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川幽深的目光落在那个红点上,他轻轻挪动手指,点开了最新动态。 梁思思确实发了新的朋友圈,是她一贯心情加图的方式。 只是,与以往的“开心”或“不开心”不同,她这次发得心情程度加重了,是“好开心”。 离开她以后,什么事能让她好开心? 成功进圈,表演成功,还是接了新戏? 易淮川不喜欢猜测,他直接看向那张写着答案的配图——灯火通明的餐厅里,梁思思与苏曼曼头挨头靠在一起,冲着镜头笑着。 她笑起来很美,不似饰演夏青青时如红蔷薇一样的张扬,却有种安静如白蔷薇的独特魅力。 易淮川的拇指轻轻在女孩脸上摩擦了下,细腻温柔,眷念深情。 他目光深沉如海,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掩盖在平静的表里,让人看不懂,也猜不透。 直至他看到了照片的角落—— 相比两个姑娘靠近镜头的脸,角落里的人影着实难引人注目,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靠在椅子上,手里端了杯红酒,带着点笑意,闲适慵懒,却温情。 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睛,落在梁思思的身上,企图心显而易见。 是苏程! 乍一看清苏程,易淮川便觉得心口猛然一窒。 明明知道苏程是梁思思的老板,而且在场的还有苏曼曼,但他的内心还是急速涌现了愤怒、嫉妒、难受,甚至羡慕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易淮川忽然又想起当初在王至新的片场,梁思思看他的眼神。 ——失望、悲伤,苍茫一片,如落过一场大雪的冷冬。 那时他气梁思思不听话,明明他明令禁止她进娱乐圈,她还背着他偷偷去演戏,结果还是梁心恬的替身。 失望、气愤、不屑,诸多的负面情绪累积在一起,让他失了理智,像是惩罚,任由她去演替身。 那天回到半山墅,他不是很懂为何梁思思会无缘无故冲他发火。 而现在,他懂了。 ——因为她爱他,却未从他这里得到回应,还受了委屈和伤害。 如他现在一样。 因为在意,让他在看到这张图时,心情复杂,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表层的情绪退却后,唯有心痛久久盘旋在心间。 梁思思不接听他的电话,却“好开心”的跟苏程在一起共进晚餐。 易淮川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再次拨打了梁思思的电话。 还是一样,没人接听。 他别开头,缓了缓情绪。 瞥见刚刚被他浇灭的香薰时,他目光猛然一沉,心中的异样顿时消散,直接调出一个他自接手易氏集团后,再也没打过的电话。 这一次,没让他等多久,电话很快被人接听。 即便是凌晨一点多,那人的声音依旧清晰沉稳:“易总。” “思思在哪?”易淮川没跟人寒暄,冷声质问。 对方轻笑了声,语气揶揄:“易总这是在问我要人?” 易淮川只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周身气势冷冽锋利,像即将出窍的重剑,让人不寒而栗。 他用沉默回应。 只是很可惜,对方并不买账。 两两僵持,电话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窒息的沉默弥散开来。 像武侠剧中的高手过招,不动一招一式,意念中的两人已经刀光剑影。 良久,易淮川垂下眼眸,连周身的气势都敛了起来,像被人拿住了把柄,不战而败。 他语气很低,仔细听,还有些颓败。 “是。”他道。 他认输,因为想知道梁思思是否安然无恙,他第一次向争锋相对了十来年的敌手低了头。 易淮川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电话那头的苏程也怔忡了瞬间。 片刻,苏程又轻笑一声,还是他特有的成熟嗓音,只是带着轻嘲与狠厉:“易总是觉得,我会告诉你?!” 易淮川懂了。 没多想,他主动切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易淮川自嘲一笑,是他因为着急失了理智,连引以为傲的智商都丢了。 他下床,快速从了个澡,换好衣服,出门。 陈管家听到声响,追了过来:“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易淮川穿了了件黑色风衣,因为急速行走,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声线冷冽淡漠:“去南城。” “少爷,您稍等,我叫司机。”陈管家大惊,以为他有什么重大事情,赶紧打电话。 易淮川却冷漠地阻止了他:“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他身高腿长,很快将陈管家甩在身后。 浓浓夜幕下,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亮起大灯离开了易家老宅,灰尘扬起,却融入在黑夜里,无人看见。 如同没人看见,易氏集团的总裁,因为一个噩梦,连夜驱车几百公里去了另一个城。 晏城发生的一切,因为醉酒熟睡的梁思思一概不知。 直至清晨来临,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按门铃。 梁思思还有些晕,以为苏曼曼来喊她吃早餐,甩了甩头,迷瞪瞪地下了床。 扫了眼房间里的时钟,凌晨五点半,她雷打不动的起床时间。 昨晚在苏程那结束上半场后,苏曼曼又拉着她在酒店续上了后半场,以至于她的生物钟失了灵。 梁思思开门的瞬间,还腹诽着苏曼曼不仅对她的作息了解,酒量也比她好太多。 房门打开,穿着黑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微垂着头,发型乱了些,脸上也有了倦意,如风尘仆仆的旅人,连身上都带着深夜的寒气。 看清来人,梁思思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发声:“易……” 名字还未叫完,只见易淮川抬眸,银边眼镜后面那双眸子,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劳累所致,泛着红血丝。 他沉沉地望着她,问得急切:“思思,你有没有事?” 梁思思蹙眉,上下扫视了易淮川两眼,不知他又想干什么,反问:“我有什么事?” 闻言,易淮川依然立在原地,还是用那种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你能不能离开娱乐圈?”他问。 不是以前霸道的命令,用了问句,有商量的意思,低沉的语气里似乎还隐含着哀求。 梁思思蹙眉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心中一口气难出,自然也没留意他的语气。 以前,他不让她进娱乐圈就算了。 是她犯贱,爱着他,顺着他。 现在他们都分了手,易淮川用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再要求她? “易淮川。”梁思思彻底醒了,她抱臂站在门内,与他相望,目光很冷,语气更冷,连名带姓地唤他。 易淮川复杂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听到她还他,还有一丝期待从眼底涌现。 隐忍、压抑,却渴望。 只可惜,错位的信息,错误的时间,让梁思思不懂他心中所想。 如同当初,她恨不能将心掏给他,而他回应她的只有伤害。 “请你记住,你没资格再插手我的生活!”梁思思丢下这句话,便“哐”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第29章 关上门, 梁思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也有将易淮川拒之门外的一天?! 不过,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本就分了手的人, 就应该一别两宽,又何必纠缠不休, 甚至干涉彼此的生活。 刚决定分开那会, 她确实情感和理智处于分离状态, 理智知道要向前走,但情感却陷在里面迟迟出不来, 那时,她心底最深处是渴望过易淮川主动找她的。 毕竟,他是她多年的执念,深入骨髓的习惯,哪能轻易忘记。 更别提当初他们在一起时, 不说说易淮川主动找她, 就是她能见他一面, 都能开心好几天。但现在,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甚至后悔, 当初易淮川伤害她时,她就该如现在这般,将他拒之门外。 凌晨五点半,本该起床的时间,因为知道易淮川在门口,她干脆又躺回床上继续睡了。 不知道是心态放平的原因,还是宿醉的劲头还未过, 迷迷糊糊间,她又睡着了。 自然也不知道, 门外,她刚才拒绝易淮川那一幕,恰好被早起准备运动的秦导看见。 “易淮川。” “请你记住,你没资格再插手我的生活!” “哐——” 秦传明刚推开门就见到这样劲爆的一幕,虽然他人在娱乐圈,各种场面都见得多,但主角是易淮川的,他也是头一遭。 有些尴尬,他当没看见不好,退回房间又显得刻意。 因为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易淮川已经侧头,看见了他。 “易总。” 到底年长一些,秦传明稍微愣了下,便回过神来,没好奇刚才的事,也没刻意找话题,只客气地问候了声。 易淮川自见他起,就恢复了往日冷漠疏离的形象,只目光平平地看向他,连语气都很平静,与刚才在梁思思面前失态的人大相径庭:“秦总不用在家陪夫人?” 得,人家还是怪他看到不该看的。 秦传明如实回答:“下午有个研讨会要开,结束就会晏城了。” 易淮川垂眸,单手摘掉眼镜,继而看向秦传明,轻眨了下眼睛:“占用秦导一点时间,聊两句?” 虽是问句,却难掩强势。 秦传明默了一秒,拿掉搁在脖颈间的毛巾,点头应了:“易总请。” 酒店二楼的自助餐厅,易淮川与秦传明对立而坐。 此时时间尚早,整个餐厅除了忙碌着上菜品的服务员,再没他人。 秦传明要了份牛奶泡燕麦,一勺一勺吃着,也没抬头看对面的易淮川,好似真的只是来吃个早饭。 因为他懂,定是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要被警告,所以也不在意。 他这人没几个优点,嘴严算是其一。 “秦导是怎么追上夫人的?” 他正等着被警告,易淮川低沉又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秦传明一愣,抬眸看过去。 “易总想问的,是这个?” 虽在餐厅,易淮川却什么都未拿,面前干干净净,只端坐在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望着他。 秦传明丢掉勺子,往后靠了点:“易总,恕我冒昧,您跟思思是什么关系?” 易淮川问他隐私,他回问一个隐私,并不冒昧。 闻言,易淮川确实未觉得冒犯,只偏了偏头,将视线转移至窗外,幽深的眸子有些涣散,盯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低低回应:“她曾经是我未婚妻。” 不只是否窗边有风的原因,他的话散在空中,带着些哀伤又缥缈的味道,让人无端生出些感伤来。 秦传明眯了眯眸子,消化了半晌。 因为有王至新那个“站在娱乐圈最前沿吃瓜”的徒弟在,秦传明自认为知道的秘闻还算多,但易淮川曾有未婚妻,对方还是梁思思的事情,他可闻所未闻。 远的不说,单他夫人生日那天,易淮川明明是跟梁心恬一起到场的。 更何况,据他所知,沈之翰一直在给两人制造相处机会。 这至少证明,易淮川是单身。 秦传明并不清楚“曾经”的节点在哪,但根据易淮川的问题,还有早上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他大概知道易淮川应该是在追妻路上,而且被拒绝了。 易淮川,站得多高,又多冷漠无情的一人。 当初他夺走易氏,将父亲、继母、继弟打包扔到国外时,决绝狠厉,半点不留情。 这事当时在晏城引起极大轰动。 那一年,他刚从米国读完本升博回来,才二十二岁而已。 就在大家对他战战兢兢,却又背地对易氏唱衰时,他又仅凭借一己之力,稳稳让易氏站稳商界顶端,并不断扩张,成为巨大的商业帝国,再无人能及。 这样的易淮川,也有为追一个女人,不得章法,找他取经的一天?! 腹诽归腹诽,知道对方的目的,秦传明收起防备,真诚回答:“用真心。” 易淮川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问:“如果曾经做错了事呢?” 他未点明是什么程度的事,但秦传明从他迷茫又疑惑的目光中,找到了易淮川找他做/爱情导师的原因。 ——易淮川的母亲在他十二岁时就自杀了,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心都在外面那个女人和私生子身上,从未关心过他。 唯有一个真心待他的爷爷,还昏迷多年,可以说在他情感最需要人引导的时间段,没人在意过他的心理状态。 易淮川这会找他请教感情问题,大概也是听沈之翰或者圈内人说,他跟夫人是模范夫妻。 念及易淮川年少往事,他不禁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一份同情。 再思及当初追夫人的往事,秦传明的心变得柔软,连平日又急又快的语气都缓了些,“一样的,真心待对方。 道歉要真心、弥补要真心、追求也要真心,以心换心,凡事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易淮川垂眸,安安静静听着,不知在揣摩,还是在消化,片刻,他点头:“谢谢秦导,我明白了。” 对话到此结束,易淮川微微颔首以示感谢,而后离开了餐厅。 没走远,他在梁思思对面要了间房。 刷卡、进门,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拉开领带,哪怕几近一夜未睡,也染上了些疲惫,但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依然在。 只是个简单动作,却无端生出禁欲气息。 “给梁思思安排最好的公关团队,时刻盯着网上舆/论,有负/面/消/息立马删除。”他沉声冲电话里吩咐。 电话那头的沈昊军赶紧应了。 “盯着梁心恬,好好查一查她这些年都做过哪些好事。”易淮川的语气冷下去,“所有资料都发沈之翰一份。” “是。”沈昊军又应了,确认易淮川的吩咐结束,他赶在电话掐断前,抬手示意会议室一众等着开会的高层们耐心等待,小心翼翼地问,“易总,您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去接您吗?” “暂时不回来。”易淮川撂下这句话,便结束了通话。 * 易淮川并不知,不用他找梁心恬,梁心恬也会找他—— 澜泊湾梁家别墅,二楼装修成梦幻粉主题的房间里,随意丢弃的玩偶、破碎的化妆品、东倒西歪的啤酒瓶、红酒瓶摊了一地。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梁心恬坐在地上,抱膝靠着床,旁边搁着一瓶喝完大半的红酒。 她头发凌乱,单着一件纯白的睡裙,却染上了红酒渍,零星或小片,殷红如血。 她微垂着头望着前方,幽幽的目光尽头是正在播放着梁思思饰演的《年少时光》的视频画面。 画面里,梁思思笑靥如花,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应该是被剪辑过的,反反复复,都只有一个画面。 而梁心恬只盯着她的脸,目光如淬了毒,恶狠狠的,似要用目光将画面里的梁思思杀死。 “嗡嗡嗡……” 身侧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梁心恬的目光未移动,依然紧紧盯着电视里的梁思思,伸手在身侧的地上乱摸。 手碰到红酒瓶,酒瓶倒地,殷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染在她的白裙子上,她也不管,终于在床底下摸到了手机。 是一条短信—— 【易淮川今天凌晨出现在梁思思所在的酒店,怀疑是去见她。】 看清内容,梁心恬眼里的怨毒更深,因为嫉妒、恨意,胸膛剧烈起伏着。 只是这一次,她不像在自己公寓,将手机砸向电视,而是闭了闭眼,很努力地平复了下情绪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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