到了吗?” 她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蝴蝶般的阴翳。 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它在呼唤我。 不对...是我在渴望它能呼唤我,我在渴望它。 手指微微一动,林之言再次睁开眼,在内心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定。 ...... 晚上十一点。 林之言在整理自己的攀岩装备,这是温语深特地买给她的,虽然攀岩器材的损耗很大,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地用久一点。 擦好长快挂后,林之言拍了张照片给温语深。 忽然,外边传来一道声音。 “林林,我可以进来吗?” 林之言听出是柏小谷的声音,她拉开帐篷,表示欢迎。 对方钻进来,帐篷不大,但足够两个人在里面活动,柏小谷坐到林之言对面,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林之言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氛围,她停止擦拭的动作,抬起头看对方。 双方无声对视。 柏小谷欲言又止,她有些迟疑地抬起手。 本来想摸摸林之言的头发,却落在了她的脸侧,用十分轻柔的力度碰了碰对方柔软的脸颊。 像棉花糖一样的触感让她内心有些复杂。 林之言觉得柏小谷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她顺从地任由对方触碰自己的脸颊,在帐篷内橘色灯光下,眼眸似乎蒙上一层水雾。 “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柏小谷眼神闪烁,抿起嘴,又沉默了。 她忧郁地放下手,又捧起林之言的手,愈合的伤疤与周围白皙的肤色有很明显的色差,这些伤痕代表了无数次的疯狂与痛苦。 心中隐约传来抽痛,只是一点点磕伤,就能让她疼痛不止,但林之言的伤口却那么多那么深,却从未见过她流泪的模样。 她不想见到对方流泪,更不想对方受伤。 “...林林,可以珍惜自己多一点吗?” 林之言愣住了。 她没想到柏小谷会过来和她说这些话。 她看到柏小谷脸上止不住的担忧和害怕,默默地反握对方的手。 指尖插入指缝,掌心相贴,像是融化的黄油紧紧相粘。 “小谷,我没办法向你保证自己不会再受伤。” 她轻轻地俯下身,柔软的身躯贴近对方,将脸靠在对方肩上。 “但我一定会努力地、拼尽我所能地地活着。” 说罢,她话里带了点笑意。 “而且,带绳攀岩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极限运动,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只是一项很常见的户外运动而已。” 柏小谷盯着她,端倪她的神色,以此确认她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林之言叹了一口气。 “相信我吧,小谷。” 柏小谷从喉咙中溢出模棱两可的应答声,她说不清心底的恐慌来自哪,只能独自咀嚼对方的话语,以此安抚内心。 她面色缓和了许多,靠住林之言什么也没说。 林之言没有说谎。 她只是选择性地遮掩了一些事情。 带绳攀岩的确不算极限运动,但Free Solo可就不一样了。 就像是跑酷也不算是极限运动,但高楼跑酷却是属于极限运动一样。 就在这时,对方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抓住林之言的手给她戴好。 林之言抬手看,精美的手环套在她的手腕上,看起来...就很贵。 她诚实地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柏小谷又气又笑地推了她一把,又变回平时的轻松氛围。 “这是我的幸运物,以前我每次考试都会偷偷戴着它,现在给你,希望它能一直给你带来幸运。” 她握住林之言的手,笑盈盈道:“你的幸运分我一半,我的幸运也分你一半。” “虽然我刚刚那样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一往无前,去做你想做的事。” ...... 山峰下,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响起的虫鸣声。 林之言翻了个身,过了几秒钟,又翻了个身,辗转反侧。 她悄悄地起了身,拿起自己的装备包,小心翼翼地拉开帐篷,凉风挤着缝隙进来,林之言抓了抓头发,随意地拿了根橡皮筋扎起来后,为了不吵醒别人,尽可能地放轻脚步声,像猫咪一样无声无息。 在她以为自己能偷偷摸摸溜走时,一道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你要去哪?” 林之言镇定地转过头,看到俞进站在帐篷旁边,身影挺拔,帐篷一旁的橘黄色挂灯随风而动,连带着影子也在隐约间如河水般流动。 林之言面不改色地说:“上厕所。”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乱扯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得了。 俞进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微微垂目,看着林之言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冷冰冰地说:“你上厕所还带装备包?” 林之言耸肩,小声回答:“俞同学,你知道什么叫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俞进随意地抬手撩开因风吹来的随发,嗓音有些沙哑。 “我现在两只眼睛都睁着。” 林之言无所谓地点头,并不是很想跟他聊天耗时间,直接转身走人。 俞进见自己拦不住她,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后,也拿着包跟上去了,他长得高,腿也长,两三步就跟上去了,走在林之言右后方一米,始终跟着对方的步伐。 林之言跑,他就跑,林之言走,他就走。 跟24小时跟随宠物一样。 在跑跑走走中,瞄到林之言翘起的嘴角,他才发现自己被溜着玩。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刚想开口,林之言直接打断、倒打一耙。 “你跟着我干嘛?” 俞进淡淡地说:“我可以当护士、保护员、照明员和掩护对象。” 林之言被他说服了,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人,反正刚刚溜风筝战术也挺好玩的,她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当然,最主要是回去被抓包的话可以先让俞进顶上去,她偷溜回去。 俞进眼见林之言的表情松懈了一点,他半垂着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衬得肌肤如玉。 他的视线落在了对方左手提着的大包,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里边不知装了多少东西。 “我来拿吧。” 他伸手想要拿过包,指尖不经意地掠过她的手背,微凉,像是一块玉石,似乎有电流从触碰到的肌肤流窜到心脏和大脑,心脏漏跳了一拍。 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他猛地收回手,后退了两步。 原本相贴的影子也分开了。 林之言被他吓了一跳,双肩微缩,有些纳闷地看了俞进两眼,她随口答:“不用了,提着还可以练手臂。” “......嗯。” 俞进有些心烦意乱。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陌生的感觉,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会儿只有他俩独处时,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林之言不知道后边的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就觉得这风怪冷的,昼夜温差的确很大,这风哗啦啦地直吹感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脸都要被吹僵了。 皱了皱鼻头后,她抬起手像揉面团一样揉搓了一下脸颊,感觉差不多回温后才放下手。 虫鸣声兀自响起,几乎响彻天空,淹没了两人的脚步声。 走了大约半个多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夜晚,繁星满天,山峰似乎要没入星空之中。 他们来到了华里苏山峰脚下,一眼望过去,还有好几顶帐篷和房车驻扎在这,其中一个房车外边摆出一张懒人沙发,上边躺着的两个人正拿着啤酒聊天,旁边开了一盏小灯,隐约照亮这部分小区域。 那两人看到有陌生人在半夜过来,颇为惊奇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举起手中的啤酒打招呼,特别随性。 左边的喝了一口啤酒,打了个酒嗝后,脸上还泛着酒后的红晕,有些醉醺醺地问:“你们是去爬山的吗?” 口音有点重,俞进都听得不太清楚。 他暗暗皱眉,站在一侧警惕地抱起手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 而林之言则举起手中的包,笑道:“在夜间攀爬也是一件美事,不是吗?” 对方深有同感地点头,他从旁边摸索了一下,找出什么东西扔给了林之言。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定睛一看,是个小手电筒。 对方呵呵一笑,粗犷的嗓音像一只威武的大熊,但他的话语和行为却在这寒冷的夜晚中添了篝火一般的温暖。 “我想你需要这个。” 右边较为瘦小的男子给他们指了指路,特地嘱咐说要注意中间的路,会有个小坑容易崴到脚。 道别后,那两人碰了碰啤酒罐,一口气喝完后,朝林之言他们大喊:“Good luck!” 林之言在远处举手使劲晃了晃,怕那两人看不见,还原地跳起来,蹦蹦跳跳的,像一只活泼的小鹿。 等见不到人影后,林之言才开心地拿着包,打开好心人给的小手电筒,一束光照亮了脚前的小路,不是特别亮,但刚刚好。 一旁的俞进默默地转了一下手电筒,从照前方到照侧边,他的照明区域大多了,一下就覆盖了林之言的灯光。 他淡淡地开口:“你刚刚那样很危险。” 林之言不置可否,只是象征性地嗯哼了一声。 “如果我没跟上来,你就是一个人了,一比二,还在半夜偏僻的地方,打不过还没办法呼救。” “你这次很幸运,遇到的是两个好人,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林之言转了转手电筒,头也没抬。 “那加上你就可以打过吗?” 这就问到点上了。 刚刚那两人都像只大熊,就算是较为瘦小的那位也只是相对而言,露出的手臂肌肉也是大块大块的,颈侧还有纹身,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俞进沉默了好一会儿,夜风都兜了好几圈,才开口:“我会选择在最开始就避开他们。” 林之言轻笑了一声,“明智的选择。” 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落叶飘到他们眼前,夜晚的山峰十分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贸贸然地在凌晨一点,偏僻的山峰,去接近陌生人呢?” 她特地加了几个重音,尾音微微上翘。 俞进的嘴巴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听了林之言的话,他也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虽然出发点是对的,但那样有点教训意味的话的确很差劲。 友善的提醒是好的,可刚刚的自己却有点变味了,他把林之言当作什么不懂的小孩,但对方明明是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他凭什么站在自己的角度居高临下地批判她?又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可以保护好她? 他缓缓地垂下眼,又抬起眼睛看向林之言。 “对不起,我——” 林之言的耐心不多,已经在刚刚耗尽了。 她微微一笑,“不听,闭嘴。” 俞进默默闭嘴,一向高冷而慵懒的脸庞流露出几分沮丧,但他依旧步步紧跟,坚决不落下一步。 两人之后的路一直没说话,只有林之言偶尔哼出声的调子,断断续续的,听着很陌生。 真正抵达寂静路线脚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凌晨一点了。 林之言放下包,把拉链拉开,将里边的攀岩装备拿出来,她数了大约十五个长快挂,然后拿出有70米长的攀岩绳,戴上自带照明灯的头带,穿上安全带,再穿上攀岩鞋,一切准备就绪。 她的亢奋情绪从爬完海角后一直持续到现在,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她在旁边的抱石顺便挑选了两条路线热身,身子整个都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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