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台也在,不过放在楼上了,今天这个场合,它的任务不是打字。” 梁桉一了解狄玥的喜好,知道她对哪些物品会喜欢、留意。 比如那台老式打字机,如果它不在,她一定会在它以前放置过的地方驻足。 他像猎人,默算好她的行为,然后等她触纶。 果然,狄玥站在那个位置,视线被声音吸引,歪了些头,等着台小机器,一点点吐露。 那东西有些像超市里的小票打印机,慢吞吞吐出纸条。 纸条被她好奇拿起,带着刚打印好的淡淡温度,上面只有一句英文: Marry Me. 不难看懂的。 可狄玥拿着纸条,像是没反应过来,看了良久,才讷讷转身。 窗外细雨霏霏,茶几上摆放着两颗佛手柑,散发出淡淡的果香。 静夜中,梁桉一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一枚钻戒。 在这个熟悉又舒适的空间里,梁桉一似有些许紧张,舔了下唇,才开口。 他说:“狄玥,嫁给我。”
第43章 2015.5(4) 真的很灵妙。 在狄玥好想要嫁给梁桉一的时候、在她为草率的求婚计划泡汤而扼腕的时候,梁桉一像是听到她的心声。 他先她一步,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惊讶、怔忡、兴奋、幸福...... 似乎多少形容,都无法描绘狄玥此刻的心情。 过去他们也有过默契的时候,狄玥只敢用“向下兼容”来形容。 可在此刻,很多很多曾经不敢相信的词汇,统统涌入脑海,她真切地感觉到“灵魂共鸣”“心灵契合”“心有灵犀”...... “梁、梁桉一,你先起来。” 狄玥把梁桉一拉起来,激动到甚至忘记回答他,也忘记接下那枚戒指。 “你,坐在这里,别动,别动啊”,这样叮嘱过后,她满客厅蹀踱,手忙脚乱地搬来沉重的黑胶唱片机,又去翻找出小野丽莎那张黑胶。 哪怕再激动,播放黑胶唱片时,动作也不得不放轻放缓,免得伤到唱针或唱片。 在这样的小心翼翼里,狄玥反而逐渐平静下来,唱针放在相应位置,她按下播放键。 黑胶唱片转动,《Fly me to the moon》舒缓的旋律,自音响中缓缓流淌出来。 午夜的安静被打破,染上浪漫情调。 狄玥抬眼,看见梁桉一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又开始心慌,硬着头皮装淡定,不讲自己要做什么,只吐口说:“再等一下,马上好,马上就好的......” 狄玥熟悉梁桉一的那些收藏品。 她曾在柜格上发现过一枚很精致的金属物品,问过梁桉一,才知道那是火石钢轮打火机,也是年代久远的产物,产自英国。 她当时很新奇地把它拿在手里,边抚摸上面繁复的浮雕花纹,边继续发问,问他又不抽烟,为什么要买打火机。 梁桉一说是在某间中古店里发现的,看着挺有意思,和几样其他物品一同收购回来的。 他玩笑着:“万一哪天升值,我们赚了。” 那是狄玥以为他们是“长期关系”的时候,他说“我们”,她着实为了那样温馨的代词而心悸过,却未想到,他们现在真的成了“我们”。 此刻,狄玥拿着她的手持烟花起身,顺利找到那枚打火机。因为陌生,尝试几次才成功擦出火焰。 “梁桉一,其实、其实今天,我也想和你求婚的。但我准备的东西太少了,只有一点蜡烛和烟花。你没回来时我认真计算过的,房子再过几年,我也买得起的,只是可能没有这么大,也不能全款,要先付首付......” “呲——”,终于生疏地把烟花点燃,暖融融亮晶晶的一小团,花火璀璨。 狄玥把它递到梁桉一面前,声音忽然哽咽:“你......愿意娶我么?” 烟花迸出灿烂星火,安全起见,梁桉一把它举到一旁,才单臂拥她入怀。 燃灼飞散出淡淡烟气,他的怀抱令人安心。 狄玥指间一凉,感应到金属圈环特有的触感,戒指被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梁桉一说,愿意至极。 后来他们再聊起这天,梁桉一坦言,其实那天他没准备好要求婚,还计划着要定些鲜花,布置布置再行动。 可他回到出租房,看见狄玥蜷在沙发上时,忽然就什么都忍不住了,冲动地把人带到新房子这边。 他说:“那大概是我抑制不住的一往情深吧。” 狄玥那天又哭了,接吻时唇都是抖的。 事后,她用指尖一下下戳梁桉一的胸膛,问他,他们要结婚了,怎么他那天一点都不激动的? “冤枉我。” 梁桉一说,自从他父亲离世,生活若淡若疏,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格外开心的事情。 但她那天答应求婚,确实令他狂喜。 谁说他不激动,他整夜未眠。 “真的?”狄玥有些不信。 梁桉一笑着:“真的,3点钟时你打鼾我也听见了。” 说完,被狄玥扑过去,死死捂住了嘴:“你才打鼾!” 片刻后,又心虚地问,“真的吗?我真的打鼾?一定是姿势不舒服吧......我怎么会打鼾呢......” “没有,逗你的。” “哼!” 两人如同孩童般打闹,绕着餐桌追逐,狄玥假意跌倒,捂着脚踝哼唧,梁桉一果然不跑了,过来把人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搬一块玻璃。 他问她哪里痛,狄玥说心好痛,梁桉一你居然不让着我,跑那么快。 说完一口咬在他肩上,梁桉一“嘶”一声,眉心也敛了起来。 狄玥第一次做这么跋扈的举动,见他反应如此,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下嘴没轻没重,把人咬坏了。 她挣扎着从梁桉一怀里跳下来,慌了手脚:“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我咬着你筋骨了?” 这姑娘真当自己铁齿钢牙呢? 梁桉一憋笑,学她之前的样子,捂着胸口,也说心好痛,她居然咬得那么用力。 战争升级。 两人从客厅闹到床上,最后到浴室里,打闹变成了缠绵,他们在热水浇淋下热烈拥吻。 新房子的装修上,梁桉一要求比较高,环保等级都是E0级,又通风过一个月,已经能够入住,于是那阵子,两人经常在忙着搬家。 狄玥把她那些小物件,放进新家里,同梁桉一的物品摆放在一起时,有种说不上来的踏实。 像水鸟,于汹涌中找到浮憩之处,如此心安。 到5月底,最后一次搬运结束。 狄玥倒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藏不住心里那点愉悦的急切,扭头问梁桉一:“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 梁桉一笑笑:“我尽快准备,6月怎么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6月很好呀。 可是有一点很犯难,狄玥憧憬婚礼,却又没参加过两次,对这方面缺乏浪漫的想象力,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被梁桉一问到,她也答不上来,绞尽脑汁,又搜索了一些视频,发现婚礼分好多好多种,什么中式西式,什么室内室外,越看越觉得自己不懂,只能寄希望于男朋友。 毕竟梁桉一是作词人,是艺术行业的,而且他真的很浪漫,让他谋划,总不会有错的。 所以狄玥反问梁桉一:“那你呢,你期待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有你在的。” “......” 狄玥抱住头:“完了梁桉一,你怎么也没个想法,要不然我们求助求助朱笛或者唐良?” 那天是5月31日,星期日。 凉城难得晴朗,天空湛蓝,浮云朵朵,呈波状流动。 微风拂动窗边风铃,叮呤当啷。 梁桉一凝睇狄玥良久,忽然偏头吻过来。 正经事没能推进,反而是狄玥的裙摆,被推到腰际。 懒人沙发纵容了一切,只有填充在其中的豆状颗粒,偶尔发出“沙沙”声。 再醒来已是黄昏,手机震动声接二连三。 狄玥懒在床上,开了扬声器接听电话,朱笛欢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像个八卦小报的记者,扬着调子问她:“你好呀准梁太太,请问你和梁先生何时开始的同居生活?近期有没有成婚打算?婚后要几个孩子?名字有没有提前取好?......” 狄玥被闺蜜逗得蒙在被子里笑,让朱笛不要闹了,好好讲话。 于是朱笛说,主要是想要问问梁太太,他们什么时候请她吃乔迁宴。 “嗯嗯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哦梁太太?” 她一口一个“梁太太”,叫得狄玥耳根发烫,实在难以冷静,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那就下周末,我要吃鱼!” 这个当然没问题,凉城的江鱼在5、6月份最是肥美,鱼籽满腹,吃煮锅时还可以单独加一份鱼籽肠来吃。 真是越想越饿,而且她刚刚消耗掉太多体力了。挂断电话,狄玥重新穿好裙装,下楼去找梁桉一。 他们在楼梯上相遇,他说估摸着她快醒了,所以上来找她,带她出去吃饭。 他身后是他们的家。 客厅留了一小块空间,梁桉一还记得她随口的一句喜欢兔子,说那是留给她以后养兔子的用的。 狄玥一时动容,扑进他怀里。 “听到朱笛和你通话,刚刚她叫你什么?” 狄玥脸红了:“梁太太。” 梁桉一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伸出手,也这样称她:“梁太太,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她伸出戴着钻戒的手,很不好意思地搭上去,点点头,小声答应:“走吧。” 卧室窗子敞开着,绿植叶片随风摆动。 狄玥脸上红晕未消,她看向窗外,凉城新城区的街道马咽车阗,街灯一盏盏亮起,照亮麟麟江水。 她想起2014年2月那段时间,燕城总是雾霭沉沉,幽霾尽染的天色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阵子她情绪时常失控,落泪次数多到超出想象,但又出于自救的本能,总希望紧紧抓住些什么。 走进梁桉一家那天,天气不算好,也是那样阴沉。 霾色中,他所在的那栋大楼,如同海市蜃楼,楼身近半都幻化成虚影。 当时她只期望借他一缕东风,在她如同死水的生活中,掀起一丝生机的波澜。 那是一个有可能的夜晚,一切都可能发生。 她以为她会得到短暂、轻浮的欢愉。 却没想到,意外地得到爱、学会爱。 “梁桉一。” “嗯?” “我们会永远相爱吗?” “当然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 番外写写狄玥与梁桉一的日常,不日更,大概每周一两次。 感谢喜欢,鞠躬。
第44章 番外-1 【2015.6.凉城】 回首2015年的6月份,整整一个月,车马纷沓,周遭异常欢腾,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与友人们联系得也十分频繁。 而这些热闹,全部都是因为狄玥和梁桉一,婚礼在即。 - 狄玥记得5月31日那晚,他们在外面吃过凉城特有的鱼锅,回家路上,是她来开车。 发动车子前,她认真如科目三考试,调整座椅、后视镜,系好安全带,紧绷着开口询问:“梁桉一,你准备好了么?我可要开始了......” 梁桉一倚在副驾驶位,握了握她的手,出口全都是能让人宽心的话,叫她慢慢开。 “别怕,我陪你呢。” “墙头细雨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小雨滴答、街道濡湿,两侧商户燃着灯火,点亮洼涔,也点亮沸潏的江水。 狄玥车技有限,只维持在二三十迈,速度慢,路两侧的景色清晰可见。 不知是谁家店铺门口挂了鸟笼,几只娇俏的小雀在笼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搅聒夜辰。 默念着交规,狄玥一路异常紧张,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车驶回小区,倒车入库。 她松了口气,下车便柔若无骨地倒进梁桉一怀里,无意识撒娇:“终于到啦!” “刚才那个路口好窄,转弯时我掌心都在流汗的,还以为会把车剐花,居然能顺利通过,真是幸运......” 他们十指相扣,一路聊着刚才驾驶车子的话题,乘电梯上行。 那天是正式乔迁的第一晚,狄玥当然兴奋,看着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她忽然想到,好像她人生每一段重要的试飞练习,都有梁桉一的参与、陪伴。 也许,这就是“伴侣”的意义? 原来“伴侣”是这样温馨浪漫的词汇呀。 也是在她这样幸福地自忖时,梁桉一忽然开口,他同她说起,方才在店里吃鱼时的一帧画面—— 鱼锅店里老风扇转动,鱼鲜味道弥满空间,又被风扇吹散。 灯光下,狄玥发丝落了一缕,挂在脸侧晃动,大概是痒,她抬手把它们拢去耳后,随后,用筷子尖去挑鱼刺。 鱼块刚从滚沸的锅子里捞出来,冒着热气,细刺在灯光下呈透明状。 她挑得认真,蓦然抬头,撞上梁桉一的目光。狄玥马上笑得眼睛弯弯,扬扬手里的筷子,问他,梁桉一,我帮你挑鱼刺呀? 鱼锅加了辣椒,她喝一口冰镇饮料,唇色嫣红,喋喋不休地推销着,说自己很厉害的,学校手工老师都说她精细动作很好,手很灵巧。 “手工老师说,日后万一她有事请假,我代课教孩子们手工,都是能做好的呢!” 梁桉一其实好久没和别人共同食过鱼。 小时候三口人围坐在一起吃鱼,已经是太久远太久远的记忆。 在店里,隔着鱼锅的热气腾腾看狄玥时,梁桉一说他好像突然懂了一个词。 虽然此前在歌词中,他不泛听过,甚至自己也曾运用过,但好像今天晚上,才刚刚懂得。 狄玥心跳迅疾,砰砰砰砰。 直觉在刚刚的某一瞬间里,他们一定有过灵魂共鸣。 “是什么?”她问。 果然,梁桉一说是“伴侣”。 “梁桉一,太神奇了,我刚才也在想这个词的,就在刚刚!伴侣!” “是么?” 梁桉一垂眸浅笑,在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拉着她的手走出去。 他单手去按指纹锁,另一只手臂揽过狄玥,扳了她的下颌,然后偏头,吻她的唇。 气息交错,心跳与心动,也是共鸣的。 回家后,他们换掉沾染鱼汤香气的衣服,穿上面料舒适的家居服,倦懒地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 空调风吹散初夏的潮热,梁桉一拨通了唐良的电话。 狄玥捧着脸,很高兴地想: 梁桉一之前说,为她答应求婚的事情,曾整夜未眠,现在想想,一定是真的。 他们决定6月结婚才几个小时,尽管梁桉一面色如常,但狄玥已经发觉,他似乎按捺不住,要把好消息告诉朋友。 越洋电话被接通,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梁桉一声难得喜形于色,唇角勾着笑意。 他告诉唐良,他和狄玥准备在6月结婚。 唐良大概还未睡醒,打了个呵欠,困悴地道着恭喜,随后又是一声呵欠,并在呵欠余音中,问梁桉一,你们说的6月,是明年6月还是后年6月? “今年。” “哈??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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