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拓环顾四下,回来看进无双眼中,确定的说道:“可能,会和西正林萧家有关。” 无双心里一沉,其实心底深处,她并不希望这个是真的,毕竟凌无然和萧家有着不一样的关系。若真是萧家动了溥遂,凌无然定然会很伤心,以后怎么面对彼此? 见她不说话,龚拓又道:“我这边已经有了进展,你记得,千万小心。” “明日太后寿诞,他们会不会是冲着这个来的?”无双问。 无怪乎她多想,既然是有预谋挑起事端,必然是选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若这样的话,还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溥遂应该还活着,事情发生之前,他们不会让孩子出事,也就是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无双,”龚拓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攥上她的手,“别留在这儿,跟我走。” 可能那些人不会再打溥瀚漠和凌无然的主意,但是他担心他们会对无双下手。因为,算起来,他们也算是冲着他而来。 无双摇头,轻轻道声:“我大哥和姐姐都在这儿,我不走。” 两人四目相视,周围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的霞光从这里消失。 “好,”龚拓颔首,“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溥遂带回来。” 无双看他,这么多年来,很少直视他的眼睛:“你小心。” 她心里明白,龚拓这边的线索并不多,找到溥遂还是很困难。对方对这件事筹谋太久,不会轻易留下端倪。 “知道,”龚拓薄唇松缓,勾出一个弧度,随后将一块方正的油纸包放进无双手心,“知道你吃不下东西,给你带了花生酥。” 说完这些,他也不久留,随即转身离开。 无双见人转过拐角,这才转身想回去,手里提起看了看油纸包,瞧着大小,应该是六块的样子。他和溥瀚漠见面不好拿着点心,这样的大小,刚好可以放在身上。 刚走了几步,她看见前面站着萧元洲,心中一惊,不禁猜想自己和龚拓的话是否被他听去? “阿双。”萧元洲走过来,笑着看她手里的纸包。 “萧大人,”无双回以一笑,“去看姐姐了?” 萧元洲不答,反而问:“这是什么?” “一种点心,花生酥,”无双提起来,往人前一送,“大人要不要尝尝?” 萧元洲没有去接,内里满满的心事:“不用了。” 两个人也没再说什么,彼此错开,走了相反的方向。 夜里,无双去了一趟凌无然房间。现在的凌无然不再哭泣,眼眸冰凉,一直不说话。只是这样,却更加叫人担心。 无双从卧房走出,很怕自己一时心软就将事情说出。现在,她要死咬住嘴巴,漏一丝口风,或许对方就会察觉。 而溥瀚漠,已经在书房与手下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不只是溥遂的事情,还有这趟出使之行,几个随臣皆是提议对大渝强硬。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无双望去皇宫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去关注,总觉得今夜那边的灯火格外明亮,是因为太后寿诞? “姑娘,厨房做了芙蓉羹。”阿勤走进来,将一个瓷碗搁在小几上。 无双从窗边后来,低头看着瓷碗。汤羹是她爱吃的,看着熬的火候正好,暖暖的香气钻进鼻子。 “王妃那边也送了吗?”她问,手里一抓裙裾,轻轻落座软塌。 “送了。”阿勤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握在一起。 无双嘴角浅浅,侧身过去,手捏上汤匙,轻轻搅着碗里的粥:“白日你不在,布庄把绸料送了来。你回北越,带上罢。” 闻言,阿勤下意识往门后的桌架上看了眼,果然放了些布料:“姑娘费心。” 得了布料,阿勤看起来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心事重重。 无双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端起瓷碗,放至嘴边,鼻尖轻轻一嗅:“好香。” 她嘴上笑着,手指却在发僵,几欲抓不住这只精致的碗。 “阿勤要不要尝尝?”她问,抬起一张脸,看着与自己这些日子相处的北越婢女。 不出所料,对方摇了头。 无双低头,唇边碰触到碗沿,只需一吮,汤羹就会吃到嘴中。与此同时,她的另只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龚拓当初送给她的匕首…… “啪”,一声脆响。 适才还端在无双手里的碗,此刻摔去地上,四分五裂,汤羹撒了一地,甚是狼藉。阿勤木楞的呆在那儿,似乎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把将碗打翻。 “阿勤?”无双不可思议的看过去,见到一脸惊慌的阿勤,摸在腰间的手一松。 “别喝,这,这碗凉了。”阿勤声音颤抖,忙蹲去地上收拾,指尖碰上锋利的瓷片,瞬间划出血来。 人浑身发抖,蹲在地上继续收拾着,血滴落下,与地上狼藉混在一起。 无双从榻上起来,走过去蹲在阿勤面前:“别收了,伤到手了。” 说着,她抓起阿勤的手,不顾上面的血污,拿着帕子帮着擦拭。动作很轻,生怕将人家弄疼。 阿勤脸色苍白,两行泪不禁顺着眼角滑落,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不让我喝芙蓉羹,他们知道了怎么办?”无双问,声音极轻。 “什么?”阿勤仿佛见到鬼一般,眼神中满是惊惧。 无双叹了声,松开了阿勤的手:“你也是个善良的姑娘,不忍心对我下手,是罢?” 她是知道的,盼兰白日暗中跟着阿勤,见她从别人手里接过了什么。所以,人一进来,她就已经开始了堤防。 “我不知道。”阿勤摇头,脸色越发慌张,是被人窥破的无力反驳。 可无双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把攥上她的手腕,用了力气:“你当做不知道,就觉得所有事没有发生,与你无关?小王子才五岁,王妃对你不好吗?还是你对我们有仇恨?” “没有,没有……”阿勤崩溃的连连摇头。 两人这样对视,在无双的注视下,阿勤眼神躲避,最终败下阵来。 “起来罢,”无双站起,随后将瘫软的阿勤给扶起来,“把手洗洗,再去厨房帮我端一碗过来。” 阿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明知道……” “所以,我才要喝下去。”无双笑了笑,随着他们的意去做。 丑时,夜深人静,驿馆的一扇侧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箱子被抬了出来,错开巡查的守卫,在漆黑夜色中被麻利送上一辆骡车。 宵禁,街上空无一人,偶尔响起马蹄声,那是京畿营的将士在街上巡视。 尽管如此,可还是有些小道可以避开。 萧元洲走在前面,几次回头看着盖在稻草下的箱子。他让人在箱子上留了气孔,免得憋到里面的人。 箱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知道是麻药起了作用,无双已经昏睡过去。 北城门。 龚拓站在城墙之上,暗红色官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身旁的幡旗被夜风扯得猎猎作响。 “大人,”郁清跑上城墙,双手抱拳行礼,面色严肃,“留下的标记显示,他们走的是西城门。” 龚拓嗯了声,遂低头转了下自己的手腕:“不要惊动他们,等天一亮,就放他们出城。” 郁清领命,随后下了城墙。 “你呀,出来也不多穿些。”龚拓回身,走向城门楼,墙边站着一抹纤瘦的身影,身上披着他长长的斗篷。 他走到人跟前,伸手帮她将斗篷拢了拢。 “蓝映,她会不会有事?”无双担忧的问。 被装在箱子带走的并不是她,而是他们将计就计,让蓝映替代了她。蓝映有身手,情绪沉稳,会一路流下信号指引,最终找到那些人的藏身处。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今夜格外冷, 城墙相隔,不管是城外还是城内,皆是一片黑暗。 男子宽大的斗篷, 将无双的身体整个罩住,上面是龚拓的气息。事态已经走到这一步, 她知道下面的事应该插不上手了, 龚拓会接过去。 他们俩现在,好似一种奇怪而又默契的配合,在这件事情上彼此携手探讨前行。 “西城门,”无双开口,“跟上他们,是不是就能找到溥遂?” “剩下的交给我罢。”龚拓手指滑下系带,“我让人送你去一处安全地方, 蓝映也不会有事,那些人现在在想办法出城, 只会把箱子藏严实。” 无双低头,心里思忖一番:“我想在这儿等着。” 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她只想最快得到溥遂的消息。或许在离龚拓最近的地方, 知道的就会越快。她是这么想的。 “行,”龚拓看出了她的心思, 也明白她的担忧,“你在那边等着, 我若是找到他们,会让你过去。” 很快明日就会来临, 西正林的人会用自己的方式送上一份大礼。当年的战事, 西正林伤亡惨重, 更是失去了大片的土地, 萧家,从来没有忘记这份仇恨,才有了这次筹谋。 而宏义王的小王子,便是挑起事端的引子,会用来当做明日的祭品。 南渝太后的寿诞,同日,便是溥遂的祭日,两国间很难再安好。 能得到萧家人的线索,无双功不可没,龚拓认为她应该跟过去,让她最快的知道结果,也把溥遂亲自交到她手上。 无双应下,其实心中还是有所不解的:“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她不过一个普通女子,根本没什么价值。 “他们想用你来牵制我,”龚拓开口,手指帮着无双理着鬓间发丝,“这么大的局,他们定然把所有事情调查的清楚,来确保万无一失。” “我?”无双蹙下眉,心中想说自己可没那么大的分量,能用来牵制龚拓。 “对,抓了你,我就没办法了。再有,他们不敢动溥瀚漠和凌无然,所以会选择你下手。”龚拓心中尤有后怕,如果今日无双出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失去理智,灭掉西正林。 像溥瀚漠一样,有时候再冷静的一个人,却架不住那个出事的是自己最在意之人。仇恨,其实真的很容易挑起,不管是他这边失去无双,还是溥瀚漠失去溥遂,结果都是开战难免。 要是无双没有这份气度,依旧与他隔阂很深不同他说;亦或是她忽略了没觉察,后果不堪设想。 无双往后退了下,与龚拓离开两步远:“我姐那边要不要对她说?” “先不要,”龚拓道了声,抬头看眼满头星斗,“驿馆里有眼线,稳妥些好。目前,先要找到他们的藏身处。” 城下,士兵已经开始列队,马蹄声在夜里那样清晰。 又叮嘱了几句,龚拓才下了城墙。 无双缓步到了城墙边,手指搭在粗粝的城墙砖上,探头往下看去。 黑色的骏马,年轻郎君长腿一跨便轻松跃上马背,威风飒飒。后面,两排属下跟着训练有素的上马。很快,一行队伍就消失在夜色中。 。 天亮了,城门缓缓打开。外出、进来的百姓等了好多,经过盘查后一一通过。 无双等在北城门,看着人进进出出。此时的她扮成男子模样,像是谁家出行的小公子。一直等到晌午,没有人过来接她。 她心里万分担忧,完全不知道龚拓那边的情况。 直到未时,郁清才上了城门楼。 无双赶紧跑过去,直接探出头去往城墙下看:“大人呢?” 下面没有龚拓,也没有溥遂,还是和先前一样,只有进出的百姓。心中当即一沉,滋生出不好的预感。 “大人让我接姑娘过去。”郁清开口,一张脸没有别的表情,哪怕看见无双焦急,也不会说句宽慰话。 无双回头,赶紧问:“事情怎么样?” “大概地方已经确定。”郁清简单回道。 无双有心想细问,又怕耽误时辰,便就跟着郁清的安排,下了城墙。 他们是从北城门出的,通过城外道路辗转去西城门外。无双嫌弃马车太慢,自己选了一匹稍矮的马。 知道跑出去一段,她才知道骑着军马有多吃力。这种马速度快,需要一定的骑术和体力,当日龚拓给她的小矮马,完全不能比。 可她并不惧怕这种颠簸,咬着牙坚持,连一直木头脸的郁清都心生不忍,开口劝着下马休息。 无双摇头,等了两日多,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休息? 经过近一个时辰,郁清带着无双到了龚拓安排的地方,是她曾经熟悉的地方。伯府京郊的别院。 顾不得回想往事,她朝着别院外的山坡上跑着。 那棵杏树下,年轻郎君临风而立,衣袂翩然。只是繁花已过,树冠新绿,枝头挂上了果实。 “找到了?”无双气喘吁吁,站在几步外的草地里。 “找到了,”龚拓走过来,牵上无双的手,带着她走到树下,抬手指着远处,“就在那边。” 无双顺着看过去,只是无边的田地。她来过,知道龚拓指的方向很偏僻荒凉,并没有村庄…… 不对,有一处。 “牛头岗?”她看他。 龚拓颔首,面色严肃,双眼不觉微眯:“是,是那儿。” 牛头岗,当年安置时疫病患的地方,那里空旷无遮挡,凸起的一块土坡就唤牛头岗,上面一座废弃的破庙。当初龚拓选择那里,正是因为地形特殊,四周低矮空旷,若是有什么情况,很明了就会发现。 如今竟然落在萧坊手中,地形好,人迹罕至,实属一处绝佳藏匿之地。 “现在怎么样了?蓝映有没有事儿?”无双赶紧问,人是替着她去的,别说有身手,可对方也都不是良善之辈。 “她没事,估计已经见到溥遂。”龚拓将一封信拿出,嘴角一抹讥讽,“瞧。” 无双一把接过,展开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眉头越来越紧:“萧元洲真的……” “真的,”龚拓道,“他将车送到城门就回了驿馆,这边的人都不认得你,蓝映是萧元洲带过去的,他们也不会怀疑。” “那现在城中,是否已经乱了?”无双能猜到,驿馆现在肯定在寻找她。 两日中,驿馆连着消失两人,裂痕越来越大。北越甚至会认为,让他们南下来渝京,就是大渝的一场阴谋,想要害死宏义王,搞不好不用等两国开战,双方现在已经动了刀剑。 龚拓看去京城方向,眸色深沉:“你大哥应当能看出什么,也知道这件事情往下走,会是什么结果。” 虽然凌子良对朝廷心中仍有芥蒂,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仍是一个品德端正的人。 “大哥?”无双轻轻一叹,之前凌子良是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没说,人也就没再问,只让她自己小心。 或者,真如龚拓所说,凌子良其实看出来了? “那现在要怎么做?”无双问,既然知道溥遂在牛头岗,接下来就是去营救。 “等天黑。”龚拓看着西面的落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那些人随时可能动手。 无双心一直提着,小心翼翼问:“遂儿,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龚拓这一点是肯定的,“对方也怕事情出岔子,当然是留着活人更好用,可以随时变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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