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萧暄只是过来看看我们,不是什么大事啊。” 舟舟对于这个从小看着穿开裆裤长大的弟弟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谢砚则不然,他们这些世家对于上位者的权利更替总是格外敏感,赵王虽然在陛下众多子嗣中并不出彩,甚至极为低调,但耐不住他有一位享尽陛下二十余年恩宠的母亲。 当今仁善,乃重情之人,何况赵王行事作风隐有陛下的影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陛下此举之意。 谢砚不好同她说自己的猜测,他不想让夫人过分窥见其中暗涛,他的夫人自然只要好好做她自己就好,于是笑着说。 “砚是怕赵王过来看见夫人跟着砚过着这般苦日子,怕是要找砚算账。” 舟舟闻言哼了一声,“他敢找你算账,得先被我算账!” 听听这话,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而被偏爱的谢砚却笑着抿了一口茶,甚觉夫人可爱。 果然,人都是屁股决定立场。 第三天赵王如期而至,却并没有坐他的马车,也没有骑他的良驹,而是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带着侍卫踏进了梅县的知县衙门。 舟舟瞧着自己向来金尊玉贵的弟弟满面风尘,心想这颍州一案难不成真有那么难搞? 直到秦萧暄一脸便秘的吐槽,“姐姐,谢砚也太会挑地方了,我那匹千里马自父皇赐我起便陪我上刀山下火海,什么歧路没走过,居然败在去梅县的路上!” 说着悲愤的指了芝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您瞧瞧您这亲弟弟!哪里还有半分身为皇子的金贵,若非这身蟒袍,怕是和那地里的田舍郎没甚区别!” 可见是委屈极了,一见面话都没叙先是一顿牢骚。 舟舟被吐槽的有点心虚,却嘴硬道,“说什么说!这么穷的地方总要有人管,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来时那会儿,这知县衙门的门匾都摇摇欲坠,大小好歹是个县,能穷成这样也是少见。” 秦萧暄闻言一脸震惊,“真的吗?假的吧。我一路来看倒也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至少一路走来,田间稻浪金黄,劳作者勤恳,一处处瓦房屹立,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也想不到几月前还是穷的叮当响一县。 舟舟轻叹,这几月谢砚早出晚归,经常在书房一待便是半夜,人是可见的憔悴了,但精神气尚好。 “梅县之贫困,是我在京城从未听见过也未听过的。” 她说这话时,神色显然没了刚刚的淡然,而是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迷茫。 作为当今最宠爱的玉华帝姬,她所见最贫穷的也是皇城根下住着低矮瓦房的卖鱼翁,哪里见过这些连瓦房都没得住,只能住草屋的人家。 秦萧暄没说话,舟舟却接着说。 “我一直以为父皇治理下的江山河清海晏,国泰明安,毕竟京城里的人总说父皇仁善,是天下少有的仁君……” “姐姐。”秦萧暄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父皇是仁君,他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才造就了如今盛世,但天下那么大,总有陛下顾及不到的地方,陛下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这大秦的江山是要一代又一代的君主去造就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舟舟愣愣的看向他,良久忽然一颤,“萧暄你……” 秦萧暄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想让它变得更好,姐姐难道不希望吗?” 舟舟目光复杂,“可是大哥哥他……” 秦萧暄轻笑,“大哥哥他只爱他的琴棋书画。” 舟舟沉默,复又道,“那你应该知道三哥哥一直都虎视眈眈。” 秦萧暄伸手轻轻扯了扯舟舟的袖子,这是他小时候向舟舟撒娇时常做的动作,只是长大后就不常做了。 这让舟舟想起了秦萧暄小时候乖巧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乖乖巧巧的弟弟长大后有了这么大的野心。 “姐姐不要担心,就算……也有谢砚护着你。” 至少因为这点,秦萧暄不会看不惯谢砚,谢家之权势底蕴,区区皇权更替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 谢砚本想着这几日陪着舟舟一道迎赵王,但梅县如今的发展正是如火如荼时,好些事情都离不开他,收到信的第二日他因公务不得不离开。 当日忙到下午才勉强收工,便见家中小厮前来,说赵王到了。 谢砚回知道了,便打算携下属回府,却在路过一处草丛时瞧见一只蹲着不动的白兔,见人来了也一动不动,颇感奇怪,于是上前细看才发现兔子的脚受了伤,动不了才蹲在原地。 他瞧这白兔子,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家中那位夫人,她同他说话时有时候也像一只兔子,软绵绵的。 心思一动便让建为抱着兔子一道回府了。 谢砚回来时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门口迎他的夫人,夫人每日都会等他回来,早些回来她便在门口等他,晚些回来她便在房中候他,而夫人今日似乎格外开心,他心想许是赵王来看她,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所以才这般开心。 他看着她笑,自己也禁不住想笑。 “郎君今日怎么如此开心?” 谢砚听到夫人的话抿了抿嘴克制道,“今日路上捡到了一个小东西,见到第一眼不由想起夫人,于是便带了回来。” 若是夫人喜欢,那他就送给夫人,她送他莓树,他便送她白兔。 想到这谢砚又不由的想笑,在京城时他所见平常夫妻相赠,妻子赠丈夫的常是亲手做的荷包或衣衫,而丈夫赠妻子的常常是些金钗首饰,要是往常,他定然觉得这没什么,如果让他选一样赠给夫人,他或许也会送金钗首饰。 但成婚至今,夫人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不是亲手做的衣衫或荷包,而是她亲手种的莓树和围着莓树的篱笆。 很让人意外,但他却十分喜欢,如此他若送了金钗首饰,似乎有些过于一般。 本想着送些什么好呢,没想到今日便被他碰见了,只是第一次送姑娘礼物,他内心依然有些忐忑,但平日里表情温和惯了,别人竟也瞧不出他的忐忑不安来。 夫人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疑惑。 “这世上居然还有和我相像的东西?” 她的声音格外疑惑不解,令听了的谢砚心头浮起浅浅的得意来。 当然有啊,今日便被他遇到了。 想到此他转身小心翼翼的将藏在建为怀里的小兔子抱了出来,低头轻轻抚过它的绒毛,小兔子乖乖的呆在他的怀里,一时相得益彰到说不上谁衬了谁的风光。 但在舟舟眼里却觉得,若天上的嫦娥是男子,怕就是谢砚这般模样。 是风姿迢迢,玉树琳琅。 她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谢砚这般好的人居然成了她的郎君,这么好的人,可不得好好疼着些。 “夫人?” “舟舟?” “啊?”,舟舟回过神看向谢砚,见他眼中疑惑,舟舟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他怀中白兔,忽然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谢砚居然这么温柔的抱着一只兔子。 ——要是兔子成精了还不得和她抢谢砚! 莫名看这只兔子有些不爽起来的舟舟左看右看,越发觉得不对味。 而谢砚却道,“路过一丛草地时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像极了……” 他似乎有些羞赧,看了舟舟一眼,小声道,“像极了舟舟……” “故让建为抱了回来,想要赠予夫人,只是不知夫人喜不喜欢。” 他说这话时才表露出些许忐忑来。 “若是夫人不喜,待它伤好我便差人放了它。” 舟舟一听,那哪成! 这是谢砚送给她的礼物,她供着都来不及这么能放了! 不成不成,就算吃了也不能放! “我当然喜欢啊!我向来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只是在宫里母亲不喜欢便不许我养,谢谢郎君相赠!” 完全不知道舟舟残忍的就算吃掉兔子也不能放走的谢砚,以为舟舟真心喜爱它,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夫人喜欢就好,以后夫人若是想养些什么就养吧,砚不会不喜的。” 听闻舟舟以前想养却被贵妃拒绝,谢砚心想,夫人既然嫁给了他,即便不及陛下给的万分之一,但只要他有,他一定给她。 作者有话说: 舟舟对谢砚:我疼你! 谢砚对舟舟:我给你! 求收藏打滚求评论呜呜呜!
第八章 来的太早被安排休整一番才出来的秦萧暄,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家姐姐和谢砚互诉情肠的画面,顿时如鲠在喉。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让门口俩人动作一致看向他。 秦萧暄:…… 秦萧暄恶寒,当真是夫妻,居然动作都一样,晦气! 想归想,许是自古姐夫和小舅子关系如同媳妇和婆婆,总有一方看不惯另一方,秦萧暄前会儿还想自己就算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不会讨厌谢砚的,然而当真的和谢砚面对面,什么不为难不讨厌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姐姐以后要和别的人好了! “谢家公子,别来无恙。” 好一个谢家公子,是要多生疏有多生疏。 谢砚听出了秦萧暄的不悦,心想自己可是哪里糟了这位殿下的不喜,便不动声色。 “臣近来安好,多谢殿下关心。” 秦萧暄一听,差点一口唾沫吐出。 呸! 谁关心了! 不要脸! 舟舟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岔开话题道:“萧暄打算何时回京?” 她本意是想知道秦萧暄要待多久,也便更好安排,可这话落在秦萧暄耳中却觉得自家姐姐嫌弃自己,让他赶紧滚! 顿时表情一变,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姐姐……” 舟舟一看他表情,顿觉头皮一麻! 秦萧暄小时候乖乖巧巧,但只要一受委屈就会向贵妃告状,别看贵妃平日里只负责美美美,但她出身不高,十分信任棍棒教育,这点陛下都拗不过来。 所以小时候不光舟舟被打过,秦萧暄也被打过,他俩小时候感情虽好,但并不妨碍看对方被打。 最可恶的是,小时候的秦萧暄热衷于告状! 特别是一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他要告状了! 可恶! 一想到贵妃手里那把祖传的戒尺,舟舟成功被威慑住,捏了捏谢砚的手,连忙看向秦萧暄: “自我出嫁后咱们少有相聚,若是父皇不着急着宣你回京,不如多待会儿?我也甚是想念弟弟的。”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成功让秦萧暄憋回了委屈。 “……当真?”秦萧暄语气依旧存疑,显然还没被舟舟哄过去。 假的。 他们可是小时候一起撅着腚炸马厩差点让皇宫成马场的好姐弟! 她好怕谢砚知道! 但不管舟舟内心有多么惊恐,表面依然不动声色。 “当然是真的,我有骗过你吗?” 说到这,秦萧暄下意识想开口,“有啊,你把父皇的……” “萧暄!” 舟舟笑着轻咳,“我们先进去吧。” 姐弟俩人对话时谢砚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想着夫人与赵王关系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好,想来像夫人这般温柔的人待谁都是温柔可亲的。 想到此,谢砚觉得就算赵王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这点不喜欢而与夫人心生隔阂,毕竟往后与他相伴的终究是夫人。 谢砚自己都没发现,如今他对舟舟的态度早已与当初截然不同。 接旨时他曾想,他只要与帝姬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此生相伴到老便足以。 如今他却想,希望以后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她。 “郎君?”舟舟落后半步跟在谢砚旁。 “嗯?”谢砚看向她。 舟舟犹疑道,“秦萧暄从小就爱胡说八道,若他以后同你说我的事,你别信好不好?” 话一说完,秦舟顿时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如何杜绝秦萧暄那张开光的嘴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想来想去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她若是敢同秦萧暄说,秦萧暄这张小嘴肯定叭叭的同谢砚说,后果不堪设想!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谢砚,生怕他问为什么,届时她还要绞尽脑汁解释。 谢砚只是愣了一下,浅笑回道:“嗯,我不信。” 居然真的什么都没问,舟舟也是一愣。 她扯着帕子想,谢砚果然还是谢砚,在他眼中自己虽为她妻,恐更为他君,君既言,臣便不得不从。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了解自己吗? 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有病,明明不想他问,而当谢砚真的什么都不问时,她又开始怀疑他。 妈的智障。 可是她又不由自主的联想,谢砚与她成婚时刚刚失恋三月,成婚不久便远赴上任,一来这便兢兢业业搞事业,就算她想同他谈也只得秉烛夜谈,更多的时间便是连夜谈也没有。 说点不好意思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谢砚好过了,不是不想,是谢砚太他娘忙了,忙到睡老婆的时间都没有! 一时竟有点同情自己。 一行人穿过长廊到前堂,晚膳已准备妥当,三人都是出身高华之人,自然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安安静静用完了饭,随后谢砚主动邀请秦萧暄散步消食。 舟舟心里头有所顾忌,但心知他俩怕是有话要说,于是便识趣的回了内院。 * 这边秦萧暄与谢砚散步于花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丛结果的蓝莓旁。 “姐姐能跟着你来这,是想好好和你过日子的。”秦萧暄忽道。 谢砚看着那丛蓝莓,想起那日回府看到的一幕,温婉端庄的夫人认真的种着一棵小树,高兴的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我知。”谢砚道。 谢砚知道公主喜欢他,喜欢到不顾他那曾经的过往,一心只想嫁给他。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便对与他一样的她带上了同病相怜的理解与包容。 可这样的怜惜,当真是她想要的吗? “谢砚,你还想着别人吗。” 那个别人是谁,俩人心知肚明。 “我……”谢砚声音喑哑,他想说他已经很久没想了。 可他曾经想过,便觉得就算很久没想,也是想过的。 秦萧暄看着谢砚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懂,顿觉胸中有一口郁气难纾,一拳挥向谢砚,谢砚本可以躲开,可他却没有躲开。 是他对不起她,这一拳便该是他受着。 “谢砚,你当真狼心狗肺!她愿陪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苦日子,你便是这般回报她的!你若当真不想娶,当初父皇赐婚前派人来谢家说事时你拒了就是,何苦认下这份亲苦了姐姐一辈子!” 便是养只狗也知道对待它好的人摇尾乞怜,可谢砚呢? 连狗都不如。 秦萧暄冷静的很快,在确定谢砚依然无法给予她想要的东西时,他就做下了决定。 与其相信脆弱的婚姻,还不如相信他这血脉相连的弟弟,没有谢砚他这个做弟弟的难道就护不住她了吗! “我们秦家确实出身微寒,比不上你们这些门阀世家,但如今天下是秦家的,姐姐是大秦的帝姬,便是你不愿也有的是人配得上她。” “谢砚,你若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待三年后回京,便自请离去,放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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