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工作了半个多月,IPO 项目组各路负责人都给助手们放小假,让大家自由活动两天。众人商议后包车去连岛景区,它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连云港”之夏活动。 白天欣赏各种表演,入夜后,众人围在海边纳凉玩游戏。团队里有个叫齐航的男人突然缺席,大家都没在意,过了片刻,游客们骚动起来,齐航在一处空地上摆满蜡烛,是个巨大的心形。 这一看就是求婚或示爱场面,众人向那边涌去。齐航大声喊着肖姗的名字,肖姗愣了,众同事一阵阵起哄,怂恿她快去。 陶家欢颇感莫名,肖姗小声说:“他在喊我吗,喊我干吗?” 陶家欢进公司时,齐航管她叫美女,叫了两天,陶家欢说:“我是你同事,我有名字。” 齐航说她有个性,想加她,陶家欢跟他没话说,也没兴趣,说:“有话就在工作号说。” 齐航发了几天信息,全是废话,陶家欢没回过。肖姗进团队后,他管肖姗喊美女了。有天肖姗说想买录音笔,陶家欢把网店链接推给她,第二天,齐航送来录音笔:“给。” 肖姗推辞:“我下单了,明天就到。” 齐航说:“退款呗。这个是我闲置的,你拿去用,别浪费。” 肖姗仍推辞,齐航说大家是一个团队的,别太拘谨,还说回头请他吃大餐就行。他是老员工,肖姗不好驳她面子,喊上陶家欢下馆子。 陶家欢和肖姗是一前一后进公司,都很想尽快跟同事混熟,但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发现齐航满嘴跑火车,是不必走近的类型。 来连云港出差后,齐航有意无意往肖姗跟前凑。肖姗忙得连吃饭都狼吞虎咽,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齐航发出的散步邀请,她没点开过,谁知他竟会摆蜡烛求爱:“肖姗,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怪叫声、口哨声和掌声此起彼伏,肖姗面红耳赤,陶家欢挡在她身前,斥道:“姗姗跟你又不熟,你是表演人格吗?” 齐航单膝跪在肖姗面前,一手拿着手机,大声说:“肖姗!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宠你,爱你,永不分离!” 肖姗不知所措,人群里有几个男生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有两个女人议论说:“好浪漫噢。” 肖姗脸红得抬不起头,场面一时僵持,陶家欢看看她,再看看围拢的人,拉起她的手就跑,齐航喊道:“喂!喂!” 水清沙细,两人跑了半天,停下来。回头一看,齐航似乎很郁闷,被男同事拍肩打趣。肖姗说:“好尴尬啊,等下怎么办?” 陶家欢说:“你不想接受他吧?那等下就公开跟他说你对他没感觉,请他收起这一套。” 肖姗迟疑:“……这么直接吗,不好吧?” 陶家欢简直无语:“你还记得那个小凯吗?” 7 月盛夏,肖姗打了个冷颤。那天晚上,宋琳带着她和众同事撤出,她才知道那根彩虹烟的确是毒品,吓得要命,一晚上没睡着。 陶家欢深知肖姗胆小怕事,对她讲了连翘被外卖员骚扰的事,警察告诫面对骚扰态度得坚决,所以最好别优柔寡断。肖姗犹犹豫豫:“这、这算骚扰吗?” 陶家欢问:“他给你发过那种照片吗?” 齐航倒没像前同事那样发生殖器照片,但发过很多亲亲抱抱和想你了的表情,肖姗迟疑:“你能不能帮我把他叫到一边说?算了,我发信息吧。” 陶家欢气馁:“我真搞不懂你,他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尴尬,你却觉得让他尴尬不大好,你也太好欺负了吧。” 肖姗说:“可他毕竟是老员工……” 陶家欢说:“老员工怎么了,不也是个猥琐男?” 肖姗到底没当面说,在备忘录里打了几行字,打完删,删完打,陶家欢来气了:“这么委婉干吗?还做‘普通朋友’,就做同事不行吗,你对朋友的门槛也太低了。” 肖姗说:“就一个说法嘛,他肯定看得懂。” 陶家欢指着手机屏幕说:“这两句删了吧,省得他觉得你没把话说死。” 肖姗别别扭扭地发过去,齐航没回复。陶家欢想去玩游戏,但肖姗感觉刚拒绝了别人很难堪,两人就坐在大部队不远的沙滩上吹风看星星。 星空下,陶家欢承认又想杨正南了,“面对骚扰态度坚决”是他说的,可他是别人的丈夫。她梦见过他,梦里也记着他是别人的丈夫,不敢走近,醒来总是很惆怅。 夜深了,众同事招呼两人回民宿睡觉,陶家欢和肖姗跟在人群后边走。齐航一再偷瞄,肖姗回避了他的眼神。 那条拒绝的信息,齐航没回,肖姗说:“我就说可以不当面说吧。” 齐航摆的是电子蜡烛,陶家欢在网上查了查,24 只 12 块钱还包邮,她拿给肖姗看,两人齐声冷笑。 几天后,公司有个没跟肖姗说过话的男同事发来几张截图。齐航跪地求爱的同时在拍摄肖姗的裙底。 齐航在几个群里分享,男同事看不过眼:“你跟你们主管说吧。” 肖姗又羞又气,哭了。陶家欢拽着她去找主管会计师,会计师把齐航叫来,齐航认了错,说他是一时心血来潮,而且肖姗穿的是过膝裙,其实没拍到什么,会计师喝令他统统删掉,他当面照办,陶家欢问:“你备份了吧?” 齐航喊冤,他知错就改,绝不阴奉阳违。会计师让他去忙,肖姗哭着问:“他删了,其他人传来传去怎么办?” 会计师皱眉:“我给他说,叫其他人也删了,不准外传。” 陶家欢问:“主管,就这样吗?偷拍真的很恶心啊,他这是在犯罪!” 会计师沉默了一下:“我找人事,出个通报批评。” 嫉恶如仇的人是极少数,陶家欢很失望。如果齐航不是有一定工作能力的老员工,会计师会不会为肖姗开除他?她想想周展,结论是不会。周展人神共愤,仅因有裙带关系,就拍拍屁股去别的地方祸害别人了,没付出任何代价。 肖姗打破安静:“主管,通报批评可以不写具体事由,不提我吗?” 陶家欢气得想踩她一脚,她是受害人,但不敢声张的人是她。主管有些生气:“那我怎么跟人事说?” 肖姗不做声,会计师挥手让两人出去:“我扣掉他这个季度的奖金吧。你们以后要学着保护自己。” 陶家欢不忿,肖姗胳膊肘碰碰她,两人一起出门。陶家欢气得快步走,把肖姗撇下,走了半天转头看,肖姗被她落下一大截,低头抹着眼泪。 陶家欢想走回去,心里有气,等肖姗慢吞吞走到面前,她才问:“那你想怎么办?” 肖姗说:“不就是没答应他吗,我还好心给他留面子,他怎么能这样!要是我不给他留面子,他还会怎样?这种人,主管为什么不辞退他?!” 陶家欢说:“这些话,你刚才怎么不跟主管说?还有,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他向你表白时,就在偷拍你!不是被你拒绝才报复!” 肖姗吸吸鼻子:“我昨晚想了很久,我没暗示过他什么。” 陶家欢说:“你想想小凯,你做错了什么?杨警官说,坏人是随机选择目标,不是我们的错。” 肖姗迷茫问:“那,主管让我们学着保护自己,怎么保护?” 陶家欢嗤道:“这种话谁都会说。人家随机选个人下手,我们怎么防?是应该叫他别偷拍!你也别那么胆小了,越是害怕,越不能表现出来,有的人很变态,很享受看到你害怕。” 肖姗瞪大眼睛,陶家欢说:“我看过的一本书里说的。我们去找齐航吧,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没事。” 肖姗说:“就我们俩吗?” 陶家欢说:“你怕他打我们吗?打就报警,报警就跟警察说他偷拍你!” 肖姗没精打采:“他再报复我怎么办?说不定主管刚才训他,他就在憋坏水了。” 她性格如此,陶家欢无奈:“等下你装傻吧,要是有人敢提这件事,我就撕烂他的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偷拍事件像是风过无痕,当事人齐航更是神情自若。陶家欢气不打一处来,发信息给连翘,连翘认为得报警,但肖姗连通报批评都不可承受,报警更不可能。 陶家欢问:“你们公司发生这种事,主管也会这么处理吗?” 连翘是主管,她不会姑息,但公司很多人都会,她回道:“人都自私,你们主管需要他做事。时间紧任务重,她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抓熟手干活?况且你们和她不熟,她能扣奖金,就觉得很对得起肖姗了。” 薛荔那种非亲非故还肯伸出援手的人太少了。连翘靠向椅背,默默想,有机会真想成为薛荔的朋友。
第33章 被偷拍使肖姗患上心病,她找同城买家购买了智能探测器,花了跑腿代购费,请人送到酒店前台。 进了房间,肖姗拿着它四下检测,尽管没测出摄像头,但她疑神疑鬼,老做噩梦,大白天还冷不丁向身后看,状如惊弓之鸟。 情绪太紧张,肖姗工作上出了几次小差错。陶家欢感觉这样不行,她想了一下,找杨正南咨询:“杨警官,我朋友碰到一件很麻烦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半个多小时后,杨正南打来电话问什么事,陶家欢张了张嘴,明明是在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事,在听到他声音时,突然就没忍住,只想见他一面。 看一眼就好,陶家欢想,就看看他,什么心思都不动。杨正南以为信号不好,喂了一声,陶家欢说:“几句话说不清楚,我能去你们单位问吗?” 杨正南说他刚回派出所,让她随时去,陶家欢说这几天在出差,星期五回苏州,问:“星期六找你可以吗?” 杨正南星期六不当班,让她出发前问他在哪里,他发定位,陶家欢道了谢,杨正南挂了电话。 嘟嘟声传来,陶家欢发呆,很想骂自己,男人有家有口,她这是在做什么? 星期六上午,杨正南发来定位,陶家欢穿过热闹的平江路,远远看见他坐在金谷里艺术馆对面的长凳上,跟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说着话。 平江河边有一棵白色夹竹桃树,花期已过,枝叶茂盛。几个月没见面了,陶家欢贪婪地望着杨正南,他穿件白衬衫,黑色长裤,伸长了腿,面前是流水浮花,她的心砰砰跳动起来。 初见时,陶家欢就觉得这个警察很顺眼,以为是警察制服加了分,但在 KTV 和这次见到的杨正南,穿的是平常服装,宽肩长腿,精气神饱满,是人群里她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陶家欢慢慢走近,小男孩不知是谁的孩子,拿着日记簿委屈地说:“偏旁部首大多是半个字,躲字为什么是两个字拼在一起?还让我写一百遍,那就是两百个字啊!” 陶家欢弯腰看,日记簿上是歪歪扭扭的拼音夹汉字,写道:“一到夏天,我就朵在商场里,因为有空调。” 杨正南夸小男孩“朵”字用得好,好像是一朵花收起花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乖乖的,他说:“你把身体钻进花朵里了,但是身体是靠着花朵坐的,在它左边,下次记住了?” 杨正南在日记簿的空白处写下“躲”字,陶家欢心里软成了水,这一刻风停水静,她听到自己心跳声,确认不是吊桥效应,她完全被他吸引。可他已有家室,她为自己悲哀,她羡慕他的妻子,也羡慕他的女儿,他也曾这样温柔地教他女儿写字吧。 杨正南感知到动静,回头望,笑道:“嗨。” 陶家欢喊了一声杨警官,一时竟说不出话。杨正南和小男孩都站起来,小男孩喊声姐姐好,对杨正南说:“杨伯伯再见!” 小男孩跑开了,陶家欢稳住心神,站在白色夹竹桃树下说明来意。齐航号称自己和那几个群的人都删掉了视频和照片,但是否有人转发,传播量有多大,都不确定,她想知道是否有办法追查,杨正南的建议是报警。 然而,肖姗的诉求是在不闹出更大动静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她害怕报警逼急了齐航,对她更不利。 杨正南说:“只要警方立案,她就能去找人事部门,要求开除他。你们那么大公司,应该不会包庇这种员工。” 陶家欢说:“可她怕砸了他的饭碗,遭到报复。” 杨正南很理解:“小人是很危险。” 陶家欢懊恼:“那就只能这样吗?” 杨正南说:“她希望既能解决问题,又能免于被报复,可能人身安全保护令能让她有点胆量。但针对她的情况,很难申请下来,目前法院批准数量很低。” 陶家欢很沮丧:“不能把他怎么样吗?就算报警,你们警察也只能罚点钱意思一下吗?我查过案例,你们警察给的那点惩戒根本起不到震慑作用。” 杨正南叹道:“警察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陶家欢说:“连你们警察都没办法,那谁来保护我们普通人?” 平江路是历史老街,游客如织,杨正南看向他们:“刚才那个小男孩叫成成,他做作业写错了一个字,被他妈妈用衣架打,身上都是伤。我除了请他吃炸鸡,做不了什么。” 陶家欢又惊又气:“写错一个字就要挨打,她怎么当妈的?他爸呢?” 杨正南说成成爸也差不多,夫妻俩精神和经济压力都大,把成成当成未来希望,也当成情绪出口。邻居们一次次报警,但民警能做的很有限。 陶家欢愤怒道:“压力再大,跟孩子过不去干吗,而且是这么点小事!” 杨正南叹息,一切源于成成有个自闭症哥哥。成成父母精心备孕,产检一路都没查出问题,儿子顺利出生,取名叫哲哲,然而哲哲 3 岁了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教他最简单的语言和动作他都没反应,夫妻俩带他去医院,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 自闭症又称孤独症,被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目前国内自闭症患病率和世界其他国家相似,约为 1%,这个比例不低。 哲哲的父母一人在财税部门上班,一人在生物制药公司,收入都不错,他们愿意对哲哲负起责任,配合医生对他积极干预。 很多疑难杂症,医学界都尚未查明病因,自闭症是其中之一,病症程度有轻有重,但至今没有治愈方法。 为了哲哲,母亲辞掉工作,送他去各种机构学习。哲哲只有些许改善,快 10 岁才勉强叫妈妈,且伴随暴力倾向,稍有不顺就摔东西,根本无法融入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国家一直在加大对自闭症儿童的投入,但随着哲哲逐渐长大,接受大龄自闭症谱系障碍人士的康复机构屈指可数,能进行职业培训的就更少。 哲哲到了青春期,暴躁日甚,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全职在家照顾他,带他做运动和语言认知方面的训练,收效甚微。 十几年守着一个无法沟通,也不可能走入社会的躁郁孩子,父母心力交瘁,还得考虑自己的养老问题,以及哲哲的未来。他们很怕老病后哲哲死路一条,于是生下第二个孩子成成。 第一胎是自闭症的妈妈再次怀孕后,第二胎仍然是自闭症的概率高达 10%,万幸成成很健康。 父母的情绪爆发落在成成身上,每当他成绩不理想,做作业出错,被老师点名谈话,母亲就大发雷霆,之后会内疚和失眠,下一次却照旧。她后悔把成成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是重压之下,她和丈夫都控制不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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