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而冰凉,有着一种雪山空气的清透感,又仿佛一汪望不尽的深湖。 青女个跟着小厮穿过木廊走进一个房间,小厮把人领到后还热情询问青女要不要用晚饭。 青女早已辟谷无需用膳所以拒绝了,那小厮显然还不死心。 “那姑娘可要热水?” 青女看向屏风后露出的一角红木浴桶边,虽然身上清爽衣衫洁白,但她总觉得肌肤上依然有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冰冷滑腻感,就算她之前施了几遍除尘咒,但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让她浑身难受。 “要。” 青女不自在的侧了侧脸。 小厮殷勤应声,不过几柱香的时间就把热水装满了浴桶。 “姑娘……” 那小厮拎着桶欲言又止,青女转头静静的看向他,那小厮被她的神色看的压力剧增,但还是硬着头皮期期艾艾道: “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卧床老母,下有一岁嗷嗷稚儿,家中生活艰难全靠小人一人养活,求姑娘可怜可怜我这艰难人吧!” 恰在此时对面客房门开,端着饭的小厮将饭递进之后主人家丢了几个铜板给小厮,小厮一边喊着‘谢谢大老爷’一边兴高采烈的将铜板藏进兜里。 青女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默默拿出一块小碎银丢给小厮,那小厮看到碎银几乎不敢相信,等到确定这是银子后激动的满脸通红。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说着还想磕头,他做工以来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打赏,想到家中老母稚儿不禁热泪盈眶。 青女阻止了他的行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出去。” 那小厮连忙离开,离开前还贴心的合上了门。 等确定人已经走后,她才锁上门抬步走向屏风之后,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带摩擦声,衣衫被主人褪下挂在屏风上,白皙的指尖轻轻撩过温热的水面,伴随着涟漪一双玉足缓缓踏入水中…… 哗啦哗啦的水流的声在安静的房内回荡,青女闭目靠在浴桶边思索。 圣女在东洲出现过,东洲的范围过于庞大,据门内分析最有可能的地方是肃州,恰好肃州也是距沧澜河顺流而下的第一座城池,本来计划是去肃州,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到了甘州…… 她闭目思索时指尖无意识的划过水流,在水流无声的旖旎中一道冰冷滑腻的触感忽然出现轻触她指尖,甚至还若有似无的从她手背滑过,青女猛的睁开眼看向水中,水依然干净清澈一眼望到底。 她悄无声息的伸出手握住一旁短剑,不动声色的将剑拖入水中。 随后她也许觉得是错觉,又重新闭上眼睛靠了回去 过了几息,冰凉滑腻的触感又出现了,那东西似有似无的从她的脚背划过,那冰冷的触感轻的微不可察,而这次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放肆的顺着脚踝划向小腿,最终在即将触碰到腿根前被一把短剑斩断。 青女神色冰冷的看向依然清澈的水,声音冰寒。 “滚出来。” 水面无波无澜。 ——哗啦 她起身跨出浴盆拿下挂在屏风上的衣衫穿戴整齐,转身出门让人把水处理掉。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室内光线昏黄点着烛灯, 小厮们连水带盆的将桶搬走。 青女走向桌子拿起茶壶倒了杯水,莹白的指尖轻轻捏起茶杯,她似乎在就着烛光安静的欣赏它的瓷白。 然而事实是她在透过杯壁的反光悄无声息的观察四周, 杯壁扭曲的画面并不能阻止她的视线,青女轻轻转动着手上的茶杯, 茶杯映照出身后床榻, 再缓缓向右移动是雕花木屏风,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她垂眸放下茶杯酌饮, 室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因为太过于安静而导致连隔壁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真的死了?” “可不是, 听说被拉出来丢到乱葬岗去了,据说身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了,脸都脱相了, 有人剖开看那皮子底下只剩一具骷髅了,一丝肉都没有!” “——嘶。” “一代名角,可怜了, 这是招惹了什么东西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说莫不是真惹了邪祟?” “小棠兰前日被柳府请去为柳家夫人贺寿唱曲儿, 这才过一天就死了, 你说这会不会和柳府有什么关系?” “……不会吧,不过说起来我大婶家的二侄子就是柳府的管事, 据说这些天柳府一直在买下人,这都半个月了还没见齐的, 看这架势少说也有几百个人了,这几日进去的就没见出来的。” “这柳府是什么吃人的地儿吗?” “谁说不是呢, 这甘州都在传闻柳府养了一只吃人的妖物呢!” “胡说八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妖物呢!” “……你莫不是忘了粼江大人……呜!” “快快住嘴!那是护佑甘州的神灵!你真是狗屎糊不住嘴, 你以为祂听不到你说话?!” “可是粼江大人为什么不管柳府的事呢?” “你当粼江大人闲的没事什么都管的长舌妇吗?呸呸呸!河灵大人在上吾等都是瞎说的!瞎说的!大人莫要怪罪……” 伴随着俩人的忏悔声隔壁渐渐没了声响,听上去心有余悸不敢再说了。 青女敛眉拿起茶杯准备一饮而尽,然垂眸间无意扫过杯中,霎时举杯的动作猛地僵住,下一刻水杯被人粗鲁的摔在地上,清水撒了一地。 她唰的抽出短剑看向四周。 又来了。 青女这一刻才真正确定自己是招惹上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从她进城以来就一直跟在她旁边,虽然看不见但却无孔不入。 是什么东西…… 青女边警惕观察四周边思索。 她每次得以窥见他时都与水有关。 水……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双冰蓝色眼睛,深蓝的河水中,滑腻冰冷的触感,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青女这一切是从那天落水之后开始的。 ……是水妖 不,不对,不是水妖。 她想起迷蒙中感受到的纯洁力量,那纯粹的力量强大而深邃,比起她曾经见过的圣女的力量还要强大,如果说圣女的力量是湖水而连绵不绝,那她当初在水里无意试探的力量就是广阔的大海而深不可测。 在大陆之上,也会有这么强大的问道者吗? 圣女是最接近仙的存在,那么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人是否早已超越仙的境界,乃至是神明般存在。 神…… 青女想到中州大陆上被人直接称之为神的某一种存在,河灵。 九层之台旧籍对河灵的解释是山河孕育的地域灵,依使命而生,命尽则终。 他们生而强大,庇护地域生灵是山河给予他们的使命。 中州大陆的人对于问仙者的存在抱有怀疑,更多的是不相信,但他们对于河灵的存在却接受良好。 明明河灵本质上是比问仙者更难以解释的存在。 众所周知河灵的使命是护佑庇护之地的生灵,祂们虽然被人类赋予美好神圣的意义,但本质就是高于人类,祂们强大而神秘,对庇护之地的生灵和蔼善良,对于侵犯者却毫无情理可讲。 护佑甘州的河叫粼江,她一开始想是否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而被粼江的河灵盯上了,但随后转念一想她当初落入的河是沧澜。 更主要的是,她曾在沧澜河底见到过祂。 没错,她几乎已经确定她当初见到的是沧澜河灵。 庇护地域的河灵向来不喜欢去其他河灵的地界,一来力量会被压制,二来大家不熟。 但如果按照地域来算沧澜河是天下江河之主,祂的支流遍布中州大陆,所以根本没有力量压制之说,因为整片大陆都归属于他的护佑之内。 她被盯上了,还是最强大的沧澜河灵,这让青女无端产生某种压力,所以周遭莫名出现的事情也有了明确的解释,河灵在警告她,就算是在凡人居住之地,问仙者也要安守本分,不要轻举妄动。 对此有了正确的理解后青女心里基本有了底,她警惕自己不要轻易动用术数,甚至在休息前像普通的甘州子民一样在房间西面点上三柱香。 沧澜河源头在西极之地,人们理所当然的以为沧澜河灵也发源在西极,往西方上柱香也表示了对沧澜河的尊崇与敬重。 上好香之后青女安静的观察了三柱香的燃势,在发现三香并齐无高低之见后霎时松了一口气。 沧澜河灵接受了她的示诚。 夜晚熄灯后,青女安静的盘腿坐在床榻之上,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三柱燃烧的香忽然明明灭灭的以极快的速度燃尽,燃烧中产生的白烟飘至半空却被拦腰而断。 空中飘荡的檀香中开始隐约间夹杂进几缕清泠的凉气,慢慢的冷香压过檀香无形中包围住榻中闭目的女子,那女子本来清浅的呼吸开始渐渐绵长,意识缓缓堕入黑暗。 就在此时,她的肩上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那双手慢慢将她环住往后牵引,一道从浅至深的影子在她身后浮现,那影子低头靠在她颈侧,鸦青色长发如水似的滑落与青女的青丝隐隐相缠。 待到怀中之人彻底沉睡,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他冰蓝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这张淡然沉睡的容颜,仿佛怎么都看不尽。 恰在此时,怀中人沉静的脸上忽然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嫣红,她似乎感受到了某种牵引,就算在沉睡也下意识的靠向那不断吸引自己的方向。 河灵结契之后伴侣之间就会产生灵魂的吸引,两者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对方,感受对方的气息,并且不断的想要亲近伴侣以平息渴求。 江河山川中诞生的神明聪明的理解了人类的循次渐进,最终还是忍不住渴求的想要再次触碰她。 怀中的人面容微霞,她似乎在渴望什么,却因为沉睡而只能难耐蹙眉。 苍白冰凉的手轻轻抚过平她的眉间,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在悄无声息的浮现某种深沉的思绪后又随之掩在垂眸间。 “嗯……” 青女忍不住难耐出声,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水深火热中,急需要凉意驱散,但她有并不满足于这点冰凉的触感,她甚至无意识的一把抓住脸上的手,侧脸断断续续的摩挲着掌心,唇间有意无意的触碰那苍白的指尖。 她的动作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浮现出更深的眸色。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扶起怀中人,轻轻低头唇齿相抵。 渴求得到慰籍那一刹那,俩人皆喟叹,随之愈加沉沦。 作者有话说: 青女(一脸深沉):他在警告我。 某路人男主:……
第五十九章 翌日天一亮, 躺在床上的女子眼皮微动,随之倏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惊疑不定。 青女记得昨晚她在床上打坐调整,并没有睡觉的意图, 可今日一早她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初初转醒。 普通人或许离不开睡眠,但问仙者却不同, 他们早已用打坐代替了休眠, 青女从七岁以来就没有睡过觉, 她更不可能在这里睡觉。 床上的女子垂眸, 她刚准备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然而双手动作间天蚕丝制作的衣袖顺着皓腕滑下, 腕间一道红色的淤青赫然落入她的眼帘,她神色一凝。 红色的淤青环绕皓腕,看上去像是一双手从紧紧握住手腕导致血液不通而留下的痕迹, 这道痕迹看起来可怖却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痛意,若不是袖口滑落她根本发现不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女一把掀开被子, 随后伸手撩起小腿裙摆, 果不其然脚腕见也有几缕红痕, 但却没有手腕颜色深, 倒像是什么东西顺着滑过留下的路径,而那几缕红痕最终隐没在裙摆深处。 见此她面色愈加凝重, 继而放下裙摆起身走到一旁的妆台,天字一号房配备的妆台铜镜足矣让青女站着也能平视自己, 铜镜照出的影子昏黄却清晰可见,她走到妆台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领口上半隐的红痕。 青女伸手扯开领口, 交叉的衣领滑落露出白皙的锁骨与香肩, 果不其然锁骨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淤青, 她盯着那抹淤青半晌,随后抬手抚过腰间,没有犹豫的解开了腰带。 衣衫一件件顺着笔直的双腿滑落,脚下渐渐堆起白衣。 铜镜倒映着不着寸缕的身躯,她仿佛一株孤芳自赏的冰莲,静静的看着这具完美无瑕的冰肌玉骨,青女看着身上斑驳的红痕,尤以手腕颈侧为最。 可她却好像并不欣赏它得美,而是从脚下凌乱得衣衫中抽出一把寒芒匕首面无表情的划开掌心,霎时鲜红的血液涌现滴落,地上仿佛出现了一朵朵盛开的红梅,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滑落,她拿起桌上茶杯接住鲜血,不一会儿小小的茶杯就装满了。 用手帕捂住掌心后,她又拾起衣衫一件件穿上,继而从袖中拿出一只朱笔,她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手持着朱笔以己为中心画阵眼,沾着鲜血得笔向外扩张,渐渐一道法阵成型,待到最后一笔止杯中鲜血恰好一滴不剩。 自此,六合封杀阵成,但凡踏入此阵的妖魔鬼怪,皆会被阵法诛杀魂灭,六道难轮。 此为杀阵,一般情况下少有人会用,除非己方难敌,不得已之下用之诛杀,但此阵过于狠绝,多用恐遭天谴。 青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红线组成的阵图,不过几息间红光闪烁,法阵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地板之下。 随后她才推门而出,转而紧闭房门走下楼,而嘈杂的大厅在她出现的刹那霎时安静下来,青女面容冷然脚步不变的走向柜台扔下一块银锭。 “再住三日。” 掌柜连忙拿起银锭掂了掂后才对面前的女子谄媚道,“好嘞好嘞!” 青女给完钱后走向一角的空桌,小厮颇有眼色的为她上了一壶上好的黄山毛峰。 坐在角落的姑娘静静的举杯饮茶,大厅里的人好似忽然回过了神,陆陆续续的又开始和周围的人继续刚刚未尽的话题,但言语间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角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个姑娘心情很糟糕,即便她此刻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话说那柳府最近是不是又出了人命?”隔壁桌的一个微胖男人磕着花生同身旁的几个人说。 “你说的是小棠兰?人家不是死在家里吗,怎么能算在柳府上?”另一个瘦弱的男子喝了一口酒,闲闲道。 那微胖的男子摆了摆手,“不是!是我家老舅的那个打更的儿子亲眼看到昨天夜里柳府偷摸把什么东西运到城外,距我那大表哥说那运人的麻袋露出的小口子里都是干尸呐!” “——嘶!” 一旁的几个人表情震惊又害怕,“真的假的!这柳府里头倒底藏着什么妖怪?” 一群人开始叽叽喳喳谈论,而另一桌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开始激情加入,一个樵夫心有余悸道: “前几日我去柳府送柴火,偶然听那府里的丫鬟说夜里柳夫人的屋内总有咀嚼声,第二日丫鬟去收拾也没见什么吃食,一连半个月夜夜如此,现在想想还是让人汗毛直立!” “那柳家夫人是妖怪不成!” “可说不准,你们别忘柳家夫人常年缠绵病榻有早夭之相,前几个月甘州突然来了个红衣女人去柳府后柳夫人的病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谁知道怎么好的!万一那柳家夫人早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妖怪呢!” “真的假的?柳家不是说那红衣女人是从苗疆请来的巫医吗?” 青女漫不经心滑动杯壁的动作一顿。 红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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