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他派了数名暗卫跟在郡主身后，确保她的安全。
他忍了半个时辰，心中的煎熬越来越甚，不想明早看见宁宁哭红的大眼，径自起身，想要去和她道歉，孟觉从殿外进来，面色十分沉重。
“王上，天子下发诏书，封齐王为摄政王，令其率四方诸侯平定叛乱，现下齐国安国宁国三国各集了二十万人马，向我国边境进发。”
周朝动荡分割了上百年，原先大大小小的分裂势力已经整合成了四大诸侯，以江国国力最为强盛，看来齐安宁三国是打着先除掉江国，再三国割分天下的主意。
江域走到桌前，手指划过边境长长的弧线，抬头，露出一抹森寒的笑：“一群乌合之众，江国沉寂已久，正好借此扬一扬国威。”
“你下去点兵，明日国婚后，孤要亲自出征。”
新婚后他就要离开，无法像寻常人家的新郎一样陪宁宁，江域心中愧疚，找宁宁道歉的念头越发迫切，他不欲惊动长公主，准备悄悄去宁宁的闺房。
因为明天要起早，乔宁不想耽搁半点时间，回来后倒在床榻上就睡，镇国长公主本来还有些担心，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
宁宁突然从宫中回来，肯定是和王上吵架了，结果这丫头半点没放在心上，王上可没她怎么豁达，若她所料没错，那人应该在宫里挠心挠肺呢。
王上虽然霸道自私，但在女儿面前却总是心虚气短，大大解了她被迫欺骗女儿的闷气。
但以她对王上的了解，那人今晚可能会来翻窗，她得做些准备拦住他，让他知道她女儿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绝不是打着趁机报复的主意。
江域没想到镇国长公主府的防卫一下子增强了这么多，但这对他来说也只是多费些心神，若不是不能伤那些侍卫，行动会更加轻松。
等他来到乔宁的闺房外，却见院子里灯火通明，镇国长公主正坐在宁宁的闺房门前，颇有闲情逸致地吃茶赏月。
他皱了皱眉，绕到屋侧的窗户前准备翻进去，那里正站着几个婆子，一个个精神抖擞，双目睁得比铜铃大。
看来未来岳母铁了心不让她见宁宁。屋内的呼吸声平缓自然，宁宁应该睡得正香，江域思索片刻，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镇国长公主面前。
他此去不知何时能归，需得让长公主进宫照看宁宁一二。
院子里的丫鬟看见一个男人突然出现，顿时想要尖叫，被镇国长公主止住。
两人谈了半盏茶时间，男人翩然离去，镇国长公主在屋外沉默良久，进屋看见乔宁甜美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口气。
战场上刀枪无眼，王上此番前去万一有个好歹……
但她是江国的公主，如此关乎江国江山的大事，她说不出劝阻的话。
国婚进行的颇为顺利，乔宁从鸡鸣起被人摆弄到下午，总算被送进椒房宫，累得整个人霎时瘫倒在床上。
屋内的侍女都被她打发出去了，正是补眠的好时机，本该在外君臣同乐的表哥却大跨步走进来，将她从床上扯起来，大力抱进怀中。
男人炽热的呼吸打在耳畔，乔宁莫名有些紧张，她一紧张就会出汗，棉柔馥郁的花香萦绕在两人鼻端，表哥身子动了动，下半身离她远了些。
乔宁知道他的用意，小脸红成了番茄。
母亲告诉她表哥就要出征了，让她尽量为表哥留个血脉，若是男孩，江国也算后继有人。
表哥估计也是这么想的，那她等会应该怎么做，要主动贴上去还是让表哥自己来。
江域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床上撒了花生桂圆，躺在硌人，清理掉再睡。”
乔宁呆呆地站在一旁，见他利索地整理好床铺，又拍拍里侧让她躺进去，随机高大的身子进了被窝。
男人的身体温度比她高，乔宁虽然和他亲近过几次，但躺在一个被窝里却着实新鲜，一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不小心碰到他硬邦邦的腰间，像被烫到似地急忙收回去。
脑子里的想法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母亲说第一次洞房会很痛，让她要忍耐，听表哥安排就行，那等会要是实在太痛，她能不能让表哥停下？
乔宁等了许久，旁边那人却睡得端正，等到她几乎要睡过去时，男人却突然侧身，抓住了她的手。
乔宁慌乱地心口直跳，感觉整个人要烧起来了，男人却没再动作，只是把她的手放到胸前，拍了拍，轻声道：“快睡吧，明天还要给外祖母请安。”
江域是过继的嗣子，本身和皇室的血缘其实很淡薄，但因太过优秀，先帝便力排众议把他过继到了自己膝下，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乔宁的舅舅。
但先前太后和镇国长公主打着让乔宁当王后的主意，所以一直以他过继前的辈分让乔宁唤他表哥。此刻称太后为外祖母，便是跟着乔宁的辈分来了。
乔宁心中感动，表哥怎么这么温柔，等会也会对她很温柔的。心中少了些害怕，忍不住期待起来。
乔宁睁着眼睛又等了许久，表哥都规规矩矩，倒显得她图谋不轨了，她气愤地捂住头，睡着时小嘴还是嘟起的。第二天白嫩嫩的小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向表哥的神情满是哀怨。
江域正在整理朝服，三军开拔还需半个月，这段时间内必须把粮草后勤准备大半，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歪头：“宁宁，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一贯表情冷淡，此刻微微歪着头，眼神没了冷凝之气，在乔宁的角度看来，竟有几分可爱。
可惜是个呆子。
她鼓了鼓嘴，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等表哥出门上朝，乔宁去甘泉宫给外祖母请安，进去后却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全是表哥的妃嫔。
乔宁都认识，却都不算熟，几人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乔宁简单说了两句，便坐到外祖母身侧，没注意到其中一个藕荷色宫裙的女子正悄悄地打量着她。
步履自然，眼下虽有两个黑眼圈却无承宠后的娇态，王后娘娘也没有被王上临幸吗？
第49章 王上表哥
藕荷色宫裙女子是宁妃, 在后宫中仅次于贤妃雅歌，贤妃被处死后，她在后宫一家独大, 尽管如此，她对王上依旧没什么想法。
或者说, 整个后宫除了贤妃雅歌，对王上都没有想法。
她们进宫的方式都不同寻常：宁妃是江国大将军之女, 跟着父亲在沙场征战数年, 贤妃进宫后，为监视贤妃, 宁妃才入了宫，贤妃身死, 她本来要回归军营的。
她在抓捕贤妃势力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如今只好在宫中养病，错过了此次出征。
钱婕妤和李昭仪都是王上培养的暗卫, 赵昭容擅长经商，情郎在齐国做细作, 她负责借着商队为情郎传送情报。
简而言之, 王上后宫的四位妃嫔都不是真的妃嫔, 但她们以为凭着王上对毓宁郡主的重视, 应该是真的想娶她做王后才对。
王后娘娘这么一个娇美精致到极致的美人儿，那皮肤嫩滑的连她这个女人都恨不得抱进怀中爱怜一番, 王上却能忍住不碰，难道真的有隐疾？
宁妃和另外三妃对视一眼，对江国的传承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乔宁不了解这些, 只觉得后宫的四位姐姐为人都很好, 宁妃擅长投壶耍剑, 钱婕妤和李昭仪虽然话不多，但在她们身边却颇有安全感，赵昭容性格幽默风趣，会很多好玩的东西，总能逗她开心。
她深深地佩服表哥，有这么四位知情知趣的美貌妃嫔，她住在建章宫期间却从没见他宣召过她们，可见表哥是多么坐怀不乱。
乔宁没有表哥的自制力，她喜欢四个小姐姐，经常去找她们玩，天色晚了就在她们宫中就寝，四位妃嫔也很喜欢这个香香软软的小王后，一时间后宫竟然前所未有的和谐。
镇国长公主看不下去，她对王上的后宫妃嫔始终怀着戒心，见女儿和她们过度亲密，担心她被骗，便决定带她出宫去皇庄玩。
皇庄在王都外，乔宁之前也去玩过，这个时节正是桃杏结果的时节，皇庄荷塘中的鱼儿甚是肥美，特别适合烤着吃，野鸡的味道也不错，皇庄的侍卫们还捉到了一只野猪，乔宁吩咐厨娘做成肉干，准备给表哥送去。
边疆物资稀少，可别把表哥饿瘦了。她可真是个体贴的王后。
许是皇庄太过静谧，乔宁有些睡不着，在侍女们的陪伴下出门散步，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乔宁走过去，看见地上蜷缩着一个女子，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叉着腰，抬脚重重地提到她瘦弱的身子上。
女子闷哼一声，却不求饶，婆子们越发生气，又重重踢了她几脚，打算把她捆了交给总管处置。
凝香见这几人的行为实在不像话，王后在这呢，这些婆子的举动实在太过粗鲁，沉声咳了一声。
“王后面前不得无礼。”
婆子们回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急忙忙跪下行礼，一个最胆大的婆子见王后娘娘抿着嘴好像有些生气，急忙辩解道：
“娘娘，这丫头偷吃膳房的食物，还是专门给您准备的雪燕银耳羹，我等才教训她的。”
小丫头深深跪在地上，瘦弱的她在膀大腰圆的婆子对比下显得尤为可怜，她声音软弱无力，像是饿了很久：“娘娘恕罪，奴婢也是饿得狠了……”
乔宁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让小丫头抬头，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引入眼帘。
这是谁？虽然穿着低等丫鬟的服饰，但皮肤白嫩，手上虽然很多伤，却没有低等丫鬟常见的厚茧，更像落难的千金小姐。
她看向凝香，凝香轻声道：“这是华家的小姐，华家和乔家谋反，男丁被尽数处死，女眷有的充进了教坊司，有的被各大公侯府邸要走，想来华小姐是被分进了皇庄。”
凝香垂头，之前在长公主府见到的华小姐温和秀美，皮肤红润有光泽，身上的长裙是极其稀有的烟霞锦，产自西南，只进贡了三匹，王上全部给了王后娘娘。
华小姐却公然穿着烟霞锦出席宴会，生怕别人不知道华家在西南势力强盛，竟让西南知府阳奉阴违，截留贡品进献华家。
且她身上的裙摆很长，拖了很长一部分在地上，旁边许多贵夫人们都露出心疼的神色，华小姐却一脸淡然，仿佛如此珍贵的烟霞锦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华诗趴在地上。昔日高傲的故人如此落魄，大多数女子看到这一幕都会插手。
怜悯也好，借机展示优越感也罢，只要能让她接近王上的心尖子，她不介意把自己弄得更凄惨些。
边境战况胶着，这位王后可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是用的好，江国就此覆灭，她逃亡齐国的爹爹就能立下大功，她会重新成为周朝顶尖的贵女。
华诗抬头，面前的女孩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裙，莹润白皙的小脸在月光上仿佛在发光，气质软绵绵的，没有半分王后该有的气势，华诗心中笃定，膝行着上前几步。
重重叩首：“王后娘娘，奴婢对父兄的行为实在不知情，求娘娘怜惜。”
鲜血从额头滑落，华诗脑袋有些晕，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乔宁说话，她微微抬首，视线落在那双镶满珍珠的小鞋上。
据乔画说这位娇贵的王后心地极其柔软，小时候乔画欲处置一个做错了事的奴婢，被乔宁看见，竟不惜用一套珍贵的红宝石头面来换那个奴婢的性命。
奴婢卑贱，那套红宝石头面能换上百个回来，乔画做了桩一本万利的生意，背地里不知对着华诗嘲笑过几次乔宁的愚蠢。
难道是看见她太过凄惨，一时间震惊地无法接话？
前方的小脚动了，却转了个头向前走，华诗不可置信，又磕了个头，声音哀戚：“王后娘娘，求您救救奴婢，不然奴婢就要被磋磨死了。”
那双脚的脚步却半点没停，华诗被几个婆子架着，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会？她不是心软好骗吗？怎么会如此无情？
乔宁不知道华诗复杂的心思，她面对陌生人总会有些害怕，尤其是目的性很强的陌生人，不巧，华诗便被归为了此类。
那位小姐虽然表情可怜，眼中却带着极强的欲望，且听母亲谈起过，华家和乔家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华诗被几个婆子教训了一顿，拖着剧痛的腿踉跄地回到房间，主子果然正坐在房间中央，脚下卧了只体型巨大的狼狗，袖口窄小的江国服装穿在他身上少了利索，多了几分的风韵雅致。
她双脚一软，直直跪在地上。
“王子恕罪，我没法接近乔宁。”
齐临摩挲着手中的机关球，对这个结果完全不例外。
江域警惕性极高，作为他的王后，即使乔宁本身天真单纯，他也会为她安排好，所幸他早已备好后手。
他起身，阳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美人香，真是最好的追踪标志啊，神女降世，理应佑我大齐才对。我在江国待得太久了，收拾东西，立刻回齐国。”
王后练字期间，凝香走出屋内，和镇国长公主汇报了刚才的事，镇国长公主沉思片刻，召来侍卫长，低声道：“华诗的出现太过可疑，你去查查，尽量不要惊动皇庄的管事。”
皇庄选人的严格程度仅次于王宫，华诗一个罪臣之女按理不可能被选进来。
一定有阴谋。
镇国长公主豁然起身，决定立马带着女儿回到王宫，屋外却传来一阵厮杀声，她脸色大变：“有刺客，快去保护王后！”
刺客如流水般涌进，几人带来的侍卫挡在外面，但今天的刺客格外勇猛，人数似乎超出皇庄刺客和暗卫的两倍，很快便撕开一个缺口，朝里屋奔来。
两人带来的暗卫迎上，暂时将刺客挡住，镇国长公主注意到一些刺客的刀锋竟带着浅浅的弯钩，砍到人身上就能带起一片血肉。
只有齐国耗资无数培养的天卫才用这种弯刀。
看来齐华两家的消亡把他们刺激得太过，看着架势，估计动用了所有世家和齐国在江国的百年经营。
前线正在关键时刻，他们一定是想抓住宁宁来威胁王上！
眼看着她们的人一个个倒下，镇国长公主越发焦灼，乔宁也听到了声音，立即跑出来，拉起母亲就跑。
表哥临走前猜测她可能回去皇庄玩，给了她一张图纸，上面标注了皇庄的几条密道，叮嘱她一定要记牢。
乔宁对表哥、母亲和外祖母的话一向记得牢牢的，虽然图纸上的地道蜿蜒复杂，她还是努力记住了，若记得没错，前面假山就有一处地道，正通向南城门。
南城门守将是孟家的旁支，孟家主枝嫡子孟觉是表哥的心腹，乔宁觉得从南城门进城应该没问题。
表哥对王都控制力极强，进城后就一切好说了。
因为身上烦人的气味，她还随身准备好了臭草，让凝香分给侍卫在庭院各处都撒一些，不一会院子中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味。
皇庄的侍卫和暗卫们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继续迎敌，刺客那边因为猝不及防，不甚晃了晃神，立刻被斩杀，汹涌锋利的进攻气势瞬间短了一截。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只狼狗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坚定地朝假山那边跑，跑了几步却突然停下，开始在原地转圈圈。
一个侍卫正好倒下，狼狗一个趔趄，摔了个四仰八叉，鼻尖正好倒在一堆臭草上，爬起来后眼冒金星，完全失了方向。
齐临终于维持不住阳光的神色，怒极反笑：“江域从哪弄的这东西？他也不怕弄臭了他的香美人！”
暗道封闭，臭味比外面还要熏人数倍，镇国长公主表情扭曲，拼命向前走，想尽快摆脱臭味，见女儿表情淡定，咬牙道：“你从哪弄的这东西？”
不用猜也是王上给的，但她很想知道，王上为什么会给宁宁这种东西。
这个味道能洗掉吗？她好好一个香女儿，难道要变得臭不可闻？王上就不会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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