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那又如何?老天要罚便罚,我知道自己屠村并非善人,可那又如何?我当了一辈子好人,现在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 顾之桑冷声笑了:“你的确可以不在乎,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所遭遇的事情,以及后续的屠戮村寨,都是被人利用了。” “你只是一把锋利好用,却着实愚钝的刀!” 女鬼顿了片刻:“你什么意思?” 顾之桑:“难道你没发现,这个村子里死去的村民都没有魂魄吗?他们的灵魂全都消失了!” 初闻此话女鬼并不相信。 它杀掉村中百姓后,确实没有多少村民的阴魂来找它报仇,那时它全身心都放在如何破阵,如何复仇上,根本没在意这一点,只以为是那些村民识趣,自知不是自己的对手,顺着阴阳两界的通道逃到了地府。 如今细细想来,自己为谋求报仇杀了村里老小,怎么可能一个恨它的,想要拼命的人都没有? 意识到事态诡异之后,女鬼阴沉问道: “他们的魂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摊开手心,一缕凝而不散,如有实质的黑气在她掌中漂浮挣扎着,活像一条黢黑的虫蝥,十分诡异。 仅仅这一丝缕,散发出的负面气息,以及令人不喜的恶臭便让人浑身不适。 “这是什么?”女鬼询问。 顾之桑说:“从你魂魄深处抽出的东西。” 又是黑雾。 她早该想到,这玩意儿才是造成天云村惨案的罪魁祸首。 在更早的时候,风城上空便出现了黑雾。 和之前南省上空的一样,只要进入它的影响范围,就会被蛊惑,被迷惑心智。 那买卖尸体的盗墓贼干了十几年阴损之事,忽然奸淫买主定好的人,本就不符合常理。 而那本就怨气冲天的肖家女被停尸时,屋里更是提前布置过,那突如其来跳到它尸体上,让它有机会化为凶煞屠村的黑猫又是从何而来的? 被怨气支配的它为何情绪如此失控,恨到失智,连无辜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切的悲剧之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不断推动。 从顾之桑在女鬼的体内抽出一缕黑雾之后,她便笃定,这个女孩儿只是把可悲的‘刀’。 它的悲剧,它的怨恨,乃至于它的失控和复仇,都是早已被刻印在齿轮中的一个锯子。 从顾之桑的话中,肖家女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但它不愿,或是说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会比它所想的更残忍。 顾之桑沉声道:“你应该是被利用了,为了复仇任凭怨气肆虐屠戮村民,做出这一切后得到的仅仅是一些增加的怨气,以及无法摆脱的深厚杀孽和天罚。” 不仅如此,连它在进村路上,横死前的遭遇,也有诡。 “而那些村民死后消失的魂魄,都趁机被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吞噬了。”
第126章 见女鬼还是不愿相信,顾之桑询问道: “你知道同你结‘冥婚’的那家人的名字的么?” 沉默片刻女鬼点点头。 以公鸡代为‘拜堂’时,那个同它‘结婚’的对象――也就是村长早死的儿子的遗像,以及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木牌,都在死者的堂哥怀里抱着。 当时飘在半空中满怀怨恨,看着下方荒唐一切的肖家女,把上面的信息都牢牢刻印在了心里。 它说出了‘冥婚’对象的信息,还报出了天云村村长的名字。 顾之桑祭出‘勾魂册’,果然发现对应的魂魄没有归入地府。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天云村死去的村民们的魂魄被悄无声息吞噬后,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证据就摆在眼前,肖家女不得不信。 它消瘦的魂魄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而动荡起伏,双眸逐渐凝血。 一切原委以及隐藏在背后的黑暗都浮出水面后,真相令众鬼都叹惋哗然。 如果说肖家女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被黑雾所害; 而它屠戮村名的行为,又反过来为黑雾制造了数百亡魂,这岂不是为自己的仇人办事,还落下一身孽力即将遭到天罚! 鬼众中有对其遭遇怀着恻隐之心,又或是认为肖家女心态扭曲也是被黑雾谋害,情有可原的鬼,纷纷出声为它说话求情。 但顾之桑从始至终没有放下持着木剑的手肘,周身提着不容忽视的‘气’: “我不否认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你犯下的罪孽也太深了。” “倒卖人口的盗墓贼和买卖方有罪,可你屠戮无辜村民,禁锁吞噬外来玄师,他们的冤屈又该找谁诉苦; 这一笔笔罪孽同样无可辩解,你必须付出代价。” 顾之桑语气微微顿,肃声说道: “随我前往地府伏法认罪,才是你唯一还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话音落下,她握紧的木剑剑身一闪,就像叠了一层符文金光。 肖家女闻言神情癫狂,周身鬼气暴涨: “罪孽深重又如何?只要能亲眼看到那群畜生遭报应就值得!我被害至此,受了这么多折磨,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挡我者死!” 对满怀怨恨的女鬼来说,为了能破开结界,能向肖家的恶毒亲戚寻仇,它已在黑雾的驱使和刺激下不择手段,付出了太多代价。 譬如抛弃良知,底线等等。 '杀肖家人’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它心底唯一的执念。 如果连此事都放弃了,那它之前受的苦,杀的人,造的孽就成了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笑话。 它以为顾之桑还要游说自己,身形一闪直接朝着不远处的漆红小轿扑去,五爪锋利如钩,想要将里面的晏承一爪封喉,摄取魂魄。 早有准备的顾之桑提剑而上,斜封住肖家女的突袭后,也顾不得轿里的晏承会不会受伤或难受,一脚踢在红顶小轿突出的抬木上,把轿子踢出数米之外。 由于她身上带着正统的道家正气,对阴间鬼魂来说本就是天克地冲,稍稍靠近就容易被伤到; 彻底失去理智的肖家女更是怨气深重的大鬼,但凡被它碰到的魂体都会被撕个粉碎。 为了不受波及,周遭吃瓜看戏的阴魂早早退出百米远。 有地府牌手机的鬼魂将其拿出,激动不已地‘咔嚓咔嚓’合影,发布到了阴间版大眼仔上。 <地府顶流顾之桑现身‘焱小地狱’附近,疑似营救被大鬼捉走的阳间娇夫。> <直播下注,‘人间神算子顾使者’和‘七天炼成鬼王身’的大鬼对打,胜负输赢?>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地府全网关注及热议。 一半阴魂在乎的是晏承长什么样,在扒他的身份。 另一半阴魂则在下注。 押顾之桑赢的票数水涨船高,没几分钟就从百万数破了千万,还在飙升。 肖家女的目标明确。 它知道晏承是没有道行和能力的凡人,势必会成为一个弱点; 于是它认为只要对晏承下手,就能让顾之桑处处受制。 同时晏承的体质聚集阴煞,只要能吞噬了他,自己便会道行暴涨,哪怕是正儿八经的阴差来了也有斗上一斗的能力。 以肖家女可以想象到的极限,它觉得顾之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的人,不可能强过地府无常。 只要先吞晏承,它便能轻松击溃顾之桑。 一眼看破它打的算盘的顾之桑轻轻冷嗤,眼底金环不减,气势拔高。 当肖家女的魂魄距漆红小轿不足一米距离,红轿的布帘被冷瑟如刀的阴气吹得向后大开,露出里面面如冠玉的晏承。 青年虽因体力流失,面色略显苍白,但面上却毫无惶恐,胆怯; 哪怕骤然直面厉鬼扭曲的神情,被冷入脊骨的阴煞攻击,他也并未乱了阵脚,甚至连痛色都不曾浮现。 晏承倏忽扬手,掌中抛出一簇被引燃的三昧真火符,火舌卷噬着黄符纸,直往近在咫尺的肖家女脸上扑; 还没接触到它的魂魄,就让它感觉到了一股灼烧火烤的紧绷感。 这显然不是一般品质的符! 吃了一惊的肖家女没想到这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类青年男子,都被饿了两三天,又被拉入阴魂环绕的地府,竟还没被吓破胆子,还存着对付自己的小手段。 但它面露狞笑,并不把晏承这点‘小把戏’放在心上。 如果是对普通怨鬼厉鬼,晏承这一张纯度极高的三昧真火符,确实能把它们烧到魂飞魄散,连渣滓都不剩; 可对已经半步鬼王的它来说,就算不得什么厉害手段了。 肖家女利爪一挥,直接抚开了扑上面门的三昧真火,将其扑灭。 正阳真火可以烧去污秽,去除祟气,是阴魂邪祟的天克。 哪怕是它,抓灭真火的那只手掌的魂体也被烧到魂体模糊,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大量灰黑色的腐朽秽气向上蒸腾。 讥讽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时,手心中的滞懈感和禁锢感让肖家女面色一变。 它猛地低头,就看到被真火灼烧到扭曲的魂体掌中,紧紧吸附着一截莹白色的筒状物。 这是截人骨。 还带着淡淡的余温,显然才从温暖的人体上取下不久。 一贴上自己的魂魄,便压制住了自己体内大半的阴气! 肖家女反应极快。 它蓄力狠狠挣脱了‘玉指骨’的束缚,甩手将其掷到身后,面带狠色盯向晏承。 就是这么一抬眼,它身形一顿。 只见那红轿中的青年面白如玉,绯衣如火,一双眼瞳漆黑如墨散着森森煞气,宛如两轮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浑身鬼气凛然,乍一看简直比自己还像恶鬼! 但更让肖家女有些震惊,惊惶的,是它发现自己身上的阴煞力量,有一部分在朝着晏承的身上流逝! 它头一次碰到如此邪门儿的事情和凡人,不敢再停,不顾煞气流逝发着狠朝晏承的脖颈抓去。 还有半臂距离时,身后金光大盛的桃木剑便自上而下,破风落下。 魂魄被附着道法力量懒腰砍断的瞬间,肖家女还面色茫然。 它根本没想过,那可笑至极,看起来连刃面都是钝的笨拙木剑,在附上顾之桑的魂力后,竟有一剑斩落它的能力。 从它身形爆起,向着晏承的方向发难,到如今魂魄断成两段,不过三两秒。 一弹指,一呼吸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这两人就像提前预知了它的行动轨迹,并演练好了应对方法,没有任何犹豫,也让它毫无反应的时间。 实际上顾之桑根本没想过阻拦它扑向晏承的动作。 从始至终她剑指的方向,都是肖家女。 如果肖家女伏法,她会将其押至阎王殿,由地府来评定它的对错过失。 但此鬼理智全无,在经受过苦难后也变成了施暴者。 它现在不愿放手晏承,以及其他被它捉走的玄师,待它真的变成道行极深的大鬼突破了结界,去往阳间外界,又怎么可能恪守自己的诺言,只杀肖家人不动阳间一草一木。 届时它已尝过了在人间搅弄风云,肆意执掌弱小人类生命的滋味,又怎会乖乖回到地府,承受孽力和刑罚之苦? 在肖家女拒绝伏法的那一刻,顾之桑便将木剑上所附道法力量变为了‘杀鬼咒’。 但她对于晏承的做法和胆量有些意外。 剑锋回拢时,顾之桑带着些满意的神色看了一眼轿中略显狼狈的青年。 “你没事吧?受伤没?” 晏承摇了摇头,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因为惊魂未定,而是庆幸于自己没有给顾之桑推后腿,没有成为让顾之桑处处受制的存在。 那火烧肖家女的三昧真火符,本是在天云村村口碰到‘红白撞煞’时顾之桑给他的。 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出了某些意外让顾之桑被绊住了脚,没能及时找到他,给他防身驱鬼用的。 晏承在途中也尝试过逃脱。 但这漆红小轿就像一顶硬邦邦的铁箱,无论他如何撞击都无动于衷。 外头飘着的‘喜丧之鬼’还窃窃讥笑着,让他别再白费力气。 他刚被抬到地府没多久,顾之桑便赶来了。 晏承在轿中听到了她同肖家女的交谈对峙,那时他便将颈上挂着的‘玉指骨’取了下来,包裹在了三昧真火符中,一直握在手中。 在听到肖家女的声音陡然尖利,他便开始念着顾之桑教给他的,用来驱动三昧真火符的咒语。 晏承本以为自己没有修道的天赋,谁承想一遍就成功。 三昧真火‘嗤’的一声引燃后,一股刺目的冷煞便把轿帘吹开; 看到肖家女狰狞充血的眼瞳,他便将手中的火符迎面丢去。 符中的‘玉指骨’定住肖家女的瞬息,他是做好了吸收女鬼阴煞的准备。 晏承抬眼:“多亏了你…” 话没说完,阴惨笑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由于肖家女怨气凝结深重,被斩成两段之后,两截魂魄散得很慢,它又自行放弃了一截,如今上身的魂体断口已缓缓凝固。 它冷笑着盯着顾之桑:“你竟一点都没想过要为这个男人化煞挡招,看来你也并没有多在乎他的死活!” 顿了片刻,肖家女说: “栽在你手上我认,但你这种冷心冷肺,连同情怜悯都没有的人,也不会拥有真情的。” 临到要魂飞魄散,它还不忘挑拨顾之桑关系。 对此顾之桑也并不在意,它说得也的确是实情。 她本身就对晏承没多少情谊,是冲着故人之谊对他多了几分照拂。 但若这份照拂同她的目标相冲,她还是会优先于自己的道义。 比如刚才,她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保晏承全身而退。 对方毕竟是肉体凡胎比较脆弱,被强烈的阴煞冲撞很可能会受伤不轻。 她若是为保全晏承就要转变剑势,以破招为主,那自然会在对战中处于被动地位,容易陷入圈套被反攻。 顾之桑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所以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是: 一击斩杀。 肖家女死了,对人世间的威胁,以及晏承的险境,也会完全消失。 就算晏承受了伤,她也有信心能让对方完全恢复。 稍一权衡,她便冷静而坚定地选择就地绞杀邪祟,对肖家女消失前的言语攻击也毫不在意。 顾之桑走到半截魂魄的女鬼身前,神色如常: “我心向大道,坚定如磐石。” 区区言语还撼动不了她的心性。 “你罪孽无可辩解,但我保证,卖了你的肖家人会遭报应的。 希望你闭眼之前,也能为自己犯下的深重孽力,为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有悔过和歉意。” 说完,不等愣神中肖家女有所反应或求饶,顾之桑干脆提剑,一剑削去魂魄的头颈,给了它一个干脆。 当点点溃散的魂力消散在地府中时,顾之桑抬头望了望头顶开始有变化的阴阳入口。 造成‘倒吊地府’存在的大凶之物肖家女魂飞魄散,支撑着这个天然阴阵的阵眼也就消失了。 阴阳即将归位,两地相通的入口也即将闭合。 顾之桑踏出一步。 一抹浅金色的虚影在她的躯壳上浮现,比她的肉身大了一圈。 这是她的魂魄。 五官容貌分明一样,可就是比同躯壳相融合时的感觉,差了一大截。 魂魄离体能让她‘地仙’级的魂力完全铺开,随着她有意让魂力在四周扩散,周围成千上万的阴魂都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压迫力。 顾之桑离体的魂魄睁开双眸,带着特殊道法力量的声音扩到极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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