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川从未受过这种冷遇,不气愤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过去四年,自己也曾因为误会这般对待过梁思思,心中的歉疚终于胜过不爽。 宴客厅中央,几人沉默而站,视线交错,各怀心思,场面甚是微妙。 他们要么是主人,要么是重量级嘉宾,此刻聚在一起自然吸引了宾客们的注意。 一时间,这里仿若变成了表演舞台,而宾客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则如一束束射灯,将几人放置在高光之下。 梁思思虽然喜欢演戏,但不喜欢被围观。 她抬眸,迎上易淮川沉沉的目光,开口地终结这场拉锯:“当不起易总的照顾,我们先过去了。” 谈不上礼貌,语气冷淡而疏离,根本不在意易淮川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语毕,她拉了苏曼曼一下。 慢半拍的苏曼曼跟着过去,还处于消化不良的状态,小声确认:“所以,你刚刚是拒绝了易大总裁?!” 她表情呆滞,丝毫没有往日又美又飒的劲。 梁思思被她逗笑,反问:“难道你想让他照顾我?” 苏曼曼见她还能开玩笑,就知道她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放下了。 语气激动地感慨:“我丢,我太爽了!本来只想看梁心恬打脸,没想到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苏曼曼眉飞色舞,恨不得手足舞蹈起来,梁思思拽了下她,拉着她按照此前的安排找到了两人的座位。 刚刚离得远,除了他们几人当事人,宾客们并未听到谈话内容,自然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能让易淮川主动过去交谈的人,也足以让桌上所有人好奇了。 所以这会,这桌客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梁思思身上。但到底是出身名门或者在上流圈子混久了的人,没人会当面八卦。 不过,有一人除外。 梁思思刚落座,王至新就与人换了个位置,坐在了她身边。 他也不见外,开门见山:“易总刚跟你说什么?” 他这一问,众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值,虽然明面上大家该干嘛干嘛,但耳朵却纷纷如雷达,恨不得竖起来接收信号。 毕竟事关易淮川,没人会不感兴趣。 梁思思跟王至新也仅仅见过两面而已,虽然刚才聊得不错,但也没想到他如此自来熟。 她与易淮川的关系如何,毕竟是私事。 当初他们有婚约时,易淮川没对外公布她的身份,现在分了手,她自然也不想跟他牵涉过多,更何况跟外人说。 “没……” 她刚开了个口,便感受到身侧来了一道威慑力十足的身影。 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传来,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也逐渐逼近,随后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麻烦换个座。” 梁思思一怔,下意识看过去—— 一身黑色正装的易淮川立在她座位边,挺拔矜贵,气质斐然。他从年少时期就如此特殊,明明跟众人在一起,却仿若自带光环,永远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位。 此刻,他目光平平地望着她隔壁的王至新,话自然也是对着他说的。 梁思思收回视线,隔壁的王至新慢半拍地回头,在瞥清来人时,直接下意识起了身:“易……易总。” 同样震惊的,还有桌上的其他宾客。 易淮川在晏城什么地位,在场的无人不知,他的身价更是难以估算。 平日里参加商业活动,基本都是他的特助沈昊军代为出席,除非必要或者私交甚好,他才会亲自参加。 比如今天秦夫人的生日宴,完全是因为沈之翰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家能在这种场合下与他打个照面都是莫大幸运了,更遑论与他同桌共餐。 众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纷纷客气地打招呼。 “易总。” “易总。” 甚至有胆子稍大些的,直接恭敬道:“易总,您坐我这,我去其他桌。” 甭管易淮川为何而来,既然大佬有需求,他们满足总不会错。 有人说话,场面就稍显热闹起来,王至新也从打听八卦被正主现场抓获的窘迫中回神,绕出座位,比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道:“易总,您坐。” 易淮川微微颔首,示意首桌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边。” 王至新再顾不得八卦,点点头赶紧走了。 一整桌,除了梁思思与苏曼曼还安稳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场面颇为壮观,自然也显得她两人十分特殊。 大家在关注着易淮川的同时,也用余光在观察梁思思。 毕竟,刚刚在宴会厅中央,与易淮川交流的人是她。 在场的都是人精,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猜测着两人关系。 易淮川像是根本没发现桌上的异样,又或者他压根不在意,微微整了下西装一粒扣,坐在了王至新原来的座位。 紧挨着梁思思。 众人见他落座,也战战兢兢坐回原来的位置,纷纷正襟危坐,等着大佬发话。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易淮川那,苏曼曼用手肘碰了碰梁思思,眼神询问:? 右侧来自易淮川的存在感太强,梁思思干脆看向苏曼曼,同样眼神回复:? 苏曼曼是个急性子,碍于场合不对,她没直接发声,而是瞟了瞟易淮川后,找了个只有她们两人看得见的角度,用口型问:“他想干吗?” 易淮川想干吗,梁思思真不知道。 他们分手时,她故意说了重话,恨不得碾碎易淮川的自尊和傲气。 她知道,只有触及易淮川的底线,他才能真的同意分手。 很显然,她赌对了。 想过事后他可能会对付她,也想过他们今生都将老死不相往来。 但她唯独没料到的是,易淮川主动示好。 或许是被伤得太狠,又或许是单纯不信。 易淮川的所为,梁思思下意识的反应并非他求和,而是换了对付她的手段。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自然是按兵不动最好。 思及此,她压根没理易淮川,往苏曼曼碗里夹了一块她喜欢的鱼子寿司,平淡道:“不知道,吃饭吧。” 她的动作并不大,但在静若寒蝉的桌上就足够明显了。 众人原本关注易淮川的目光,立刻转移至梁思思身上。 大佬都还未发话,她都动了筷子,这是作死,还是恃宠而骄? 刚刚被泯灭的雷达们,又纷纷开始工作起来,所有人都盯着易淮川,想知道他会责怪还是纵容。 只是,令大家遗憾的是,易淮川既没责怪,也没纵容,宛如没发现梁思思刚才的动作一般,拿起筷子,淡淡对大家道:“一起吧。” 他发了话,谁敢不遵从,于是整桌人按捺下好奇,纷纷拿起筷子进食。 不过,因为有他在,桌上的人毫无交流,大家都保持着该有的绅士端庄,不言不语优雅进食。 一时间,桌上唯有餐具的轻微碰撞声和众人细嚼慢咽的咀嚼声。 甚至连举杯庆祝的动作都没有,真可谓是纯吃饭了。 与他们的小心谨慎不同,梁思思倒是大方自如,丝毫拘束都没有。 不知为何,秦夫人生日宴的食物很对她的胃口,面前的几个菜,她都浅浅尝了一点。 最偏爱的是黑椒牛仔粒,即便在易淮川面前,她也伸了两次筷子。 当她第二次将牛仔粒放入面前的碟子时,旁边一直没怎么进食的易淮川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的举动让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在大家以为易大佬终于要说点什么时,只见他微微转动了桌面圆盘,将那盘黑椒牛仔粒正正好放在了梁思思的面前。 喜欢的菜品蓦然转到自己面前,梁思思一怔。 她偏头看了易淮川一眼。 易淮川做完这一切,什么都未说,甚至像没察觉她投注过来的目光,继续拾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偶然。 梁思思越来越看不懂他的迷惑操作,也没了食欲,干脆放下了筷子。 同样没有食欲的,还有主桌的梁心恬。 自易淮川主动去找梁思思那会,她的心就没静下来过。 尽管知道该隐藏好内心的想法,但嫉妒让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关注着易淮川的一举一动。 ——他主动与王至新换座,就为了与梁思思坐在一起,现在见梁思思有喜欢的菜,还不动声色地帮她调换位置。 细心,温柔,体贴入微。 这样的易淮川,她何曾见过? 关键梁思思干了什么?! 她居然在易淮川调换了菜品位置后,就放下了筷子。 这般明目张胆不给易淮川面子,他居然也没生气,还陪着她结束了进餐,导致他们那一整桌人都提前结束了。 就因为易淮川的特殊照顾,梁思思直接变成那桌的主导人,成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这样的殊荣,是她一直追求,但连边都未曾挨到过的。 嫉妒在她心中横冲直撞,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膛。 她真的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明明前段时间易淮川对梁思思还是冷眼相待,怎么突然转变如此之大?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拉了拉身侧沈之翰的袖口,委屈开口:“哥,易总到底怎么回事?” 同样关注着那桌的沈之翰,也很想问易淮川怎么回事。 不过他比梁心恬更有行动力。 他轻轻拍了拍梁心恬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小声道:“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沈之翰的电话,是打给沈昊军的。 易淮川性子冷,身边没什么知根知底的人,要说能够交心的,除了他这个朋友,也只有他的特助了。 所以,易淮川为何有今天反常的举动,问沈昊军准没错。 另外,他觉得最初在别墅门口,易淮川对梁心恬那句警告也别有深意,他身为哥哥,不得不多为妹妹考虑。 毕竟他常驻国外,梁心恬还要仰仗易淮川照顾。 电话很快接通,沈之翰也没绕弯子,直接将易淮川对梁思思态度转变的事点了点,问:“昊军,你实话告诉我,是淮川跟梁思思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其他事?” 比如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动了些手段,适得其反。 “沈少,您知道的,易总做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沈昊军的态度不卑不亢,沉着应答,但丝毫线索都未透露。 沈之翰不死心,旁敲侧击:“他对梁思思不会来真的吧?” “沈少,我只是工作助理,私人感情的事,您可以直接问易总。”沈昊军的滴水不漏,成功终结了此次的通话。 电话这头,什么都未打探到的沈之翰悻悻地往回走。 电话那头,望着手中刚刚拿到的资料的沈昊军,叹了口气。 有些人着急的太早了,而他们易总的追妻路……似乎也更加坎坷了。
第19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雅致的别墅客厅里,宴会接近尾声。 待秦导夫妇挨桌感谢后,众人起身离席。 易淮川刚被沈之翰叫走了, 他们这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齐齐动身预备离开。 这场景有些好笑, 如同年少时的课堂, 因为班主任在大家都提着口气正襟危坐, 现在班主任离开,大家松懈下来的同时, 恨不得拔腿就跑。 梁思思只知道以前的自己,因为在意易淮川,所以很怵他。却不知,原来他在外人眼里,也是如此难以亲近并威严甚重的人。 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 梁思思也预备离开。 她刚起身, 便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思思。” 梁思思闻声回头, 温婉端庄的秦夫人正微笑着朝她走来:“思思,刚才的事谢谢你,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秦夫人太客气了。”这种事梁思思并非第一次做,自然不敢托大接受秦夫人的谢意,委婉拒绝,“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更何况这些年她过得一直单调,不用微博,微信里也仅有几个常联系的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用手机。 她实在不擅长与手机联系人维护关系。 “你别多想, 我就是觉得你给我的水果糖味道挺好的,想找你要个地址。”秦夫人被拒绝也温温和和的,脸上的笑意不散,语气柔软缓慢,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 一时间,梁思思心中微动。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总觉得秦夫人某些方面很像已经离世的妈妈,讲不清是温和的笑容,还是对她的善意,再或者只是因为那颗水果糖产生的联想。 “好的,我回头把地址发给您。” 她破了例,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秦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成功加上了梁思思的微信:“我听老秦说,你们在同一个组,有时间我去南城看你们。” 她还未回应,又一道声音插进来。 “思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加个微信先。”王志新走过来,直接将手机杵到梁思思跟前,直率坦荡,“我回头把本子发你看看。” 有一就有二,梁思思不得不与王志新也将微信加上了。 易淮川刚回来,就瞥见这样一幕—— 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梁思思正笔直地站在偏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细碎的光,漾了点柔和的笑意在里面,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认真聆听,偶尔交流。 谦虚、优雅、漂亮,好似亭亭而立的细叶鸢尾,让人惊艳。 明明还是她,却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不似在他面前柔顺乖巧,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相反她变得自信大方,眼里轻悠悠的光芒虽低调,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他们分开不过几天而已。 易淮川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她原本就如此耀眼,还是分手后她有了改变。 刚刚,她与秦夫人,还有王至新交换了微信。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社交举动,却叫他心里生出些微妙的感受。 他记得很清楚,订婚后不久,他从国外出差回到半山墅,梁思思很是惊喜,但同时也有点委屈。 问他:“淮川,你为什么都不回我信息?” 他习惯凡事简单高效,有事就是电话,甚少看信息,更别提回。 他也是这样回的。 那时候梁思思还有少女的娇羞与执着,将自己的微信联系人点开,摊在他面前,试图争取:“打电话我怕影响你工作,你看我特意为你下的微信,联系人也只有你。” 那时,他是她的唯一,连微信联系人都是。 而现在,她轻而易举就将无关重要的人存了进去,他不再是唯一,成了之一。 或许不久后,她还可能将他拉黑或者删除,他就被迫从她微信联系人里消失。 思及此,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感在他心里弥散开来,讲不清是他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梁思思提分手的时候,他没在意。 他释放善意梁思思不齿的时候,他也没在意。 唯有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个认知——他的未婚妻,真的离开他了。 心中那点涩意忽然变成恐慌,顺着血液冲进四肢百骸,让他有种抓不住的失控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 或者说,他不喜欢梁思思离开他。 前所未有的认知,在见到梁思思转身往外走的这一刻达到顶峰。 第一次,他没有理智分析,也没有科学决断,而是凭借本能追了上去。 梁思思跟秦夫人道完别,就去别墅外找刚去拿车的苏曼曼,还未出门,鼻翼间便传来熟悉的清冽味道。 无需多想,凭借本能,她也能判断来人是谁。 这是今晚第三次,易淮川主动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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