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看了一眼时间,怕误了饭局,透过挡风玻璃找到了车主留的联系方式,拨通了那位不知名倒霉车主的电话,只想快点陪钱,赶紧去赴宴。 “车主您好,我刚刚停车不小心刮到了您的车,您看需不需现在过来一趟,我们现场解决一下赔偿的问题。”向野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约好的时间就剩十几分钟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的战略合作伙伴掉链子。 今天,不管这车主要赔多少钱,只要不是过于离谱,她都认了。 “好,我马上过来。”严牧挂掉电话也是哭笑不得,回老家前刚提的车,这就挂上彩了。 向野站在车旁,有些焦急,本来是预留了充足的缓冲时间,结果人都到楼下了,刮了别人的车,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今天为了“见家长”,她还特意倒饬了一番,想到要见长辈,不好穿得太沉闷,米色大衣搭了一件深咖色毛衣,酒红色百褶裙和白色切尔西靴,今天穿得完全没有什么职场的锐气,浑身笼罩着“一团和气”。 严牧赶到车旁,看到戴着口罩的“肇事”女车主,和气地打了声招呼。 向野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个车主看起来不像是会刁难人的样子。 “这点小刮痕没事的,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严牧看完,觉得实在没必要追究。 “我得赔偿您啊,这补漆也得花钱,虽然您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是毕竟犯错的是我。” “真没事,我刚好有朋友在 4S 店,这点漆很容易补,找他帮个忙就行了。” “那……我现在急着上楼去赶一个饭局,如果您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给我。就刚刚那个电话。”向野又看了一眼时间,就剩几分钟了。 章恪文虽然不会催她,但是迟到真的让她自己很有犯罪感。 “刚好,我也要上去。”严牧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又不知道哪里眼熟,毕竟大家都戴着口罩。 饭点的电梯间里,人挤人挤人挤人,向野看云海餐厅就在四楼,索性决定去走楼梯,严牧看了一眼电梯前的人山人海,也跟着她走进了楼梯间。 两个人只是默默爬楼,并没有其他交流。 王鹤鸣把烟头按进垃圾桶上的石渣里,站到楼梯口的窗户旁,想吹吹风,散一散身上的烟味。 听见楼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瞥了一眼,看到了一步两台阶走上来的向野,还有身后跟着的安安静静的严牧…… “向野?”王鹤鸣对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怎么会? “向野?”严牧听到王鹤鸣嘴里蹦出的那两个字,视线立马从手机屏幕甩向前面那位女士的背影,语气更加意外地重复了一遍。 “王老师你好,车主您好,我现在赶时间,有空再聊,对了,车子的问题您随时打电话给我。” 向野上楼的脚步没有停下,三步并作两步,对着王鹤鸣说完,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严牧,两倍速丢下这几句话,拉开了楼梯口的门,就往云海餐厅的包厢走,根本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什么。 “您……?”王鹤鸣听到向野这你一下您一下的,有些莫名其妙。 “她真的是向野?”严牧一步跨了三阶,站到王鹤鸣身边,语调里居然蹿出了一些惊喜。 王鹤鸣缓缓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他:“您……怎么会跟她一起上来?” “您你个头!她刮到我车了,我就说感觉她很熟悉,但是戴着口罩我还真没想到,天呐,我居然真的碰到向野了?这也太巧了。”严牧的情绪明显有些起伏。 王鹤鸣刚刚有一瞬间,的确有被这两个人吓到,现在危机解除,他脚步轻快地又走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包厢。 这么多年,多少还有点意难平的严牧,回到包厢里自然忍不住跟大家分享刚刚这戏剧性的一幕。 “这叫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缘分来了不可挡。”彭志酬一张嘴,王鹤鸣又想给他泼盆水。 另一间包厢里,向野演技娴熟地和章恪文的亲朋好友们聊着天,言辞举止全是“准儿媳”的乖巧。章恪文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席间忍不住给她悄悄比赞。 谁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对彼此没有杂念就可以相处得友好得体。 章恪文全家人看到向野的第一时间,就欢喜得不行,从身高到长相,从学历到能力,再到席间的言行举止,家里长辈们互相递着欢喜的眼色,即便听到说向野比章恪文还大三岁的时候,万晓芳也是满脸开心:“女大三,抱金砖啊”。 章恪文奶奶拉着向野的手不肯撒开,老人牙齿掉落得没剩几颗,笑起来格外喜庆,对这个“孙媳妇”赞不绝口。 “见家长”的宴席比起同学的饭局,可浪费的时间更加有限,毕竟没那么多可发散的话题,也没那么多可掰扯的共同回忆。 杨卉被花友会的姐妹灌了点酒,只好给王鹤鸣打电话,让儿子去她的包厢拿钥匙,帮她把车开回家。 两母子正在包间门口递钥匙,隔壁包间里浩浩荡荡走出一行人,看到万晓芳挽着向野的手走出来的时候,王鹤鸣脑子里警铃大作:不是吧? “晓芳,你这是要回去了?”杨卉看着满面喜气的万晓芳。 王鹤鸣看着万晓芳挽着向野,走了过来,心里的疑惑和震惊全都堆在了脸上。 “这是我们恪文的女朋友,小野。” 万晓芳说出这句话,除了杨卉,坐在里面的花友会成员也纷纷凑上来,对着万晓芳的这位“准儿媳”送上溢美之词,现场的听众,只有王鹤鸣脸上写着“震惊且不开心”。 “哎呀,晓芳你真是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杨卉脸色微醺,但是赞美很真诚。 “小野,这是我们花友会的会长,杨阿姨。”万晓芳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欢喜。 “杨阿姨,您好。”向野一眼认出了杨卉,就是那天在九皋园艺基地碰到的“优雅姐姐”。 “什么时候办喜事一定要通知我啊,你们婚礼布场的花,我全包了。”杨卉倒不是假客气,花友会的几个好朋友,她确实很看重。 “办喜事那当然得叫你啊,花友会到时候我要单开一桌。” 王鹤鸣攥着杨卉的车钥匙站在一边,听着这些话只差把钥匙攥出火星子来。 向野只是乖巧地让万晓芳挽着她的手,认真听着、看着长辈聊天。 “鹤鸣,你也要抓紧咯,你妈妈也天天念叨你的大事呢。” 万晓芳转头拍了拍杵在一边的王鹤鸣,长辈的关心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王鹤鸣听到这儿快速瞥了向野一眼,只能苦笑回应。 “我啊可不指望他能给我找个这么优秀的儿媳妇,品行端庄,身体健康就行了。” “妈!你喝多了!”王鹤鸣听到“身体健康”几个字的时候,急急打断杨卉的话,他看到了向野脸上表情凝滞的瞬间,很快闪过,却足够明显。 杨卉的随口一句,却戳到了向野心里最在意的东西。 “小野呢?小野去哪儿了?”章恪文的奶奶在人群里找着向野,章兴国牵着老人的手,指了指正聊天的几个人。 “小野,回家啦。”老人的声音里,有着祖母对孙女的宠溺。 “好的,奶奶,我们马上过来。”向野爽朗地回应。 王鹤鸣突然觉得自己对她简直一无所知,本来就憋屈的胸口,仿佛又塞进了更多让人郁结的大石头。 “不耽误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啦,赶紧过去吧。”杨卉自然是识趣的。 “那我走啦,老太太对小野一见如故,一下没看到这就着急了。” “杨阿姨,再见。”向野打完招呼,和万晓芳一起往电梯间走了过去。 章恪文和向野的相视一笑,看在王鹤鸣眼里,简直是精神凌迟。 “妈,你叫个代驾吧,我喝了酒。”王鹤鸣把车钥匙塞回杨卉的手里。 “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杨卉觉得纳闷,虽然有些醉意,却也能察觉到自己儿子的情绪不太对。 王鹤鸣有些焦躁地回到包间,赵磊他们的话题还在围着向野转,提到了上次同学会喝酒的事,彭志酬又忍不住夸大其词。 看着眼前一直空着的酒杯,王鹤鸣猛倒了一满杯,烈酒入喉,仿佛天灵盖都要被冲开了。 “吃错药了你今天?从来不喝酒的人,今天这是为什么破戒了?”赵磊对着闷头喝酒的王鹤鸣,眼耳口鼻拧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一杯,两杯,三杯……不知道第几杯的时候,他的酒杯终于被赵磊抢走了,王鹤鸣听不清这群聒噪的男人在叫嚷什么,他不顾他们的拉扯,脚步趔趄地走出包间,下楼,打车。 “去哪里?”的士司机闻着后座的满身酒气,蹙了蹙眉头。 “澧岸……学府。”王鹤鸣还有一些仅存的清醒。
第38章 酒醉了断片,酒醒了翻篇 “向野……在吗?” 王鹤鸣浑身酒气敲开了 0801 的门,看着自己满脸诧异的学生夏瑜,只觉得脑子和眼皮都格外的沉,脚下却是轻飘飘的。 “王老师,你喝酒了?我姐,我姐她还没回来呢。”夏瑜看着醉醺醺的班主任,惊得都结巴了。 王鹤鸣转身,扶着墙走到自己房门前,喘着粗气,他没有开门,顺势在自己家门口的地垫上坐了下来,时不时用手掌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 借着醉意,他心里那些憋了一肚子的话,要等向野回来,不吐不快。然后等着等着……就歪头睡着了。 夏瑜和小绒蹑手蹑脚地给他盖了一条绒毯,她们俩也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王老师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向野从章恪文家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章恪文送她到停车场,一路上千恩万谢,才客气道别。 回澧岸学府的路上,向野接到了李弋的来电,满嘴的酒气似乎能隔着屏幕冲出来。 无非是问她身体好点了没?玩够了没?什么时候想回!DEA 都可以…… 向野只是由他念叨,配合着“嗯”、“好”、“再见”……像个没有感情的 AI,一通废话,然后就挂断李弋的电话,继续无缝接听夏成成的汇报电话。 因为夏成成过两天即将结束林樾“小跟班”的培训生活,林樾特意召集了一堆人给他办了个欢送宴,夏成成被大家灌酒灌了个饱。醉了也没忘记每天向大表姐汇报学习成果的本分,听夏成成说得结结巴巴,又哭又笑的,向野脸上露出一些欣慰,那一刻的她像个慈祥的长辈。 放了寒假,很多老师都回老家了,澧岸学府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停车场一排一排的空车位,让向野觉得格外舒阔。 电梯到了 8 楼,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了歪睡在门口的王鹤鸣,向野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命犯酒鬼,她蹲下推了推王鹤鸣,没有反应,然后决定先回家放下包,换身自在的衣服。 “姐,你看到王老师没?”夏瑜看到向野回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喝醉了吧他这是。”向野漫不经心走回卧室,换好家居服,卸妆,洗脸,刷牙,看这流程马上就要洗澡去睡觉了。 夏瑜看着冷酷的大表姐,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让他这么睡外面啊?” “走,小绒,我们俩给他扛进去。”向野抹了点手霜,撸起袖子,决定做一回好人好事。 毕竟之前打印方案、住院什么的,没少受人照顾,是时候投桃报李了。 “你有他家钥匙?”夏瑜满脸 CP 粉嗑糖的表情。 “他们家是指纹锁,拿他手指按上去不就行了。好好背你的书啊,别在那儿脑补些有的没的。” 向野举起王鹤鸣的右手食指按了一下,门开了。小绒情不自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门是开了,但是对于两个女性来说,一米八几的雄性大高个,喝完酒简直沉得要命,向野只好寄希望于 0801 的另一个微弱劳动力。 “夏瑜,快过来帮下忙!” 这一声猛烈的呼唤,把夏瑜叫过来了,也把酒意昏沉的王鹤鸣叫醒了。 “向野?” 因为她正半蹲着尝试用肩膀扛起王鹤鸣的右臂,所以王鹤鸣现在只要一扭头就能贴到她的脸,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向野触电般撒开手,站了起来。 小绒和夏瑜在旁边噗嗤笑出了声。 王鹤鸣挣扎着站起来,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云里雾里,他定定地看着她,靠着醉意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要随便找个人结婚……为什么……不能是我?” “OH ……MY…… GOD……”夏瑜忍不住小声惊呼。 目瞪口呆的小绒看向目瞪口呆的向野,目瞪口呆的向野看着酒意昏沉的王鹤鸣……听到王老师这让人猝不及防的表白,夏瑜和小绒识趣地手拉手往 0801 走,关上了门,忍不住透过猫眼继续看戏。 “王老师,你喝醉……” 向野话音未落就被王鹤鸣拽进了房间,房门关闭的瞬间,小绒和夏瑜在隔壁发出了小声的尖叫,嗑糖嗑到家门口,是挺刺激的。 喝酒壮胆看来是真的有效,王鹤鸣牵着向野走进客厅,把她按到沙发上,然后自己踉跄着坐到斜对面的藤编凳子上,胸腔在剧烈起伏,情绪在疯狂翻涌。 “……我喜欢你,从高一……到现在。”王鹤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垒在胸口的那堆巨石仿佛被抽走了几块。 向野收起了震惊的神色,满眼意外地望着他。 “我晚上去跑步是因为,高一…… 在学校门口,听到学校外面那几个小混混说……操场上有个女同学老是在晚上跳绳,他们要翻墙,要去……找你…… 我怕他们……吓到你……” “你老是把钥匙和眼镜落在食堂……和操场上,也不爱做课间操……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没听见你叫我,我从来不跟你打招呼,是因为怕打扰你,高考完了我也不知道你会去操场上……等我……那天涂老师他……只说你在医院,但是不知道你去了哪个医院,我只能一家……一家地找…… 大学的时候我去你们学校找过你,看到你跟李弋在操场上……毕业之后我也……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所以我……我当初当老师也是因为……我以为不会再遇见你了……你回来……我很开心……但是……你真的要……跟那个人结婚吗?” 王鹤鸣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攥着右边衣袖的袖口,虽然他低着头很努力在整理那些七零八落的心里话,但是依然说得语无伦次,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他才抬起头再看向她,虽然他觉得自己的上眼皮沉得快要贴到地上了。 向野早就已经听得泪眼朦胧,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有感激也有抱歉。 “我不会跟那个人结婚啊,我跟他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去帮他演一场戏。”向野撇去了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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