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言倒在颠簸的船, 一个大浪过后, 海水倾倒在甲板上，她还没缓过劲来, 又是一个颠簸, 差点要被甩出去，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的麻绳后, 湿漉漉的甲板连站起来都困难, 掌心磨砺着粗糙的绳线，刺痛传来。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 起码得站起来再说。
她顺着这条麻绳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这个船并不小, 能容纳数十人, 林之言扒着栏杆往下看，漆黑的海面犹如海兽咆哮，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只需要一个巨大的浪花就能将整座船掀翻，想想就心惊胆颤。
雨水不断拍打着, 还有偶尔溅起的浪花扑来，她浑身都湿透了, 眨下眼睛都有源源不断的雨珠滚落而下。
突然，她看见了远方有道巨大的浪。
林之言瞪大了眼睛, 呼吸微微一滞。
在远处, 有道足足有十米高的巨浪正在涌过来, 它巨大得仿佛一座山, 能吞噬掉一切。
在惊涛骇浪只能够, 别说是人，就连一艘船都显得如此得渺小。
但定睛一看，一个瘦高的身影却在咆哮的海面上御板而行。
那十米巨浪在她身后，压迫感十足。
它本该是被世人畏惧的，可在此刻，仿佛在与那身影竞赛。
海浪不断地追逐着，看起来要在下一秒就淹没掉这个身影，可对方却始终快一步，在她身后，是滑板划过海面的一条白色长线浪花，足足有五六米长。
刺激得让人捏了一把手汗，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无疑在与死神赛跑。
只要慢一秒，就会被巨大的浪花拍打下去，那一瞬间产生的压力足以让人体脊椎断裂。
大雨磅礴中，林之言睁大眼睛看着海面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最后，巨浪猛地扑下，翻滚成犹如泡沫一般的巨大浪花，而那身影也在那一刻从两米腾空落下，还旋转了两周，在空中滑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漂亮得不可思议。
当她再次驶着滑板落下海面时，白色的浪花被掀起，似乎在为她雀跃欢呼。
自始自终，那抹身影没有一丝慌乱，镇定自若。
雨水与夜风带来的海腥味仿佛附着在肺部上，每一次呼吸都有些窒息，但林之言却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越来越重，连雨声都盖过了。
太帅了吧...
那道身影逐渐驶到游艇前，最后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抓着冲浪板，双脚跳起跃过栏杆。
林之言也在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对方。
雨渐渐小了，乌云散去，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大海上，波光粼粼。
对方留着寸头，五官深邃，鼻梁硬挺，剑眉下的丹凤眼让人印象深刻，水珠滚落在她的唇上仿佛在亲吻。
身形削瘦，黑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宛如令人爱不释手的黑珍珠。
如果刚刚那是在下马威，那毫无疑问，她成功了，反正林之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浪了，摩拳擦掌。
对方用手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巾擦拭掉水，甩了甩头后，才抬眼看向林之言。
“会游泳吗？”
她靠在游艇栏杆上，腰部的曲线如同锋利的刀刃，落在她肌肤上的水珠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嗓音沙哑。
这样的存在，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是池中之物。
林之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连忙点头。
对方笑了一下，很满意林之言的表现，她打了个响指后，林之言旁边就腾空出现一个冲浪板。
对于冲浪者来说，冲浪板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伙伴，冲浪板的长短、厚度、形状，甚至是软硬等等性质都会影响到冲浪的体验，而且，冲浪者的身高体重也会影响冲浪板的挑选。
因此，要挑选一个适合自己的冲浪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对于新手来说，长、宽、厚，反正越大越好，大只的冲浪板总是不会出错。
长，代表着更好的稳定性和更高的容错率，这能让冲浪者更好地驾驭冲浪板。
宽，代表着更高的稳定性，窄的冲浪板对于新手来说太容易翻板，说不定连浪花都没碰上就直接翻了。
而厚可以提升高度，体积大了，就能够提升浮力，而且薄的冲浪板会让新手认为自己一直站在水里，根本没办法专心。
这位新晋教练给林之言的冲浪板正是给新手用的泡沫软板。
冲浪板比林之言想象中的大得多。
她一直以为就一个人那么高，比较轻薄，但现实中却是一块结实的板子，但形状非常漂亮，犹如鱼鳍一般，前圆后尖，像是被拉长的水滴状，而且板面下边还有一个平整的四方形框，刚好能够四根手指塞进去，那是特地设计成这样的，为了能让人一手抓起板子。
在板子尾巴，还有一条大约一米长的绳子，那就是冲浪脚绳。
它是唯一能保证冲浪者生命安全的绳子，如同攀岩的安全绳，当冲浪者落海之后，还可以沿着它找到冲浪板。
除此之外，冲浪脚绳不会让板子随着浪冲到各个地方，毕竟冲浪板是冲浪者在海上的唯一工具，如果在较大的浪花中丢失了冲浪板，后果会非常严重。
这个后果严重，不只针对丢失板子的冲浪者，对于其他还在海面上游泳或冲浪的人也是如此，板子非常容易伤到人，尤其是随着浪袭来的时候，两个压力都非常地重，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击昏。
在林之言还对着冲浪板爱不释手的时候，对方敲了敲栏杆，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让林之言系上冲浪脚绳。
林之言扯了扯，才发现它是有弹性的，不过不大，这一点也是为了冲浪者而精心设计过的，要是弹力大了还容易弹回去砸到冲浪者，还适得其反了，这一点就不太像攀岩绳了。
本来是想用魔术贴把它贴在自己的脚踝处，却被教练阻止了。
“绑在膝盖或者小腿，脚踝容易缠住。”
林之言乖乖地换成膝盖。
至于冲浪服，教练一个响指，就实现了奇迹林林换装成功。
服帖的长袖长裤冲浪服不紧绷也不松垮，刚刚好，林之言立马决定回到现实就买一个同款，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同款。
等林之言弄好后，对方侧过脸，眼神一扫，指向海面。
“来，试一试。”
这是连教都不打算教了？让她自生自灭了吗？
林之言眨眨眼睛，什么也没问，抓起板子，扑通一声，直接到了海里。
板子的浮力非常强，沉沉浮浮在海面上存在感十足，林之言稳住冲浪板后，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挪上去，第一次就成功了。
她的脚安全地放在板尾，如果双手向前伸直，刚好能抵到板首。
她调整了一下中心，即使没学过冲浪，但想想就知道人一定要在板子中心轴上，偏向任何一边都很容易翻下去，而且还不好看。
她刚想尝试站起来就被制止了。
对方在游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支起一只手臂托着下巴，语气平淡。
“别起来，就这样趴着，划水，划到跟浪流动的速度一样。”
在海面上，推来的水浪不断。
林之言整个人都趴在冲浪板上，头连带着颈部和前胸微微抬起。
最开始的冲浪准备和想象中站起来冲浪完全不同，但她什么也没说，照着教练的话开始划水。
“不要五指分开，要大拇指扣紧食指关节，五指并拢微收，想象你的手是一个划桨。”
林之言配合得改变手势，前后不断地划动着。
但出乎意料的，最开始的划水也是一项技术活。
她划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远，但后边的游艇始终跟着，那上面的人撑着下巴看她，看到她的动作不对时，总会淡淡出声。
“手肘太开了，收一点。”
“注意浪的方向，要垂直浪来的位置，不要平行，这样会翻。”
“太慢了，再快一点。”
林之言不止要注意划水的姿势，还要注意冲浪板的板头。
板头还必须得略高于水面，如果低于水面的话，就会发现越划越是往前，直接栽入水中，难以前行。
然后重心也得稳定在中间不能靠后，如果板头太翘，就特别容易翻板，还容易被浪推着走。
果然...就算是入门，也不容易啊。
最开始几分钟，浪一直从冲浪板下溜过，等到林之言划板的速度与浪速基本持平时，教练才让林之言试着站起来。
在颠簸的海面上站起来比想象中的更困难。
无论是攀岩还是跑酷，所接触的东西都是稳定不变的，但冲浪却要随着海浪不断地变动。
林之言将双手撑在两侧，刚站起来，就被后边来的海浪直接拍下海水里，那一瞬间的压力让她浑身疼痛，仿佛有块铁猛地撞上来，她差点就呛到水。
被拍入海水里的感觉非常奇妙。
那一瞬间，全身疼痛，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异常地安静。
那是无声的，寂静的冰冷世界。
在水下，林之言看到海面上波光粼粼，那是日光落下的影子。
她沉入水中世界，冷静了下来，屏息游动，最后冒出海面，朝着冲浪板划去。
第二次，林之言继续划桨，直到抓到浪后，再一次尝试站起来。
在颠簸之中，她的心砰砰直跳，将上半身撑起后，忽然一个浮动，让她下意识地跪膝，吞了吞口水，林之言尝试着站起来。
结果又一个浪花拍过来，在海面陡峭中完全没办法支起双腿，直接就往后倒了。
行吧，看来用膝盖先撑着再起来的方法不太有效。
前两次，就算是桃乐丝也会告诉她最基本的姿势，尤金呢，则是彻头彻尾的保守派，巴不得把所有都教会了才让她用上实战之中。
而这一次，教练干脆就让她上场了。
一个比一个还猛，下一个该不会直接把她丢到什么地方，然后告诉她不用这个方法出来就不能出虚拟空间吧？
第三次。
林之言抛弃了前两次方法，她左脚顺势滑前，在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忽然摔下来了。
被摔得脑袋发晕的林之言还被迫喝了几口海水，她扒拉着冲浪板甩了甩头，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姿势，尝试找到是哪里做错了才让她摔下来。
想来想去，把每个细节都找遍了，记忆回放到滑动左脚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伸到前面的腿往后了，重心也向后了。
那么问题来了。
所以...到底要怎么站上来呢？
教练等着林之言求助，但是对方却问都没有问，再一次地爬上冲浪板。
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往复循环。
在学会冲浪前，林之言体会到的是各种摔法。
往后摔、往侧边摔都只是小意思，甚至还有整个板子都翻过来了。
其中一次，因为率先迈出的是绑着冲浪脚绳的那只脚，结果被绊倒，这才让她知道绑着冲浪脚绳的一定得是后脚。
太阳很大，裸露在外边的皮肤被晒得有些疼，微微发红。
在无数次失败之后，林之言也逐渐摸到了诀窍。
她双手撑两侧，将整个身子都拉起来，就像是在做仰卧起坐，紧接着，后脚向前滑动直到膝盖位置，再将另一只脚滑动到两手中间，一口气站起来，双脚与肩膀同宽，微微曲膝，后背挺直，看向前方。
海面的颠簸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姿势，宛如老手。
果然！
林之言自信已经找到了站起来的完美窍门，总而言之，就是不要怂，不要慢，果断站起来稳住就对了，其他都不要想！
在发现自己居然稳住了，林之言第一时间转过头，双眼发亮地看着教练。
看！我站起来了！
教练托着下巴，凝视着海面上的林之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主动往后倒，抱头。”
林之言下意识得这样做了，下一秒，整个身子就被卷入海浪了。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太得意。
在海下等待着浪潮过去的时候，林之言终于明白为什么教练要笑着摇头了，毕竟看着一个新手洋洋得意，却浑然不知后边有一个浪袭来，的确蛮搞笑的。
......嗯。
冒出水面后，林之言可怜巴巴得看着教练，对方在甲板上悠闲自得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勾了勾手。
“上来吧。”
林之言浑身湿答答得爬上来后，对方扔给她一张毛巾。
在擦水的时候，她听到一道慵懒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Mercury。”
林之言抬起眼睛，水珠悬挂在她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在她眨眼之后，淌入眼睑下，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
她歪头，重复：“Mercury？水星？你的名字吗？”
看到对方点头后，林之言哇了一声。
“名字...好美。”
Mercury倚靠在栏杆旁，撑着下巴笑道：“我也觉得。”
林之言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问：“Mercury，我刚刚的表现能打满分吗？”
对方嗯哼了一声，“很遗憾，只有80分。”
林之言瞬间睁圆了眼睛，然后很严肃地问：“是哪里不对吗？”
“那问题的确有点多，你摔下来的时候自我保护不足，脚前滑的时候手放得太早，除此之外——”
Mercury喝了一口饮料，她手肘往后靠，肩膀打开，气质独特。
晃动着铝罐，她抛下了一句话。
“我站在这呢，怎么不来问我？”
林之言呆了。
她很无辜地说：“我以为，你要让我自己练？教练，钓鱼钓到我这里有点过分了吧。”
要是知道可以问，她当然会问啊！她又不是什么自虐狂魔！
如果另外两个教练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一定会非常地无语，你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正确的自我认知啊，这样的训练量不是自虐狂魔是什么？
Mercury盯了一会儿林之言，哑然失笑。
“行，那就给你打100分吧。”
这话也说得漫不经心，反正对她来说，打80分和打100分也没什么根本性的差别。
林之言立马顺势爬竿，“那就120分吧。”
“......”
Mercury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之言，她个子虽然和林之言差不多，但是压迫感十足，好比最开始出现的十米巨浪。
林之言乖乖认怂。
她擦掉水之后，围住教练团团转，好像有个尾巴在身后一直摇。
“Mercury，最开始的十米巨浪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也想学！”
对方懒懒散散地回：“你还差得远呢，先练好基本功吧。”
林之言就等着这句话呢，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冲浪最基础的两个技巧，转向和过浪你都要练好。”
说罢，Mercury盯着林之言越来越红的皮肤，脸色有些古怪。
“你...用防晒泥吧，小心晒伤。”
林之言不以为然：“但这里是虚拟空间诶，没事啦。”
对方微微眯眼。
“你知道习惯是需要养成的吗？”
林之言懂了，她点头，双手伸出来，一罐防晒泥立刻出现在她手上。
涂上去，还是粉色的，有点好笑。
紧接着，Mercury给林之言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转向和过浪。
顾名思义，转向就是转动方向，而过浪就是跃过浪花。
在大海里，人类显得如此地渺小，但她的身影却闪耀得令人无法直视。
轻松，完全不费力地转动方向，在浪上360度地翻转，只有最顶尖的冲浪者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能站在浪尖上，与浪同行。
像林之言这样的初学者连平行于海浪驶过都没办法做到，她现在连入门都没摸到。
等Mercury回来后，也开始正式地训练。
转向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趴在板子上的板面转向，一种是站立时的冲浪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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